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甲方:就是一种感觉。
    陆延头都没回,坐在电脑面前,背对着肖珩说:“你自己找地儿坐。”
    这个邀请实在是很没有诚意,陆延用来录音的设备堆了满地,他房间本来就那么点自由活动的空间,现在这么一堆,堆得满满当当,地上还散落着一堆胡乱团起来的纸张。
    “你这是狗窝?”
    肖珩倚在门口,目光从纸团移到陆延身上,又说:“有地方下脚?”
    “……”
    陆延喊:“那你就别进!”
    陆延手搭在琴弦上,连人带琴转过去,看着门口的人说:“懂不懂礼貌,知道现在谁在谁地盘上吗?”
    肖珩注意力落在那把琴上:“你在练琴?”
    陆延:“不是,在写歌。”
    陆延不知道“写歌”这两个字能给人造成多大的冲击。
    肖珩本来想着现在下楼能不能躲过一劫,但陆延说他在写歌,一个能把吉他弹成这样的奇才居然在写歌,这就好比有人连走路都不会,却跟他说:老子能飞。
    陆延把录在电脑里的那段demo暂停,又把耳机摘下来,冲他道:“刚改完一版,听吗?”
    肖少爷勉为其难越过那堆垃圾。
    极其勉强地接过耳机。
    “吉他弹成那样你还写歌……”肖珩话说到这里止住了。
    陆延这个人。
    真的会飞。
    从监听耳机里传出来的声音完全超过他的预期,这首编曲用的是虚拟吉他,主旋律活泼轻快,虽然还在初期阶段,但旋律的完成度已经很高。
    由于还没有填词陆延只是随便跟着哼哼。
    从上次肖珩就发现,陆延的声音有种特质,一开口就能抓住人。
    虽然甲方要求太多,但只要一碰音乐,陆延就觉得身上那股劲回来了,他虽然听不到耳机里的声音,但手指曲起,跟着进度条在桌上敲。
    敲完最后一下,他冲肖珩勾勾手:“给你一个机会,收回刚才那句话。”
    “我收回,”肖珩把耳机摘下来,说,“还凑合。”
    肖珩准备起身,看到陆延搁在边上的手机,屏幕上甲方还在说这边差了点感觉那边差了点感觉。
    肖珩“啧”一声,又顺手把耳机往陆延头上套:“他怎么不要五彩斑斓的黑。”
    肖珩这刻薄的性格以及怼人功力只要不往他身上放。
    ……还是挺好的。
    陆延头一次听大少爷怼人听得那么爽。
    肖珩又说:“你不是玩乐队吗,还干这个。”还有之前的替课,这人的商业版图倒是挺宏大。
    陆延把进度条拖回去,打算从头再听一遍,看看怎么改,随口说:“……为了生活。”
    说话间,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
    康茹站在门口,看着他们俩说:“我准备了桌饭,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些家常菜,你们要是不嫌弃的话,我想请你们吃个饭。”
    康茹今天没化妆,素颜。
    她长得其实很干净,眉毛细细的一条,五官没有特别突出的地方,凑在一起却有种温婉的气质。
    小孩在她怀里,手里攥着奶瓶,不哭也不闹,偶尔还伸出几根肉肉的手指去抓她。
    还是亲妈带得好,比肖珩那只会冷着脸说“你哭什么哭”的技术好多了。
    陆延以为肖珩可能吃不惯外头的东西,或者毛病特多,康茹甚至还准备了一双公筷,结果坐一桌吃饭之后发现豪门少爷吃饭也没那么多讲究——这个发现源于他和肖珩都想去夹最后一个鸡腿。
    “你滚,我的!”陆延把肖珩的筷子撇开。
    “什么你的,你叫它一声你看它应不应你。”肖珩冷笑一声,毫不留情地把他筷子压下去。
    眼睁睁看着两个人吵起来、而且吵得还像幼稚园儿童的康茹:“……”
    婴儿坐在她腿上,大眼睛咕噜噜转两圈:“?”
