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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藏娇(重生) 第42节

    柳之岚表情一裂,仿佛吞了苍蝇,拍案要骂。
    “岚儿!休得在贵客面前放肆!”柳巡抚阴沉着脸,姗姗来迟。
    他今日请戚北落过来,其实还存了一份给女儿牵线搭桥的心。自己纵出来的女儿,心比天高。在酒楼无意间听说书先生讲了几则故事,便对帝京那位权倾朝野的太子殿下动了心。
    这两年上门求亲的人将柳府的门槛都快踏破,她却统统都给拒了,扬言说自己非太子那样的人不嫁。
    他为此着实苦恼了好一阵,前几日听说她对帝京来的那位岑公子萌生念头,忙遣人去打听,模样性情无不令他满意,心下大喜,以为女儿的终身大事终于有着落了。
    却不料,这人竟和准太子妃不清不楚。
    柳巡抚面露不虞。可婚事不成,前程还是要的。
    平了平胸中之气,他竖眉教训了柳之岚几句,转向戚北落和顾慈道歉,笑意奉承。
    “爹爹,他们欺负我!”柳之岚挽住他胳膊,嘟嘴撒娇。
    “住口!”柳巡抚觑了眼她的打扮,一口血痰卡在喉中,为了颜面强行忍怒,“还不快过来跟两位贵客赔礼!”
    柳之岚不从,却只换来更严厉的斥责。
    直到酒宴散去,她都没再笑一声,眼睁睁看着顾慈和戚北落在她面前打情骂俏;
    又眼睁睁看着昔日那些追在她屁股后头的臭男人,都巴巴缩在墙角目送顾慈,神色留恋。
    竟没一个过来安慰她。
    柳之岚银牙咬碎,好不容易把最疼爱自己的爹爹盼来,他却拎猴子似的,将她拉到角落,跳脚大骂:“不知廉耻!”
    她泣不成声,委屈撺掇起妒火,眉毛都快烧着。她咽不下这口气,用力闭了闭眼,唤来丫鬟耳语。
    那厢,顾慈的端庄优雅,也只堪堪坚持到她登上马车的刹那。
    “你是不是打南曲班子里出来的,怎的比帝京里头那些戏子名角还会演?要不是今日这一出,我都不知道你还有这本事。”她捂着嘴,笑得花枝乱颤。
    戚北落捺着嘴角斜睨她,待她笑脱了力,沏茶递去给她润嗓,“解气了?”
    顾慈就着他的手,呷一口茶,搂住他脖子“嗯嗯”点头。杏眸莹莹生辉,灿若繁星。
    戚北落心柔软得不像样,将小玉人儿抱到膝上坐好,低头轻轻咬了口她翘挺的鼻尖,“要不是今日这一出,我也不知,原来在慈宝儿心里,我是这么厉害的一个人。”
    顾慈眼睫一霎,哑巴了,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男人目光灼灼睇来,她努力睁大眼睛强撑着与他对视,渐渐支持不住,抬手要挡。
    戚北落抢先捏住她的手,搁在唇边轻轻啄了下,双眼晶亮,“你方才说的,可都是心里话?太子殿下丰神俊朗,英武无双,你当真会......一心一意待他?对吗?”
    话到最后,一向桀骜孤高的他,语气竟难得染上些许不自信。
    顾慈娇羞地嗔他一眼。
    那些话,自然都是心里话。就方才那情景,她哪有闲暇去思考说什么,可不就把实话都说出口了?
