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还当她是以前那个唯唯诺诺,哪怕受了百般委屈也忍着憋着的卫莺吗!
说她可以,攀扯到卫家做何!卫家再差,如今后起之势也是足足的,只待几年家中必然有出息,梁家都走下坡路了,族中又没有什么得力的后辈,也不知道老夫人还把着以前的荣光不撒手是做何,她冷笑一声:“母亲又错了,我卫家家风清正,遵守我大周律法,可不跟那些自祤高贵的人家一般,视大周律法为无物,什么名分名头不过都是自己添上前的罢了,骗自己一时而已,还能骗一辈子吗?妻便是妻,妾便是妾,母亲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什么平妻不平妻的,在大周律法上,妻便是妻,妾便是妾,便是在府中被承认了又如何,只要大周律法一日不承认,那平妻的子嗣出去照样是妾生子罢了。
换句话说,哪怕以后梁五生的孩子是有大出息的,那也没用,外人只会说是庶子庶女。除非,他们能跟上辈子一样,把她这个碍眼的除掉,把梁五扶上位!
说他们卫家没教养,也不看看姜家这妻不妻,妾不妾的是什么教养!
“你!混账!”梁老夫人指着她,冷眼微眯:“倒是我小看你了,没想到你竟藏得这么深。倒是她看差了眼,还以为是个懦弱听话的呢,不料这些乖顺都是装出来的。
卫莺只道:“母亲唤我来,是想问这银子的事吧。”她自顾说开了,“确实是我给伯爷寄了信去,母亲这样看我做何。”
梁老夫人目光跟淬了毒似的。“景儿在蒿州跟海蔻厮杀,没想到你如此恶毒,不止想败坏我姜家的名声,还想干扰景儿,你这是存心让他打不了胜仗,甚至让他分了心神,那战场上刀剑无眼的,万一他有个好歹的,你就是罪魁祸首,整个姜家都不会放过你的!”
“与我何干?”
卫莺笑了笑。姜景要真是死在了蒿州也挺好的,替她出了口恶气。
“这话母亲又错了,伯爷要真是出了什么事,也不会是我这个当妻子的不对,自顾便是男主外女主内,我朝他要银子天经地义,他合该养这一大家子,母亲真这么心疼儿子,明知府中缺银少粮的,怎么也不见母亲拿了私房出来。”
梁氏可不是糊涂人,她还看过账本,这铺子庄子的出息有没有问题一看就知,但梁氏当没事一样把账本交还给了卫莺,就证明她是半点没打算追究。
花钱买下人的忠心,她的忠心是有了,地位也更稳固了,就是弄得府中没有银子来开销,还把主意打到了卫莺身上来。
说白了,在老夫人梁氏自私自利,她放任自己人中饱私囊,还替他们隐瞒着,在她心里头,只怕卫莺这个儿媳妇的分量在她心头的地位还不如那些个替她办事的下人呢。
她想花银子替自己张罗,却还要这个不被看在眼中的儿媳妇来出这笔掏出去的钱,让她来垫这个窟窿,实在是可笑,也是卫莺上辈子傻,还当真以为她是个好的,宽和慈爱,傻乎乎的把家底全掏了出来,结果这些人就跟吸血虫一样,怎么都喂不饱。
只要一想起儿子最后躺在床上无人问津,疼得死去活来没了气息那一幕,她就恨不得、恨不得让他们统统陪葬!
“放肆!”梁氏彻底怒了:“卫氏,你实在放肆!”
外头守着的梁嬷嬷忙问:“老夫人?”
梁氏捂着胸口,狠狠闭上眼,再睁开时看卫莺已经咬牙切齿了:“卫氏忤逆,胡言乱语,请张嬷嬷来,让张嬷嬷好生教教卫氏规矩!”
当真以为她治不了她吗!当婆母的要治不听话的儿媳妇,实在是太简单了。
“是,老奴这就吩咐下去。”
卫莺被唤来没多久就从主院出来,还多带了一个人回去,张嬷嬷是梁氏的陪嫁嬷嬷,管的是规矩礼仪,没等下人们猜测是不是夫人得罪了老夫人被赐了教养嬷嬷,就见卫莺捏着绣帕,一手还提着裙摆,慢慢的跑过,似乎是在擦眼泪一般,伤心的说了句,“母亲若真要儿媳拿嫁妆出来,儿媳哪敢不从的,我这便回娘家交代一声儿便是...”
