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佳南眼眶微微一热。霍老太太对她一直很好。
    自父亲去世以后，也就只在霍老太太这儿, 她才再次感受到了所谓家人，所谓‘家’的温暖。
    “谢谢奶奶。”纪佳南伸手, 主动抱了一下霍老太太。
    她没有多说什么。有些事情, 不用解释，也不用抱怨。
    生活不会尽如人意，但人总是要朝前看的。
    长辈们离开后，霍念成让吴管家准备了宵夜。
    纪佳南心绪不佳：“我……”
    霍念成：“陪我吃点儿。我一个人吃，很寂寞的。”
    纪佳南想了想，还是留了下来。
    一个人吃，好像是太寂寞了。
    夜宵端上来，基本上都是纪佳南喜欢的食物。
    糖醋排骨, 蜜|汁山药，拔丝鲜桃，杨枝甘露，香酥炸鸡，还有一小碗酸辣米粉。
    像炸鸡，酸辣粉这类食物，平时都不会出现在霍家的餐桌上，但纪佳南却一直很喜欢这类平民化的零食。
    纪佳南明白过来了。
    她转头看向一脸云淡风轻的霍念成：“虽然这些菜品都很可口……但是……我其实一点儿也不饿。”
    霍念成帮她舀了一小碗杨枝甘露，又夹了两块炸鸡到她的餐碟里。
    “不用客气。化悲痛，为食欲。”
    纪佳南：“……”
    这实在是，盛情难却。
    于是纪佳南也没好意思告诉霍念成，她不想吃并不是因为郁结于心，她从来不会在吃上面亏待自己。实在是因为……她现在有心无力。晚上的聚餐，她吃了很多……
    纪佳南于是决定给霍念成面子，象征性地吃一点甜品。
    毕竟，装甜品的，是另一个胃。
    结果，一吃她就真香了。
    这五星级大厨私人订制的菜，和街边卖的，还真不太一样。
    主要用料上，就是天壤地别。
    纪佳南一边有一勺没一勺地舀着碗里的杨枝甘露，一边瞟向一旁姿态优雅的霍念成。
    “你刚才跟我妈说了什么？”
    霍念成‘嗯’了一声，微微一扬眉，笑道：“什么说了什么？”
    纪佳南嗤道：“别装了。我看到了。你跟她说了一句话，她吓得脸色都变了。而后一句话没说就自觉自愿地走了。”
    纪佳南顿了顿：“这可不像她的性格。”
    霍念成侧头看过来，眼底兴致盎然：“那你觉得，我说了什么？”
    纪佳南想了想：“你威胁她……要收购纪氏？”
    想来这世上能让官晓荷这么厚脸皮的人花容失色的，也就只有纪氏和她那宝贝儿子了。
    霍念成笑了那么一笑：“我对纪氏没兴趣。放心。”
    纪佳南愣了一下，移开眼神：“我……我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那是你爸爸一手创办的企业。”霍念成顿了顿，淡淡道，“我不想让它改名换姓。就算有一天纪氏不行了，要收购，也应该由你来收购。”
    纪佳南莫名的，心底一暖。
    纪佳南微微垂眸：“既然不是纪氏……那就是纪渊白了？”
    纪佳南安静了片刻，忽然惊道：“你不会要挟官晓荷要绑|架他吧？！”
    霍念成眼神戏谑地看着她：“想象力不错。”
    纪佳南：“……”
    霍念成：“我像是……嗯，干得出那种事的人吗？”
    不是像，你就是！
    纪佳南一边吃着蜜|汁山药，一边疯狂腹诽。
    霍念成笑着，忽然伸出手，揉了一下纪佳南的头：“没那么严重。我就是让她自己想清楚后果。毕竟为难你，就是和整个霍家作对。”
    唔，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纪佳南一边吃一边点了点头：“不管怎样……今天谢谢你。”
    各种意义上的。
    ***
    纪佳南最近被纷至沓来的剧本砸晕了头。
    自从纪录片获奖后，就有很多投资方纷纷向她抛出了橄榄枝，找她拍电影。
    短短一个月，纪佳南就接到了十几个剧本。
    这让纪佳南很是受宠若惊。
    不过伴随这‘宠爱’的，是无奈。
    纪佳南了无生趣地翻着那些剧本的名字——
    虐恋情深：《十世桃花劫》