    “亲事都定下了,你怎的还在问这些有的没的问题?”她咬着唇瓣,支支吾吾道。
    傍晚细碎的阳光被车帘分割成数道水波般轻浅的横影,她瓷白的脸颊沉在水影后头,一点一点浮动起通透的粉。
    戚北落冰冷的内腑似也有什么随之温暖起来,沿四肢百骸轻柔地舒展开,行到哪处,哪处便蹭的开出小花。
    他低头,鼻尖轻轻摩挲她鼻尖,柔声哄道:“再说一遍,就说给我一人听。”
    “好话不说第二遍”。顾慈剜他一眼,可见他眼中闪着星微期待的光,渐渐软了心思。
    他这人自幼沉稳持重,当上太子后,就更不允许自己在人前失仪。眼下他正暗查姑苏官场,不好暴露身份,方才为了护她,也是将自己的脸面完全豁出去了。
    顾慈心中泛起一丝难言的感觉,双手捧起他的脸,深吸口气一字一顿清楚道:“太子殿下丰神俊朗,英武无双,能嫁给他,是我顾慈的福气。”
    语气太过真诚,反叫戚北落怔住,抬眸,不期然望进她灼灼目光中。
    小姑娘素来就怯懦害羞,他原只想逗逗,点到为止,没料到她竟真说出口......
    一怀涛涛激动的情绪寻不到合适的言语,他禁不住低头要去啄她鼻尖。
    可捧着他脸颊的手,却突然改成了掐,不让他靠近。
    “不准。”顾慈推开他的脸,含羞垂眸。
    戚北落笑了笑,懒洋洋直起身,“好,我不亲。”
    顾慈也松开手,正要从他腿上离开,他又猛地贴近,在她鼻尖狠狠咬了口。
    “不让亲,我就咬。”
    顾慈愣住,呆傻的模样引得戚北落低低地笑,紧贴的胸膛微微震动。
    顾慈回神,气急败坏地推他脸,反被他揉进怀里,推搡打闹间,颊边还是落下了一抹温热。
    哎呀!他怎么这么讨厌哟!
    *
    马车回去裴府,戚北落本想送顾慈回院子,凤箫忽然说有事要报,想是从姑苏官场这摊淤泥里头摸出了点东西,他只好匆匆折返。
    顾慈捂着被嘬红的半边脸,低垂脑袋,也不看路,飞快往自己小院走,快至月洞门时,突然顿住。
    台阶上,顾蘅失魂落魄地呆坐着,扯拽门边竹叶,眼尾微肿,犹带星星残泪。露水飞溅到她脸上,她也浑然不知。
    “姐姐!这是怎的了?”顾慈大惊,忙上去拉人,刚碰到顾蘅的手便吓了一跳,“手怎冻得跟冰似的?到底发生什么了?”
    顾蘅木木地转过头,哑声唤了句“慈儿”,双肩便一抽一抽,打起哭嗝。
    顾慈敛眉,隐约猜到是什么事,忙将人领进屋子,先拧了条干净巾布帮她擦脸,又亲自泡了盏酽酽的茶,递到她手中。
    待顾蘅情绪稍稍平静,她才小心问道:“可是奚鹤卿又同你说什么,惹你不高兴了?”
    自己这位姐姐一向心大,甚少能有让她崩溃成这样的事。
    可以想见,两人这回闹的官司不可小觑,处理不好只怕要老死不相往来。
    顾慈揉捏额角,很是懊悔,方才就不该让奚鹤卿独自追出去。
    茶水氤氲出一片或轻或浓的白雾,顾蘅的脸隐在后头,辨不清神色。
    许久,云雾后头才传来轻灵略带羞涩的声音。
    “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前几日,外祖母问我愿不愿意嫁给表哥,我还没回答,姓奚的就突然闯进来,把我拉走,还、还......”
    顾蘅摩挲着杯盏上的海棠浮纹,面颊泛起轻浅桃花色,“还、还还亲了我!说、说什么,我这辈子除了他以外,休想嫁旁人。”
    忽然抬头,撑着桌子倾身过来,“你说他是不是疯了?我、我怎么可能嫁给他,他可是奚鹤卿啊!”
    “竟还、还有这等事?简直、简直岂有此理......”顾慈撇开脸,低头喝茶,眸光上下飘忽,假装什么也不知道。
    顾蘅瘪瘪嘴,坐回去,低头胡乱转着茶盏玩,“这事......你也不能都怨他,毕竟、毕竟......”
    她磕磕巴巴说不完,听这意思,竟是在维护奚鹤卿!
