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时沛一愣,大失所望,刚才还以为她不会躲呢,这时候还问什么问题啊?她可真是煞风景小能手。
    他声音低沉黯哑,“你问。”
    江雅芙抬起下巴,抿了抿唇,黑暗让她自欺欺人的掩盖住了羞耻心,“你说……我打扮之后和许展颜谁更漂亮?”
    原来她还记得荷花宴那天那两个人的对视呢,女人在这上头的心眼儿得多小。
    时沛被问楞了数秒,然后再也忍不住爆发出一阵狂笑,觉得她实在是有点儿可爱,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
    江雅芙恼羞成怒,“你笑什么?很可笑吗?”
    时沛强压着笑意,颤抖着的说道,“不可笑不可笑,那你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好了!你不用说了。”江雅芙说完扭头就走,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她问的明明是一道瞎子都能回答出来的问题,就算他说自己更漂亮那也是假话。
    可他没正面回答,她就是心里不舒服!
    时沛追到门口,想要拉她的胳膊,没拉住……,江雅芙比他快一步,推开门出去了,月光让二人的身影变的清晰。
    他赶紧跟了上去,边走边问,“你在生气?”
    他还问?
    时沛不依不饶,“真的在生气?为什么?我说错什么话了吗?”他下意识的觉得肯定是自己之前做错了什么得罪了她,半点没觉得刚才的话有什么不妥,毕竟她不是一个会使小性子的人。
    这一问更让人窝火,偏偏她又不能把话说清楚,和他这种直脑子的人也解释不清,真要是和他辩起来反倒像是她多在意似的。
    江雅芙也觉得自己刚才有些孩子气了,不符合她一贯的作风。只是室内的黑暗,突来的旖旎氛围让她不由的矫情起来,想要鼓起勇气迈出一步。
    她想,一对男女若是两情相许应该是允许问些无理取闹的问题吧?
    她没经历过,二十年都没做过的事,刚才却情不自禁的做了。
    “没生气,外面太冷了,我想歇着了。”
    时沛蹙着眉,有些搞不懂女人的心思了,就算天皇老子估计也摸不透。许展颜是京城公认的第一美女,必然是比她漂亮啊,难道他睁着眼说瞎话她就会开心?
    他可以想象,如果他说她比许展颜漂亮,她也不会开心的。她会觉得他是做了亏心事才故意这么说的,会觉得他是忘不了许展颜故意逃避。
    时沛一路无言,苦思这个难解的命题。
    江雅芙见他如此沮丧,觉得自己可能是有些小题大做了,打破了沉默,“明天叫人把那些书都搬进房里来,我要整理一下,就那么放着早晚喂了老鼠。”
    时沛愣了下,声音里带着一丝恍惚的不确定,“你肯看我找来的书?”
    二人这时候已经走回了院子,江雅芙站定,对他说道,“我看的一直是书,不是人。”
    看的是书,不是人,不是……禇羲?
    时沛来不及思考他是如何暴露的,一阵狂喜冲击着他的五脏六腑,叫他直想跑上几里地再大喊几声。
    等他缓过神儿的时候,江雅芙已经朝正房走去了,他几个大跨步赶到了她身边,眼神欲言又止。
    江雅芙瞟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你利用我手下的人,坏我的事,我没骂你就不错了,你还想怎么样?今天可不是你回房的日子。”
    时沛厚着脸皮笑道,“呵呵居然这么快就被你发现了,雅芙,其实这件事不能都算我的错吧?咱们能不能先不提这个了?我想和你商量个事儿,我想回正房睡觉。”
    江雅芙不说话,绷着脸看着他,脸上写着五个大字,‘给我个理由。’
    “你不知道,我睡的那间房夜里窗户进风,睡着睡着就冻醒了。”
    堂堂镇国公府的屋子漏风?
    “用火盆。”
    时沛接道,“一个火盆不管用,两个又太憋闷了。”
    “那你就换一间房睡。”
    “其实也不是冷的事,可能是这段时间帮你挑些志怪书籍的缘故,夜里总是不安生,感觉阴风一阵阵的……雅芙,你说世上有没有那些东西?”
    江雅芙随着他的话颈背绷得挺直,呼吸都不敢太大了。她看那些书,不管里面的主角是何东西,都是一律带入人的情感去看,从不把书中描写的形象联系到现实里,书里的东西就是书里的,现实里到底有没有,她还真没细想过。
    “你糊弄鬼呢?你是天生的杀神,真有那些东西也会被你给吓跑。”
    她说着就要开门进屋,时沛这回却先她一步,窜进了屋里,“杀神那也是以后的事了,我现在只是个世家公子罢了,反正这几晚我是觉得不对劲,连我都害怕了,你就不觉得害怕吗?”