    复仇虐渣：《妻子的小秘密》
    日式伦理：《无法抗拒的爱》
    兄弟情深：《那些年睡我上铺的兄弟》
    纪佳南：？？？
    好不容易来了部战争片，名叫《抗日神侠》。
    emmmmm……
    纪佳南怀着最后一点侥幸心理，翻开了剧本……然后，就被主角‘手|撕|鬼子’、‘凌波救人’等一系列骚操作闪瞎了眼。
    纪佳南气得差点掀桌——她是气自己手贱，看到名字了都还不信邪。
    不过掀之前一想到这张琉璃水晶桌的价格，她又很怂地收回了爪子。
    纪佳南左思右想想不通，遂跟姜以柔讨论起这件事。
    姜以柔言简意赅地评价道：“这个时代，大家都想捞快钱。你没见现在的剧为什么都是烂剧本+划水制作+顶流的格式么？”
    纪佳南叹气：“嗯……这种现象，确实让人心痛……”
    姜以柔：“既然狗血剧本+流量明星的套路行得通，一年能拍好几部，投资方又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去花一年时间选个好剧本，两年时间选演员，三年时间拍出来？一年挣几个亿，和三年挣几千万，换成你，你怎么选？”
    纪佳南：“……”
    姜以柔摊了摊手：“而且存在即合理。如果没有人看，怎么又会有人拍这种层出不穷的雷剧呢？”
    纪佳南感叹：“您说得好有道理。”
    姜以柔最后道：“想清楚自己要走的路。如果你也想挣快钱，那别人让你吃屎，你不仅要吃，还要笑着吃。如果你选了梦想，就不要被旁人的态度和作为所左右。有逼|格的路，当然会曲高和寡。”
    纪佳南点了点头。话糙理不糙。姜以柔实在是个妙人。
    纪佳南回头便将那些个找上门来的雷剧全部推了。
    正因为大多数人都在追捧这种速食文化，她才更要十年磨一剑。
    不过虽说是拒绝，纪佳南还是一个一个打电话去，诚挚地感谢、道歉。
    早在电影学院的时候，她的导师就说过一句话——最终能决定你在圈子里走多远的，不是你有多少才华，而是你怎么做人。
    大部分制片、投资人还是比较理性的，和纪佳南客套两句，便相安无事。
    毕竟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不过也有那么些人，就不太客气了，什么刺耳的话都说出来了。
    “年轻人，得点甜头就飘了，这样不好。做事，还是应该脚踏实地的。”
    “找你是看得起你！得个小破奖，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哟，你还挑起片子来了？行吧，你就等着糊吧。”
    然而无论对方是何态度，纪佳南依然好脾气地道了歉。
    这天，正在给一个制片打电话的时候，霍念成忽然过来找她。
    电话那头骂得很难听。
    那边出完气，直接撂了电话。
    “这是……怎么回事？”霍念成笑了那么一笑，不过这个笑容，就称不上是愉悦了。
    纪佳南没想到他会忽然过来，也有些尴尬：“啊……就……之前不是得了纪录片那个奖嘛，有些资源找上门来。但我看了一下剧本，都不太合适，所以就只能一一拒绝了。”
    霍念成安静片刻，笑了一下：“你也真是好脾气。”
    纪佳南摇一摇头，莞尔：“这也么什么的。本来就是我拒绝人，主动权还是在我手里。”
    霍念成：“刚才跟你打电话的，是哪个公司的？”
    纪佳南见霍念成依然面色不善，又补了句：“这种人是个别。大部分人态度是比较好的。”
    纪佳南想，像霍念成这样常年身居上位的人，肯定是没见过别人这副嘴脸的。但对于像她这样刚入圈的新人、菜鸟，这样的嘴脸，才是常态。
    霍念成仔细观察了一下纪佳南神色。
    女孩儿脸上没有丝毫受挫的表情，那双松鼠般的黑眸也依然清澈明亮。
    霍念成微微敛眸：“找你的剧本，没一部合心意的？”
    纪佳南露出点为难的神色：“嗯，不是霸道总裁爱上我，就是手|撕|鬼子。这实在是让我……下不去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