不少下人都听到了这话,顿时大夫人被老夫人逼着拿嫁妆出来补贴家用的消息就传开了,还有人说甚大夫人不愿意,老夫人就赏了个教养嬷嬷过去敲打,气得大夫人当真下人们的面儿都哭了。
真是作孽哦,明明是堂堂伯夫人,却时不时被唤去主院敲打斥责,对比二夫人柳氏,三夫人刘氏,大夫人卫氏实在是让人打心底里同情,就跟他们不少人一样,干得最多,拿得最少,要说这大夫人那还是老夫人亲儿媳妇了呢,三夫人刘氏那还是庶子媳妇呢,也没见老夫人不时敲打三夫人,反而是大夫人被责骂得最多。
下人们心里都有一杆秤,外人说起姜家老夫人,那真是竖起大拇指称赞,说她大度慈祥,可要真这么慈祥,连庶子媳妇都不敲打的,怎么就非要敲打亲媳妇呢?大夫人以前那气色实在说不上好,就是真心要教导大夫人,那也过了些。
流云院中,梁五诧异得很:“你说什么,卫氏哭哭啼啼的跑回卫家了?”
“是啊。”香儿正要说,只见梁五一下站了起来,急忙吩咐下去:“快把人拦下来!”
说着她也朝外走。
“夫人,你这是...”
梁五头也不回:“我要去见姑姑。”
第23章 卫家
香儿站在原地跺跺脚。
她实在搞不懂夫人了,这大夫人卫氏跟老夫人有了矛盾,对他们来说不是正好吗,最好是让老夫人把大夫人给禁足了,以后这府上还不是他们夫人说了算?
夫人怎么的还帮起了她们敌人来了,莫非夫人忘了前两日那大夫人硬要把中馈塞过来的事了?打从他们夫人接了厨房和仓库的管理后,二夫人柳氏和三夫人刘氏就三番两次过来胡搅蛮缠的,非要他们夫人给开小灶,还威胁她们夫人说若是敢克扣那两房的银两吃食,她们就过来闹,气得夫人这两日都吃不下东西。
罪魁祸首就是那大夫人卫氏,夫人怎的还帮起她来了?
这会儿梁五已经赶到了主院,见老夫人梁氏正靠在梁嬷嬷肩上,几步上前问:“姑姑,你这是怎么了?”
梁嬷嬷替老夫人梁氏说了起来:“还能如何,老夫人这都是被气得。”
气了老夫人那人,就是不说她们都是懂的。
梁氏摆了摆手,坐直了身子,看向梁五时脸上柔和了几分,朝她伸了伸手:“来,过来让姑姑看看,咱们不说那让人扫心的人,没得让人堵心。”
看来老夫人是还不知道大夫人带人回卫家的事了,放往日梁五就顺着不提了,但这会儿她不得不开这个口:“姑姑,大、大夫人闹着要回卫家。”
老夫人梁氏的脸一下沉了下来:“闹?她要闹就闹吧,我倒是要看看她能闹出个什么动静儿,行了,不说她了。”
要不是提的人是梁五,只怕早就被她骂了一顿了。
“姑姑,大夫人一出了主院就一路哭着,还说什么姑姑逼她拿了嫁妆来补贴家用,如今闹得满府人尽皆知了已经,再则,她又这样一路跑回卫家,只怕...”只怕老夫人的名声就毁了。
逼儿媳妇拿嫁妆来补贴家用这种事传出去可不是小事,坏事总比好事传得快,梁五就是想到这一层才连着吩咐下去,一是让人拦下卫莺,二就是来主院亲自跟老夫人说这其中的厉害关系。
老夫人梁氏与她是同一条线上的人,老夫人好她才能得宜,若是老夫人的名声坏了,她这个梁家女照样要被人非议,这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事。
老夫人这会儿才知道,顿时直起了身子:“回卫家?这等事怎的没人来通报!”她看向梁嬷嬷。梁氏耳目众多,几乎府上发生的任何事她都知道,能瞒过她的也就只有梁嬷嬷这个伺候了她几十年的老嬷嬷了。
梁嬷嬷立马跪下:“是老奴的错,老奴见老夫人被大夫人气得心口疼,便让下头的人别拿事来叨扰了您。”