    顾慈颇感意外,竖起耳朵等她下文,她却突然改了口风,神色怅然,“可他今天又为那事,同我道歉,说以后再也不会打扰我,让我安心过自己的日子,嫁自己想嫁的人。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顾慈焦急地抓紧茶盏,挨她身边坐下,双眼锃亮,鼓励她说下去。
    顾蘅纤甲扣着食指第二节,眼里慢慢蓄出泪花,“可是我、我、我好像喜欢上他了,怎么办?好可怕!”
    说完,便“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太子殿下wink~
    第40章
    “当真?!”顾慈双眸骤亮,惊喜又意外,还有些不敢相信。
    顾蘅糯糯地点了下头,她方才拍着胸口吁出一口长气,颇有种老母亲终于盼到自家孩子开窍的欣慰感。
    念头一转,她眉心又缓缓拧起疙瘩。
    眼下姐姐是开窍了,可奚鹤卿那头又成了个□□烦。
    这两人的关系,就好像一个九连环,衔头咬尾,循环往复,若没人率先从中打破,那便是个永远无解的死循环。
    “头先我遇上这事,你还劝我主动些,说得头头是道,怎的轮到自己身上,就犯起糊涂了?”顾慈揉捏眉心,往顾蘅茶盏里续水。
    “我、我那是......”顾蘅想驳,搜肠刮肚寻不到个好由头,噘起嘴囔囔,“我该怎么办......”
    难得见她会为这事烦恼,顾慈掩嘴憋了会儿笑,耸耸肩,“怎么办?还能怎么办?真要我说,我就把头先你对我说过的话,一字不落全说还给你。你是当局者迷,才会听不出奚二今日说的是气话。只要你肯低头,同他坦白,定还有回天的余地。”
    顿了顿,她又问:“你......敢不敢同他直说?”
    顾蘅睫尖微颤,缓缓垂覆下来,贝齿紧紧咬着唇瓣,咬到发白也不说一字。
    顾慈长叹口气,握住她的手轻拍。
    说到底,姐姐还是个姑娘家,脸皮薄,就算平日再大大咧咧,遇上这事也会退缩。她很能理解,毕竟她也是从这步过来的。
    但只要敢跨过这道坎,以后定能拨云见日,一帆风顺,就像他们......
    脑海中浮现出一抹玄色身影,顾慈眼波盈盈,嘴角露出两颗甜甜梨涡,风里头,仿佛也有温柔的气息在氤氲流动。
    “听说裴家在城外有座别庄,我去寻外祖母说说,我们过去小住几日如何?表兄和表姐......就算了吧。把奚二叫上,你寻机会好好同他说说。”
    顾蘅摇头摆手不迭。
    顾慈摁下她的手,“你可别不好意思,幸福重要还是颜面重要?这话还是当初你质问我的。这会子意气用事,耽误的可是一辈子,难道你真想嫁给大表哥,再看着奚鹤卿和别人长厢厮守?”
    这话捅到了顾蘅心坎上。
    她抿直唇角,捏紧帕子犹豫许久,眼里一寸一寸亮起灼灼光芒,似下定了很大的决心,笃定地点了下头。
    当晚,顾慈陪裴老太太用过晚膳,便说了这事。
    为哄老太太高兴,她特特学了姑苏一带的评弹,虽说唱得不太顺溜,但心意是实打实传递到了。
    裴老太太本就喜欢她的性子,再来这么一遭糖衣炮弹,当下也不问为什么,就将别庄的钥匙交了出去。
    事后回过神来,她才隐约觉察出不妙,忙把裴行知找来。
    裴行知这回倒是乖觉,没像之前那样推三阻四,说来也就来,进门先恭敬拱手一礼,“祖母唤孙儿过来,所谓何事?”
    裴老太太坐在紫檀木太师椅上,凝神望着自己青竹般俊秀的孙儿,不由想起自己早年亡故的长子和长媳,眼眶微微湿红。
    外间飘起秋雨,淅淅沥沥,轻纱似的,在廊檐屋顶上织出一片飘渺水雾。
    雨珠携寒意穿堂入户,裴老太太打了个激灵,手往袖子里缩,正要唤人进来关窗户,裴行知却抢先去关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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