    “我我才不害怕呢,再说我还可以叫孙妈妈过来陪我。你快走开,我要睡觉了!”江雅芙进了屋子,衣服都没脱,就坐到床上,裹紧了被子,表面上好像是刚才出去冷着了,实际上这样能增加许多安全感。
    时沛既然已经进了屋,就断没有再出去的道理了。
    他一屁股坐在她身边,与她挤在一起,像是挨着一只大蚕茧,他伸着脖子在她脸旁一本正经的说道,“我就知道你肯定不害怕,但小初一怕不怕?所以我不能走,晚上我得保护你们娘俩,嘿!”
    江雅芙刷的一下瞪向了他,字字喷着火,“时沛,你原来是个无赖。”
    “我说的不对吗?你不能只顾着自己……唔唔!”时沛正笑吟吟的逗她,忽觉眼前一黑,一条大被从天而降,然后一个重物袭来,噗通一声把他压倒在床上。
    然后就是一记又一记的拳头朝他身上砸来……
    虽然她人娇力弱,这小拳头的力道对时沛来说堪比毛毛雨,但对他心灵上的震撼却是前所未有的。
    刚被扑倒猛打的那一刻,他整个脑子仿佛都被抽空了,他被打了?他被江雅芙给揍了?!
    她重生之前是不是去阎王爷那里借胆子去了?不提早就被她扔到忘川里的三纲五常,她可是个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啊!
    江雅芙本来从没想过书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但被他刚才那么一勾,心底竟也渐生寒气,觉得看哪里都阴森森的。
    这死东西得有多坏?就为了留房里睡觉,故意吓唬她!
    她一时气愤,连着这些天的好几遭事一起,再也不想憋着了,趁他没提防,呼啦一下掀开身上的大被,朝他脑袋就蒙去了,按倒在床上就开打!
    太爽了,形容不出是多么的解气,她干了重生以来一直想做却不敢的事!说来也怪,前世时沛与她是最熟悉的陌生人,他常年征战在外,许多该他承担的责任都是她扛下来的,有时候也会觉得辛苦,但她从来没有怪过他的念头,更别提想打了。
    这重来一回,不知是怎么了?他处处招惹她,而她也只想与他对着干,半点儿受不得激,一激就怒。
    江雅芙还是有分寸的,怕动作太大动了胎气,只有开始的几拳用了力气,后面的几拳就像给被子拍灰似的,根本没用什么力。
    时沛在被打之初还呜呜的叫唤,他大概是知道自己该打,加上震惊,便没起身推开她,任由她打。
    听着他的痛呼,江雅芙得意的弯起了嘴角,只是,她打了十几下之后,忽然被子下面的人没动静了……
    她吓了一跳,推了推他,“干什么?装死啊?赶紧起来!”
    依旧是毫无声息,江雅芙慌了神儿,别是被被子给……
    如果他真的给被子捂死了,她也不活了。
    赶紧把被子掀开,只见时沛正闭着眼睛躺在那里一动不动,面容十分安详。江雅芙脸色突变,慌乱的伸出一根手指到他鼻子下面。
    一定会没事儿的,时沛是谁啊?他以后还要建功立业,还要名垂青史……还要……
    可是,她的手指一丝气息也没感受到。
    眼里霎时涌上了泪,不敢相信这个事实,她继续晃他,掐他,扇他,学着救落水之人的法子,用手压他的胸口,嘴里念着,“时沛快醒醒!时沛?夫君……快醒醒!”
    按了几下依旧没反应,江雅芙没有放弃,张嘴就要喊尺素叫找大夫,“尺……!”
    刚刚冒出一个音,床上那本该昏死之人却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一口吻上了她的唇,把她剩下的话全部吃了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是个戏精哈哈哈。
    晚上还有一更。
    第27章 地上那一坨东西
    江雅芙愣了数秒, 刚才一直没落的泪刷的淌了下来, 使劲推他开,一个巴掌照他脸上打了去。
    “时沛,你个王八蛋!你给我滚出去!”
