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询过他的意见,林谙带他去了火锅城。
已经过了饭点又打过电话预订,到店就有桌位,菜放进滚滚的白汤里,烫熟了捞起来就能吃。
李成玦真的饿了,首先就往锅里下了整份牛肉片,涮熟后捞起第一勺放她碗里,而后才轮到自己。
林谙不饿,百无聊懒地尝了几口就歇了筷子,转而拿起公筷往锅里烫东西,边问他的意见:“吃青菜?”
他低着头垂眸,应了声“嗯”。
“虾滑呢?”
“嗯。”
放好虾滑,林谙又往锅里夹了点肉片,表情淡淡的,好似先前的争吵没发生过。
“对不起。”
忽然的一声,她愣了一瞬,抬眸看向对面的他,白雾氤氲在两人之间,后者低头吃着东西,又说了一句:“是我考虑不周。”
刚才跟他争来论去就是希望他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可现在真听到他给自己认错,林谙心里又挺不是滋味的。
她压下心里的涩,捞起一勺烫熟的菜放他盘子里。“不提这事了。”
“嗯。”
他这才抬起头,又恢复到神采飞扬的模样,给她的杯子里添玉米汁,保证说:“你别担心,我会把事情处理好的。”
经此一事,林谙担心他越处理越麻烦,赶紧说:“没关系,我自己来。”
李成玦的眼神围绕在她脸上,几秒后耸耸肩:“行吧,那需要我帮忙要告诉我。”
“嗯。”
“那你…不生气了?”
“嗯。”
林谙没开车,吃完火锅后李成玦送她回家,尽管已经和解,两人路上话却不多。
她有自己的心事,他也有他的心事,一直到单元楼下她下车,他坐在车里和她告别:“那么,再见。”
他打方向盘正欲掉头,林谙动了动唇,情急之下,鬼使神差就问:“要不要上去坐坐?”
李成玦握方向盘的动作一顿,怀疑自己听岔了,看着她问:“什么?上去坐坐?”
话都说了,林谙硬着头皮点头:“嗯,去喝口水吧。”
人家都开口了,李成玦焉有不去之理,“那你等我停下车。”
“好。”
听他答应,林谙松了口气,站在楼下等他停好车回来,两人一起上了电梯。
已经是晚上九点多,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怎么想都暧昧,可经过巴黎那一晚,即便是她主动邀请,李成玦也不敢再乱想了,就跟正常去做客一样,进门后在她的引导下老老实实在客厅坐下,眼睛却忍不住偷偷打量四周,留意到开放式的厨房时,目光顿了一瞬。
林谙去倒了两杯水回来,一杯放在他面前,另一杯自己抿了一口拿在手里,未免尴尬打开了电视机,遥控器下意识交给他。
李成玦不说话,拿着遥控器默默调台,直觉她有话要跟自己说。
心里组织好言辞,林谙缓缓开口:“成玦,我刚才那样说,并没有怪你的意思……”
虽然自己说不再提陈熠,可林谙晓得,如果不把事情说清楚今晚怕是睡不好觉的。
李成玦注视她,等待着下文,后者咬了下嘴唇,看着杯子里的清水,温声低语:“我刚才说话也不好听,抱歉。”
她也是刚刚才恍悟,原来自己很多次闹着玩说的话,他听来却是揪着心的,所以才会突然反问她那一句吧。
“还有以前,也对不起……”
这样一想,在他们曾经的那段感情里,她也没那么成熟懂事嘛,又有什么资格教训他。
他低着头,手指掐紧眉心,轻淡地回应:“没关系。”
反正他都习惯了。
幼稚就幼稚吧,反正也就她有机会这么说自己。
他这么答,林谙并不觉高兴,喃喃低语:“这样啊,没关系了就好……”
电视机里播放着几年前的老电视剧,两人各坐在沙发一头,貌似都在认真地看着不再交谈,深夜已晚,他不提离开,她也不提送客。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过去了好长一会儿,他突然咕哝了一句:“想吃宵夜了。”
“啊…现在?”
林谙看了眼时间,距离他们吃完火锅两小时不到,可既然他说要吃,她也没什么好不让的。“那点个外卖吧。”
“不用,懒得等,家里有东西吗,随便做一个好了。”
屋子里的食物平常都是林南在负责的,林谙起身走到冰箱边打开,跟他报里面的东西:“有哈密瓜,苹果,鸡蛋。”
“那吃点水果吧。”
“好。”
晚上吃苹果不好,林谙就抱了哈密瓜去厨房。
他坐在客厅的沙发里,不用转身不用扭头,视线一挪就能看见她,忽略掉他们分开的四年,这不就是他曾经计划好的未来吗。
忽略掉他们分开了的现实的话。
“林谙。”
“嗯?”