    最后两个人约好了,这鸡腿放回去谁都不能碰。
    “对了,你之后有什么打算?”陆延抬眼去看康茹。
    康茹替孩子擦擦嘴说:“我买了车票,今天下午就走,东西也收拾差不多了,我……我打算离开厦京市。”离开这里,重新开始。
    这地方承载太多不好的回忆。
    陆延四下看看,房子的确被整理得很干净,本来康茹也没有置办太多东西,现在简单一收拾,空荡荡地好像没有人住过的样子。
    “这是之前那笔钱,”康茹说着把一张支票放桌上,那张支票是之前肖启山给她的钱,她说,“这钱我不要,另外那笔钱我会想办法一点点还的,虽然目前还比较困难……”
    肖珩说:“不用,这钱你收着,给孩子的抚养费。”
    说当抚养费也没错,肖启山那老畜生把人肚子搞大,给抚养费是应该的。
    但康茹很坚持:“这不行。”
    肖珩看了这个房间一眼,最后皱着眉拼命找理由说:“就当买你这房了。”
    康茹呐呐道:“可……我这房是租的。”而且就算不是租来的,也卖不了那么高的价。
    肖珩:“当我租的。”
    “……”
    陆延听到这里,放下筷子,认真地拍拍他:“喂。”
    肖珩看他一眼。
    陆延指指门外,门外正对着的那间就是他的屋,门上写着602:“我那间,冬暖夏凉,风水也不错,用不着那么贵,给你打六折。”
    肖珩:“……”
    陆延:“价格好商量。”
    肖珩没理他。
    陆延:“对折也行,你心理价位多少?”
    肖珩连看都不看他了。
    吃完饭,肖珩跟这小孩儿告别。
    带了几天,小孩儿虽然不会说话,但已经熟悉他身上的气息,小孩儿躺在康茹怀里,习惯性冲他张开手。
    “谁要抱你。”
    肖珩没抱他,他摸摸孩子的头,有点嫌弃地说:“走了,以后烦你妈去。”
    陆延记起来这人还是个c大学生,他见过他的课表,今天上午有应该有那个胡教授的课才对,他看着肖珩往外走的身影,琢磨着:有钱人家的孩子都不用自己上课的?
    -
    肖珩不是不用上课,他那重修的课加起来总共有六门。
    只是他不去学校上课而已。
    晚宴上跟肖启山闹僵之后,他白天就去翟壮志那儿混日子。
    肖珩推开酒吧包间门,翟壮志刚好在和邱少风还有一群富家子弟玩骰子,昏暗的包间内是一阵浓烈的烟味,烟味混着头顶乱七八糟的彩光席卷而来。
    这是翟壮志他们家开的酒吧,这间包间从不往外定,是他们的专属包间。
    “三个三,三个三!我靠,”翟壮志玩输之后闷下一杯酒,这才去看门口的人,“老大你来了?孩子解决了?”
    肖珩没回话,他坐进去之后,边上立马有人给他递了根烟过来。
    他接过:“还玩骰子?”
    翟壮志:“你想玩啥。”
    肖珩往后靠,说:“玩个大的吧。”
    他话音刚落,周围一阵欢呼声。
    肖珩一进来,翟壮志就把最中间的位置让了出来——他们这个号称“全员废物”的小团体里,肖珩有着不可撼动的地位。无关家世,硬要说起来,可能因为大家虽然都身为废物,但肖珩是他们这帮人里战斗力最强的那个。
    他们这帮人也就在外面浪浪,到了老子面前还不得乖乖低头。
    但肖珩不是。
    翟壮志余光瞥见桌角不断闪烁的手机屏幕:“老大你电话在响。”
    肖珩没玩几局,肖启山的电话就来了,于是肖珩在一片缭绕的烟雾里,半眯着眼,抬手把手机往酒杯里扔。
    手机浸了水,很快就没动静了。
    “我去……”
    翟壮志叹为观止。
    顿了顿,翟壮志又说:“你真不接啊?你那天在宴会上给肖启山甩脸子,这事都闹出圈了,听说你走之后他整场下来脸都是黑的——”
    肖珩把手里剩下的牌扔出去,提醒他:“你输了。”
    肖珩没玩多久,虽然挂了肖启山电话,他还是决定回去一趟。事实上除了之前回去拿东西被那小孩儿缠上,他已经很久没在那个“家”里头住了,回去也没有别的事,他就是突然想看看肖启山黑脸的样子。
    肖启山脸色的确很黑。
    肖珩一进门,肖启山就在客厅坐着,边上是他难得回来一次的母亲。
    肖启山怒道:“你还知道回来?”
    肖启山很快平复下来,又换了个话题,问:“你今天把那孩子带出去了?”
    肖启山说话的时候,他母亲坐在边上喝茶。
    肖珩无所谓地说:“给他妈了。”
    肖启山五官扭曲两秒,那是一个极度嫌弃的表情:“那个妓女?她愿意养孩子?”
    “妓女怎么了,”肖珩看一眼边上的女人,说,“妓女也比某些人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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