第295节

    季遥歌心中大惑,还待问话,谢冷月却双眸骤亮,自蛛毒内脱身而出,将那三星挂月令捏碎,一股猛烈灵爆从令上传来,将元还的蛛网与幼蛛震得粉碎,亦将元还与季遥歌震落天际,谢冷月却是不发一语,掠空而逃,连季遥歌手上的青鼎也不再追究。
    二人落地相隔不远,季遥歌掠至元还身边,将原风晚扶起,又唤元还。
    “玄寰……”元还却嚼着这个名字,对季遥歌的叫唤毫无知觉。
    第193章 解疑
    “大蜘蛛?”
    “元还?”
    季遥歌接连两声召唤, 才让元还回过神来。他拢起的眉头散开,漫不经心“嗯”了一声, 季遥歌不免觉得奇怪,又问他:“怎么了?”
    “没什么。”元还震袖站起, 一边环顾四周,一边问她,“我以为你会问你父母的事,怎反而问起别的来?”
    二人已经出了万仞山范围, 眼下正在万仞山西处的无名山林中,季遥歌将收进储物空间的战利品又翻出来,青鼎已收作巴掌大小, 擎在她掌中, 她上下左右地打量, 心情非常之好, 语气也轻松许多:“我一直觉得奇怪, 从灵海开始, 我们似乎就总与三星挂月阁扯上关系。灵海、方都都有三星挂阁的痕迹, 《溯世》三卷本又藏于三星挂月的世祖奇书楼中,丹炉流海虽然没有出现三星挂月, 却又与世祖秘宝有所关联, 如今谢冷月也和三星挂月脱不了干系。你说过万华之上以灵修剑成功的只有魔修寒虚子, 可万华关于寒虚子的详尽记载应该收在三星挂月阁内, 再加上谢冷月说覆灭蛟族用的乃是灭天弩,此物亦是世祖神兵, 他自己又是三星挂月阁的人。你不觉这其中很是古怪?”
    虽然三星挂月阁从来没有真正露面,却似乎与一切都有关联。不论是记载《溯世》妖书的《禁录》,还是《溯世》妖书,以及流华口中的《四十二兽谱》,谢冷月的邪剑修法与寒虚子的记载,乃至巨幽炼养,都是三星挂月阁的藏书,就连丹炉流海的黑油,也记载在三星挂月的《域经》之中。
    “流华提过兽脉之事,万华有四十二仙兽兽脉,著成《四十二兽谱》,用以镇压妖书《溯世》,可很多年以前开始,仙兽就一支支覆灭,《兽谱》力量逐渐消退,如今《溯世》三卷出其二,也不知若三卷齐出会发生何事。但《溯世》既称之为妖,其力必有古怪,为人觊觎不足为奇,想来有人很早就开始打妖书的主意了。”季遥歌摩挲着小青鼎,指腹感受到鼎内传来的些微震颤,思绪却渐渐收敛,沉淀,开始将抽丝剥茧,将这千年的脉络一一整理。
    “你在怀疑有人想让妖书出世,故而布下这近万年的迷阵?”元还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手一挥祭出自己常使的法宝乱曦斗来, “边走边说,免得谢冷月找来。”
    季遥歌点点头,带着昏迷未醒的原风晚飞上乱曦斗,又道:“本来没往这一节去猜,适才听谢冷月说灭蛟用的乃是灭天弩,我才觉得古怪。不论是巨幽还是灭天弩,亦或邪剑,都出自三星挂月阁。谢冷月为此花费近三千年时间,其间灭蛟屠兽,都是为了巨幽和邪剑灵,然而兽脉没落,妖书无镇,这最终目的还是落在《溯世》妖书之上。我猜,谢冷月不过是那人手中利剑而已。”
    如果谢冷月只是为人利用,那么灭蛟之人必另有其人,那人到底意欲何为?《溯世》又与他们有何关系?元还为何会死?他们为何会出现在万年之前的方都……这才是她真正关心的东西。
    而如今这一切的问题,似乎都落在谢冷月最后出口的那个名字之上。
    “那个人,你是怀疑……”元还顿了顿,有些失神,“玄寰?”
    “嗯。高八斗提过此人,玄寰与幽篁,是三千多年前三星挂月阁的副阁主,不知何故幽篁身死,玄寰盗书叛出三星挂月,就此失踪。我还问过花眠关于此人之事,可惜他也知之甚少。”季遥歌望向元还,“你也是三星挂月的人,和那位玄寰上仙同样,都精于炼器之道,你可听过他的名字?”