梁氏不为所动,沉沉的看着人,梁五见此,只得打起了圆场:“姑姑也别怪梁嬷嬷了,她也是一心为主,免得姑姑又晕了过去,方才接到信儿说姑姑晕了过去,连小五都急得不行,何况是自幼一直追随姑姑的梁嬷嬷了。”
梁五早就想过来探望,只是老夫人一醒来就招了卫莺来,她只得在流云院等消息,直到卫莺从主院离开闹起来后,她这才坐不住了。
“梁嬷嬷你也是,那小事自然是不可随随便便拿到姑姑跟前儿扰了姑姑清净,但这并非小事,一个不好就能牵扯到声名,下回万不可这般莽撞了。”
她一边劝一边又叮嘱告诫,也算是给了个台阶,老夫人梁氏的脸色也柔和了下来,更不提梁嬷嬷了,心里对她更是满是感激。
“是是是,夫人教训的是,下回老奴定不敢再自作主张了。”
梁氏这才道:“行了,起来吧。”
“是。”梁嬷嬷弯着腰弓着身子,把姿态放得更低。
这会儿,被梁五派出去阻拦卫莺的人也回来了,在下头低着头回禀说没拦住人,还是梁五得到消息的时候晚了些,哪怕梁五已经在第一时间命令了下去,但他们追过去时人已经出了姜家大门了。
大周对女子并不是太苛刻,大家闺秀们也隔三差五就办上各种宴会,有时也三三两两在城外踏青,逛逛各种脂粉布匹铺子,甚至在普通人家,女人家抛头露面的都不少,卫莺又是伯夫人,管着府中中馈,她出门,压根就没人拦她。
“走了?!”梁五尖叫一声,脸上都带着惊慌起来,慌乱的看向老夫人梁氏。
老夫人心里也是一跳,但好歹也是大风大浪过来了的,她定了定心,沉声道:“怕什么,卫氏她怎么说也是我姜家的人,她就算不顾我老婆子的名声,还能不顾整个姜家的名声不成。”
就算谁都不在乎,她还能不在乎生下的大公子不成?
别忘了,大公子姜瑜也姓姜,有一个名声不好的祖母,对他还能有好处不成。不说别的,就是为了大公子,卫莺也不会干这种杀敌一千损敌八百的事。
这般想着,她越发觉得是这个理,何况,“卫家夫人徐氏是个再规矩不过的人,卫氏她还能指望徐夫人替她出头不成?”
梁氏最是了解这些被养得一板一眼的妇人家,只要拿出规矩一说,什么都要屈服,这会儿子,在卫家,徐氏也确实如她所说,不大赞成的看着卫莺:“怎么不说一声就回来了,你回娘家可曾禀明了婆母过?”
在她下头坐了个盘着发的新妇,正含笑看着卫莺。
卫莺反问:“娘每回出门时可曾禀明过婆母?”
“这如何一样,你祖父祖母都在老家,府上没有长辈在,自然是不用禀明过的,”徐氏见她坐姿随意,又忍不住说道:“你看看你这模样,在长辈面前哪有这般随性的,娘不是教过你大家贵女们应是坐姿优雅,轻言细语的吗...”
“你是我娘。”卫莺打断她。“再说,不是娘你派人传了信儿给我说是卫可妹妹回京来了,让我抽空过来见见吗。”
卫莺早就习惯了她娘徐氏这种一板一眼的性子,什么都是规矩,什么都是礼仪,以前她也是如此,被规矩这个框框束缚住一辈子挣脱不得,最后害人害己,活得十分疲倦,如今她抛下了这些所谓的规矩,反倒过得滋润自在。
卫可与她一样打小是被她娘徐氏教养长大,不同的是,她继承了徐氏的古板性子,而卫可只把那些规矩礼仪学了个遍,并不是真正的把那些规矩刻进了骨子,跟卫莺相比,她十分有主意,也更会经营自己的名声,前两年不是没有大户人家的庶子们来提亲,但卫可是一个都看不上,反而选了一个考上进士的寒门学子。
“妹妹不是随着妹夫在地方上任呢,怎的一人回来了。”卫莺问。
卫可这才浅浅开口:“相公随上峰回京叙职,正好我也许久没见母亲和姐姐了,便央着一块儿回来了,姐姐这些日子过得可好?”