她低着头在切水果,闻言应了一声。
“厨房怎么是开放式的啊?”
她切水果的动作一顿,沉默半晌,寻常的口吻告诉他:“户型不大,设计师建议的。”
“哦。”
没听到想要的回答,他扯出抹比哭还难看的笑。
他真的挺想抱抱她的呢,可惜啊。
李成玦自沙发上站起:“时间太晚,不打扰了。”
她捧着盘已经切好的水果,看向他问:“不吃了吗……”
李成玦走到玄关,弯腰换鞋。“嗯,抱歉,突然没胃口了。”
门开了又阖上,林谙愣愣地站立一会儿呆后,捧着那盘水果走回客厅坐下,电视剧还在播,她魔怔了一般,喃喃细语:“又忘了关电视……”
下一秒又意识到他人已离开,不由得溢出声怅惘的叹息。
调整好情绪,林谙拿来手机拨了个电话给徐朝暮,时间是有点晚,可也顾不得许多,好在她及时接了,声音听着还挺清醒,林谙就问了她一些关于陈熠的事。
徐朝暮一一答了,还挺开心,语调含笑:“看来我不久后就能听到两位的好消息了呀。”
林谙默了片刻,决定告诉她实情:“不是,我跟他闹翻了。”
“啊…怎么回事……”
难得做媒,不成就算竟然还闹翻了,徐朝暮无法理解。
背后不语人是非,关于陈熠的人品林谙没有多言,只轻描淡写地讲了跟他处不来产生了些矛盾。
总之就是掰了,没戏。
但徐朝暮不傻,能跟好脾气的林谙闹掰,大抵也是差到没品了。
“他是我表哥的朋友,我跟他不熟,这人怎么这样,回头我去说说他……”
林谙急忙劝阻:“不用,我自己处理。”
那头犹豫了几秒,说:“那也行……需要帮忙就告诉我……”
她笑着应:“嗯。”
对方越愧疚:“对不起啊林谙姐,给你招了朵烂桃花。”
“没关系。”
又说了几句挂断,林谙转播出另一个人的号码,第一通对方没接,她又耐心地打去了第二个,终于是接了。
背景音嘈杂,应该是在酒吧之类的地方,对方冷淡地喂了一声。
她沉下心,自报家门:“陈先生,我是林谙。”
那边讥笑了声,轻浮的语气:“有事?”
林谙无声地叹了口气,说话声依然温和:“这么晚打扰你,是想跟你说句抱歉,今晚他说的那些话都是瞎编的,目的只是想气一气你而已,他年纪小,你别放在心上。”
那边的人接连冷笑:“他是你什么人,而且,你在我这里算老几啊,我凭什么就要原谅他,他年纪小关我屁事,既然口无遮拦,嘴巴子也别想要了。”
林谙摇了摇头按捺下脾气,缓缓地说:“陈先生,我们是在朝暮的婚礼上认识的,即便你不给我面子,也该考虑一下朝暮那边吧,说白了,朝暮就是在给你我牵线搭桥,我们俩要撕破脸,为难的还是她。”
打徐朝暮的脸,就等于打徐家的脸,他们何德何能。
陈熠一时沉默。
留给他短暂的考量时间,林谙接着继续说:“况且,李成玦今晚为什么会说那些话,想必陈先生自己心里一清二楚,上不得台面的,我也不想提了。”
“我今晚联系陈先生,不过就是希望息事宁人,可如果你非要讲些子虚乌有的谣言,我林谙行得正站得直也不怕你说。”
“至于李成玦那边,陈先生你怒气难平,要去报复他撕了他的嘴,ok你随意,不过我也提醒你一声,动手前最好先把对方家底打听清楚,别自不量力碰瓷不该惹的人。”
头一次仗势欺人,尽管借了李家的面子,林谙依旧暗爽。
不懂尊重别人的混蛋,她也不必客气。
那头追问她:“他是谁?你们是什么关系?”
一口气说这么多话,林谙深呼吸一下,答:“抱歉,无可奉告,但我想,陈先生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这件事到此为止,于你我来说都没损失,可如果再纠缠下去,会造成的后果我都跟陈先生说了。”
“言尽于此,望三思而后行,打扰了。”
不等他说什么林谙挂了电话,身心轻松不少,手机随手一放起身去洗漱。
话说得清楚,对方若还缠着不放,她也不是怕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