    “略有耳闻,但知之甚少。”元还一言概之。
    “这位玄寰上仙乃是天纵奇才,想当年也算是万华的炼器魁首,被喻作裴仙第二。你对裴不回那么感兴趣,如何对玄寰却知之甚少?”季遥歌静静盯着他,摩挲着青鼎的手一顿,里面传来的些微震颤仿如心跳,一下又一下叩着。
    天光已破,云上风渺,将二人衣袂吹得猎猎作响,元还踱到她身边,负手而立远眺茫茫云海:“关于玄寰生平,万华并没太多记载。莫说在万华,就算是在三星挂月阁内,这个名字也是禁忌,我不知道,有什么可奇怪的?”他反问一声,却无嘲意,狭长凤目早已不再是墨金异瞳,失了妖色,却添神秘,仿佛沉淀无数不为人知,甚至连他自己也没摸到的过去,以及未来。
    “你觉得是他为取妖书,以炼剑为名骗谢冷月屠杀蛟族,取你为剑?”季遥歌没出声,元还便又问道。
    “不知道。”季遥歌低头看着青鼎上的纹路,“只是猜测罢了。”
    “若真是玄寰所为,你待如何?”他仍旧远眺正前。
    杀蛟取剑,屠尽她全族,间接逼她手刃生父,被囚五十年……
    “那就找到他。”季遥歌转头望去,“杀了他。”
    元还亦转眸而来,与她目光交撞,二人眼中俱是无端而生的冰冷。良久,元还先敛去寒意,伸手将她揽入胸前,轻轻“嗯”了声,只道:“我帮你杀他。”
    ————
    乱曦斗在空中飞了约一炷香时间就降下云头,落在一片青泽之上。绿洲如浮萍散落在偌大浅湖上,青草萋萋,鱼丰水美,景致动人。乱曦斗似一叶扁舟浮在水面上,季遥歌拔拉着青鼎正与元还研究那上头的符咒,盘算着回去后把里面的那坨巨幽安置在哪里才不会让它到处瞎跑,还没得出结论,原风晚就幽幽醒转。
    昨夜为免原风晚破坏二人的计划,季遥歌将人弄晕,如今她醒来见着天光湖色,难免有些恍惚迷茫,怔怔看了四周片刻才又激动地喊起来:“这是哪里?师兄,师兄呢?”
    季遥歌揉揉耳朵,道:“别吵。”
    原风晚身上蛛丝没松,很快挣扎起来:“放开我,我要回去找师兄。”
    “你就这么喜欢顾行知?”季遥歌走到她身边蹲下,饶有兴致地问她。
    原风晚仰起下巴,“白韵”迷人的眼眸里出现执拗的神采,有着孩子般理直气壮的坏:“是,我就喜欢他。要不是因为他,我也不会在万仞山呆八百年。你快告诉我,他人呢?”
    “但他恐怕再也不会喜欢你了?”季遥歌双掌托腮,盯着她看——唉,白韵真是漂亮,这么好的皮囊白白给了原风晚,有点可惜。
    顾行知堕魔之前与她说的一番话,分明是已经有所顿悟。这么多年过去,恐怕连他自己也无数次迷惘心里住的人到底是谁。她只陪他两百年,原风晚却与他患难八百年,水滴石穿,人心肉长焉能不动?若没有谢冷月之事,可能浑浑噩噩,这一世不过如此。可谢冷月却将那自欺欺人的泥水冲去,如今对他而言,原风晚的爱情等于八百年的欺骗,便是再真也是假的。
    他到堕魔之前念念不忘的,是已经死去的“白韵”,不是她季遥歌,也不是原风晚,只是他和她的最初,往后漫长岁月,他的心中不会再有原风晚一席之地。
    八百年痴心终究错付,筹谋算计,到底算不来顾行知一颗心,想来也真是……
    “可怜。”季遥歌同情她。
    原风晚毕生最恨,就是来自“白韵”的怜悯,满心愤怒愁苦却又被蛛网所缚,不免露出狞色,咬着后槽牙看季遥歌。季遥歌便拍拍她的脸蛋:“你别这样,多漂亮的脸被你给弄得丑不忍睹,怪可惜。”
    “小六和月宵来了。”元还盘膝坐在湖畔,忽然睁眼。
    季遥歌闻言放过原风晚,起身望去,果见青泽另一头有人掠水而来,很快就飞到乱曦斗上。
    “师兄!”
    来人还没说话,原风晚先一脸喜色地叫嚷起来,蠕着身体凑向倒在地上双眸紧闭的顾行知。
    “无相剑宗果然大乱,我们按你的吩咐趁乱把他从太阴山里偷了出来。”开口的是月宵,“费了我好大的劲儿。”她说话间又用眼神瞄原风晚,见她被缚在地,心中不由暗暗吃惊。
    季遥歌抬抬眉毛:“多谢,算我欠你个人情。”语毕又问二人,“有没人为难你们两?”
    “没有。月宵姐姐聪明,早就带我躲起来,你传音来时无相剑宗已乱,没人顾得上我们。”胡小六摇头。顾原结礼当晚,季遥歌与元还离开后,月宵便觉不妥,遂带着胡小六藏起,待得万仞大乱之际接季遥歌传音,要她二人去太阴山救顾行知。幸而大战过后群修纷纷离开,谢冷月又去追季遥歌,太阴失了巨幽不过荒山一座,也没人关注,她们潜入并没受到阻滞,一切都还顺利,只不过……
    “季姐姐,他一直没醒过。”胡小六又指着顾行知道。
    顾行知红衣染血,颜色发沉,倒在地上双眸紧闭,发冠已落,满头黑发散乱覆下,只余一缕浅息。
    “师兄他怎样?”原风晚已扑在顾行知身边,满目忧急地看着给他察看伤势的元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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