但卫可的日子想来是过得很好的,她眉眼舒展,眼中满是笑意,半点没有还留在卫家之时带着的保留和规矩,一派落落大方,提及她的夫君也是满含笑意,这是只有真正舒心的人才能展现出来的。
卫莺笑笑,正要开口,徐氏已经抢先说了起来:“她当然是过得好的,姜家那种勋贵人家,她一进门就掌管中馈,姜老夫人梁氏又宽和,手头的权利悉数给了她,还能有什么不好的。”
老夫人梁氏确实猜对了徐氏的性子,如果卫莺要当着徐氏的面儿说她这个当婆母的坏话,徐氏肯定会教训她,但她没猜对的是,卫莺确实会顾忌大公子姜瑜,不会去外头败坏她这个祖母的名声,但没说她不能跟娘家人说说啊。
名声罢了,卫莺还当真不是太在意,小葫芦才多大,哪怕姜家一时名声有损,等个十几二十年过去,谁还能记得?
梁氏就算活得再久,但人都是健忘的,别说十几二十年,就是几年后这事就没几个记得的了。她是没明目张胆的去外头说梁氏如何,但如果真不小心被别人给传了出去,那也只能说梁氏活该倒霉。
嘴一弯,卫莺嗤了一声,“妹妹是不知道,姐姐的日子过得自然是好的,你说,有人天天惦记你的嫁妆,让你拿银子出来补贴家用,这样的日子又怎么会不好呢?”
卫可带笑的脸一愣。
徐氏眉心蹙得更紧了:“你这丫头怎的还胡言乱语起来,姜家身为伯府,还会缺了银钱不成?我看你是好日子过多了。”
姜家缺银子,徐氏头一个就不信。
卫可不跟徐氏一样对姜家甚至老夫人梁氏盲目信服,她还带着几分不可思议:“那姜家真就如此了?”
徐氏还要插话,卫莺已经把姜家的情况一五一十的说了,还提及了梁老夫人把娘家侄女接进来过了明路,还给安了个平妻的名份,说人都发话了,以后姜家的后宅中馈可是两人共同打理了。
卫可气道:“这梁老夫人糊涂了不成?都说这勋贵之家乱,以往还以为这姜家不同,没相当跟其他的勋贵之家也没差别,妻不妻妾不妾的,把我们卫家的脸面置于何地?”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么么哒~
第24章 枷锁
外间一阵微动,徐氏和卫可没察觉,卫盈倒是听到了些微,不过她倒没说。
心道,老夫人梁氏可不糊涂,而且人家也压根没把卫家看在眼里。在梁老夫人眼中,也就只有梁家那种有点底蕴的人家才能入她的眼了。
哪怕如今梁家已经破落得跟他们卫家差不多了,但在梁氏眼里,梁家那也比卫家好出一大截。
徐氏脸色也有些难看,她是相信老夫人梁氏,但这一桩桩一件件的摆着,卫莺的性子她也清楚,不是喜欢编排的人,何况这种事一打听就知道,她没必要说谎。
两个女儿都在跟前儿,徐氏也是有眼睛的,一个过得是真的好,一个过得...,卫莺还是她亲生女儿,徐氏再规矩,心里头还是不舒服的。
“母亲,姐姐,我这回来也没去拜见父亲,这便去同父亲问个安。”卫可很有眼色,立时找了个由头,徐氏的脸色果然好转两分,微微颔首。
卫可便退了出去,说待会儿再来同卫莺说话,卫莺也应了。房中只剩下母女两个,徐氏道:“你也是,怎么什么话都往外说的,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才是。”
“妹妹又不是外人,在自家人面前装模作样做什么?”卫莺反驳。打肿脸充胖子,把所有苦都往肚子咽这种事干了一回也就罢了,再干第二回那才是傻得无药可救了。
她娘这纯粹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卫家虽然有几个不省心的姨娘,但当家的拧得清,有卫父给徐氏撑着,这后院没人敢放肆,姨娘们蹦跶不到她跟前儿,再有最重要的,便是卫莺的祖父祖母并不在京城,而是跟卫莺的大伯一房住在老家。
姨娘不敢放肆,上头又没有长辈压着,徐氏的日子自然好过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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