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制品厂这边连着开了几天的会议, 都是为了讨论这次和北河公社家具厂换家具的事儿。
    因为有之前留下的那一批家具样品, 所以对于北河公社家具厂的产品质量, 倒是没啥好担心的。
    杨主任又把之前苏曼对着他吹的那些话，对着其他人吹了一遍。
    厂长有些怀疑道, “他们这能做出这些家具？一个公社的小厂子，能有这能耐，我看市面上的大家具厂都没做出她说的那些家具。”
    杨主任道, “那要不再让他们送一些样品过来？不过要是他们真的能送出来，那咱们这事儿就得定下来了。要不然公社家具厂那边以为咱们耍着他们玩。这样可不好。毕竟都是公社的同志，回头他们要说省城国营厂欺负他们小厂。”
    他这话说完, 其他人都看向厂长。
    其实对于这事儿，大家当然是乐见其成的。毕竟都能有好处。能够便宜的买家具, 谁家都想占这个便宜。
    特别是如果真的有杨主任说的那么好的家具, 他们就更想要了。
    家里房子也不大, 人口又多，要是能够节省空间, 那当然是最好的。
    看着大家这个表情, 厂长当然也知道他们啥意思了，干脆道, “那就举手表决吧。如果他们产品质量能保证, 也能有他们之前说的那些家具, 那咱们就和他们合作。同意的同志举手。”
    杨主任第一个举手。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举起手来。
    除了一些人不想多管事儿之外，大部分的人都同意了。见状, 厂长直接道，“老杨，你负责联系。”
    杨主任脸上立马笑了起来，有些春风得意的样子，“好嘞。”
    北河公社这边接到电话的时候，苏曼正在家具厂里面检验木匠师傅们做出来的成品。
    苏曼说的那些东西技术含量都不算高。之所以没人做，是因为很多人没想到那方面去。
    现在有了苏曼的指点，木匠师傅们试了几次之后，就把关键点给弄清楚了。
    比如说苏曼说的那种桌子，平时是小四方桌，关键时刻可以变成大圆桌。其实就是用铁扣连接，然后用凹槽和凸出的原理支撑。
    还有苏曼说的可以变成床的椅子，木箱子，都一一的被做了出来。
    程书记在办公室接到了省里铁制品厂的电话这以后，立马就跑这边仓库来找苏曼，看到这些产品了，也忘了自己来找苏曼是干啥的，好奇的看了看那些家具。看完之后，立马就和苏曼道，“咱公社自己能不能定。”
    苏曼道，“当然可以定，咱自己人不用，咋能让人相信咱这产品好呢。我建议等这批生意昨晚了，咱还能去县里推销推销。等县里那些房子建好了，工人同志们没准也想买新的家具的。”
    程书记脸上笑出了点儿褶子，又想起了铁制品厂的事儿，“小苏啊，刚刚省里那边厂里来电话了，说是想让咱们再送一批样品过去，就是你和他们推销过的这种家具。要是真的确定有，他们就同意合作啦。”
    苏曼闻言，高兴的抚掌，“程书记，咱这可真是万事俱备，东风已来啊。那这家具厂……”
    程书记爽快道，“那还用说吗，建厂！和第二烧砖厂当时一样，咱先招临时工。”
    这会儿程书记觉得苏曼眼光很长远。他记得很早之前，公社下面的生产队就开始培养木匠了。每个队里都有人上课呢。
    这会儿就用上了。他也决定以后啥事儿都要先做好准备，没准啥时候就用上了呢。
    公社这边发出的消息传下去，各大生产队就热闹起来了。
    晚上苏曼回去的时候，队里人就都来找她打听消息了。
    “苏厂长啊，这次咋选啊，咱自己人能选上吗？”
    “咱家手艺好，可要选咱家啊。”
    “苏厂长，咱自己人可要照顾照顾。”
    说情面的人都围在苏曼家门口，让她差点儿连门都进不了了。
    他们这次这么着急也不奇怪。上次烧砖厂选工人，他们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啊。只以为是去干重活累活的，其他人都不乐意去。这才给了其他人机会。结果人家那是直接天上掉馅饼，一下子成了工人了。其他人连竞争的资格都没了。
    是自己放弃的机会，心里就是羡慕嫉妒，那也没话说的。可每天看着人家工人去上班，光看着就羡慕，听说还能拿工资，还能发福利。心里就更惦记着了。，