    时沛虽然挨了打,并且打的还是脸, 但他在江雅芙面前已经没有自尊可言了,短短几个月的时间, 他在她面前几乎把能丢的脸都给丢尽了。而且, 他刚刚吃到了比蜜还甜的糖, 再打一巴掌他也能忍。
    “娘子, 呵呵我逗你玩儿呢, 别哭了别哭了……我哪那么容易死?”
    他伸手要给她擦眼泪,却被江雅芙一把拍了回去, 带着哭音瞪他, “叫你滚你没听见吗?
    真的太过分了,他不知道他自己有多过分,她刚才之所以被小小的把戏弄乱了阵脚, 是因为那一瞬间她想起了前世的事。那年, 国公府一切安好, 几个孩子也按部就班的长大,按照他的来信计算, 没几日他就应该回来了。
    这一别,就是两年。正好快赶上过年,她就高兴的带着孩子们亲自布置府里, 孩子们翘首以盼,就等着迎接他回来了。可没想到她没等来人,等回来的却是另一封信。
    是他的副将叫人送来了,说他中了严重的刀伤,伤口离心脏很近,而且刀上还粹了毒,发出这封信的时候,解药还没找到,幸好有一颗续命的灵药压制着,但也拖不了太久。写信的副将叫她带着来人在京城想想办法,并且要随时做好接受最坏结果的打算。
    她当时看完那封信,险些栽倒在地,只觉得五内俱焚,仿佛觉得那个遥远的人是她身体的一部分,摘走他的命就是挖了她的心。
    但她不能倒下,忍着巨大的悲痛,还要在老人和孩子们面前装作若无其事,白天她带着送信之人去寻访太医名医,打听这种毒,只有到了晚上的时候她才能躲在房间里,关上门咬着被子痛哭一场……
    功夫不负有心人,也是时沛命不该绝,张二小姐家世代都是太医,后来还是找出了张二在老家颐养天年的太爷爷,才从老人家嘴里打听了出了这种毒的解法,并且他还亲自派擅长治疗外伤的张二的父亲,带着解药快马加鞭的跟去边关,时沛这才捡回了一条命,而她也在短短的几天时间里瘦的脱了相,差点倒下。
    这些无人可诉的痛他怎么会知道呢?听说那颗续命的灵药还是卑族的华英公主给的……
    后来他回来了,她也从未和他提过自己那时的心情,只是在晚上帮他脱衣服的时候,见到那触目惊心的伤口时,心口绞痛。
    所以,她从来不回忆那几天的心情,因为每每一触及就觉得呼吸发紧,心力交瘁。
    时沛见她越哭越凶,怕她哭坏了身子,连连求饶,说自己错了,他着实想不到,不过是个小小的玩笑罢了,她至于这么大的反应吗?
    除了两位父亲离世,他从未见她哭过,时沛顿时悔恨交加,六神无主。
    “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吓唬你,你别哭了好不好?若是不解气你就再打我!”
    他抓住她的两只手往自己脸上拍,江雅芙扯回了自己的手,收了泪,冷冷的说道,“出去!我不想和你一个床。”
    “娘子~”时沛是真不想在这个时候把她一个人丢在房里,也不知道她想起了什么,看上去情绪很反常,他若是一走她说不定要整晚陷进里面出不来。
    “你走不走?你还不走是吧?我叫你不走!叫你不走!”江雅芙来了劲,抓起他的枕头被子就往地上丢。
    门外面,孙妈妈和尺素她们早就听到了这边鬼哭狼嚎的动静,纷纷套了衣服来到门前。听了一会儿,虽然不知道最初的缘由,但也知道了大概。
    尺素再老练沉稳也是个未出阁的小姑娘,另外两个更是。三人齐齐无措的看向孙妈妈。
    “孙妈妈,您真的不过问一下吗?”春月小声的问道。
    孙妈妈凝着眉,担忧的摇摇头,什么都没说,又等了一会儿听里面没什么大动静了,才放下心来,示意几个丫鬟回房。
    屋内。
    江雅芙从床上每扔下来一件东西,时沛就身手灵活的接过来一件,待被褥枕头全齐全了,直接就往地上一铺,衣服也不脱,直接滚了进去。
    江雅芙看的是目瞪口呆,她这边恨不得拿刀,他倒好,在这打起地铺来了。
    她几步下床,居高临下的看着已经开始装作入睡状态的时沛,“你要睡地上?”这可是冬天!即便褥子再厚,屋里再暖和,也抵不过地上的寒气。
    时沛没回应,在她眼皮子底下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正式开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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