    所以这次一听说家具厂要招人，那都是坐不住了。都往苏曼家里跑，想在她这边走走关系，说说好话，让自家人也能去当个工人。
    被这么多人围着，苏曼一点也不着急，看到李春花走出来要赶人，她对着李春花使了使眼色，让她别管这事儿。然后脸上露出微微的笑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这么多人问我，我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了。要不这样，我请郭大队长过来说说，回头让大队部和你们说。要不然我今天连门都进不了了。三哥，去喊郭大队长过来。”
    苏三柱早在一边被这阵势给惊呆了，听到这话，立马麻溜的去了。
    很快，郭大队长就一头大汗的跑了过来，嘴里嚷嚷着，“干啥呢，都回去、回去。在这里闹啥。谁闹就不选谁家！”
    听到郭大队长的话，其他乡亲们这才不乐意的回了家里，不过眼睛还是眼巴巴的看着苏曼家里。
    苏曼对着他们一脸笑容。
    等人都走了，李春花不高兴道，“这干啥啊，都来我们家让我闺女选，厂里能收这么多人？”
    郭大队长笑着道，“都心急呢，没事儿，我回头和他们好好说说。”
    李春花这才哼了一声进了屋子去背台词。她们演出队接到通知了，五一的时候要去县城的厂里参加表演。她可忙着呢。
    等李春花进屋了，郭大队长这才有空和苏曼道，“苏曼，这事儿你别管，我回头和他们说说。不过这个家具厂的事儿……”
    他乐呵呵的看着苏曼，也是想让苏曼透个底，能不能给队里多弄几个名额。
    苏曼当然是知道他们这些小心思的。甚至之前那些人过来，郭大队长绝对是知道的，只不过没拦着，也是希望苏曼这边能够有点儿压力帮帮忙。
    这种事儿苏曼当然也不介意帮一把。说句现实点的话。这生产队就是她的大本营。她以后就是离开这里，在外面发展了，这里也是她的退路。她肯定是要把这里经营好的。谁知道未来发生动荡的时候，会不会波及到她呢。
    但是明着给队里搞名额当工人，她可就不会帮这个忙了。吃相太明显了。
    “队长，咱自己队里，我还能不想帮一把？可就是要因为我是大桥湾出来的，所以很多人都盯着我。只要我这边松了个口，其他大队的队长能跑去公社闹翻天。到时候……所以这事儿，咱得另外想办法。”
    郭队长一想到那个场景，顿时头皮发麻，“那还有啥办法？”
    “现在上面文件都说了，不能占用过多的劳动力。上次烧砖厂已经招了差不多快四十个劳动力了。这次家具厂说啥也不能招这么多人了。要不然要出问题。”
    郭队长听到这话也是连连点头。
    这些政策他们自然是清楚的。
    “所以，每个队里最多招两个手艺好的人上去。因为名额不多，又要保证每个队里都有人，所以咱队里是不可能多安排人过的。”
    郭队长：“……”
    苏曼看着郭大队长一脸失落的样子，顿时卖了个关子，笑着道，“但是……咱公社不能招人，队里能啊。”
    听到苏曼这话，郭大队长脑仁一紧，瞪大眼睛道，“咱队里咋招人啊？”
    “生产大队也是可以办厂的，就和养猪场是一样的。规模可以小点儿，暂时也没有正式工的待遇。但是可以招临时工啊，要是赚钱了，那也是可以给社员们发工资的。至于厂里的单子，就从公社拿。就和咱队里的做服装的那些妇女同志是一样的。”
    现在接的县里服装厂单子，为了节省时间，也不在公社做了，早就已经安排在各大生产队做了。妇女们下工之后，用自己下工的时间来接活做。由每个生产队的组长看着。苏曼二嫂宋玉华，就是大桥湾大队的服装组副组长。
    听到苏曼这么一分析，郭大队长就想明白过来了。
    大桥湾大队可以自己搞个家具作坊，然后接公社那边的单子。毕竟公社那边工人不够多，任务肯定不能及时完成。这样一来，大桥湾大队的作坊就能接活了。而且因为是开在自己大队的，自己这个大队长的权利也更加大了，安排人员也能更加自主和灵活。不用去和公社抢那数量不多的名额了。
    他高兴的一拍脑袋，“成啊，这事儿成！我这就去办去。”
    说着转身就跑了。跑了一半又跑回来，“那啥，你们家老三的技术还是不错的。就是学的晚了点儿，没事儿，以后有机会。”
    这是告诉苏曼，就算苏三柱去不了公社，大队这边肯定有他的一个位置。
    苏曼笑着点头，也没说话。
    对于她便宜三哥苏三柱同志能不能被选上，她还真不在意。当初都耳提面命的让他们去好好学技术了，要是这样都学不出来，那就只能说朽木不可雕，泥巴糊不上墙了。
    不过要是别人非得帮她把这泥巴糊上去，她也不会拦着。
    等苏曼进了屋子里，苏三柱就眼巴巴的凑过来了。他刚刚在屋里，还没听到苏曼和郭队长的谈话。这会儿还满心的惦记招工的事儿。
    “妹儿，工人的事儿，你说咱有机会嘛？”
    他一脸期待的看着苏曼，心里有些着急。
    现在大哥每天也不着家了，经常住在公社砖瓦窑，忙忙碌碌的。二哥也是每天都守着那几头猪，不到天黑不回来。就他每天下工回来，看着空荡荡的家，心里越来越觉得心虚了。以前还不觉得，现在猛的发现，以前一起混日子的人都不混了，就他还糊里糊涂的混着呢。
    第103章
    不止苏三柱关心这问题, 李春花和苏铁山也围了过来。
    最近两人已经处于半养老状态了, 要是之前吃大锅饭还还说, 现在是分粮到户自己做饭吃，他们两人现在不干活, 感觉就是吃自家人的口粮了，就巴望着都有出息呢。
    李春花道，“闺女, 你说老三有机会不？”
    苏三柱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妹子。”小妹，你看哥这胳膊多有力气。脑子也不比别人差是不是？人家老木匠师父都说我学的快。”
    苏曼上下打量他，眼里带着评估的眼神。
    苏三柱顿时抬头挺胸收腹。
    苏曼原本觉得, 老苏家三个儿子里面，苏大柱是老实过头了, 苏二柱是直肠子一根经, 唯有苏三柱有些头脑。
    但是也就是因为有些头脑, 所以不好改造啊。
    像大柱同志那样老实巴交的，让他干啥就干啥就好办了。要是像苏二柱那样, 直肠子脑子简单, 还很怂，稍微吓唬一下也好办。就苏三柱这样反而总是喜欢耍小聪明。
    原本苏曼还准备晾一下他, 让他着急一下, 没想到三柱同志这么快就有危机意识了。
    既然他知道积极主动求上进, 苏曼自然也不吝啬推他一下。
    “哥，你觉得自己手艺在队里能排第几？”
    苏三柱：“……”
    看到自己儿子这个德行，李春花就知道他不成, 顿时就一巴掌拍过去，“臭小子，咱老苏家的脸都被你丢干净了，咋就不好好学呢。你娘我这一把年纪了为了演戏还扫盲呢。你咋就不好好学手艺？”
    苏三柱委屈的捂着后脑勺，“我也不是没好好学，可这木匠活也不是一两天的功夫。小妹说一个队里就选两个人，咋也轮到我啊。”
    苏曼抬手拍拍他的肩膀，“哥，我是真的巴不得你能当工人，但是咱就算放水了也不能太明显了。你说你这个手艺……”
    话没说完，苏三柱一张脸苦的像是吞了苦瓜一样的，“我这是一点机会都没了？我也挺认真学的，我学的特别认真。”他紧张的搓手，“好歹你也是个厂长……”
    苏曼严肃道，“看看刚刚围着咱家的那些人没？人家都盯着呢。我今天把你弄过去，人家明天能把你给撸下来，还连带着我。”
    坐在一边一直忍着气的苏铁山直接脱下鞋子，朝着自己三儿子抽了过去，“自己没出息，还给你妹子拖后腿，臭小子！”
    苏三柱被打的腿脚发软。赶紧往自己妹子身边躲着，“哎哟爹，我就顺口那么一说。你别动手啊。”
    苏曼摆了摆手，“爹娘，让我和三哥好好说。”
    李春花和苏铁山这才气鼓鼓的坐在一边。
    苏曼对着苏三柱道，“哥，我知道你很努力，但是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显然你准备的还不充分。你瞧瞧大哥二哥。当初烧砖厂没开起来的时候，每天摸黑干活，任劳任怨，连睡觉时间都没。再看看二哥，把小猪照顾的比自己爹妈还要仔细。这都是拼了命的。三哥，你还不够拼。”
    苏三柱这会儿心里后悔的不要不要的。之前他怎么就觉得学木匠就是给自己家里做点东西呢。之前妹子还提醒过，说以后没准要开家具厂的，他就是觉得没那么着急，慢慢学。平时除了抽空去上个课学习一下，就没搞过木匠的活了。
    他声音苦涩道，“那我现在拼还来得及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