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不是在挤兑他们少爷不懂事吗?
长安也有点火,手伸进袖子里,掏出一小锭碎银子:“我们还是买吧,这么多够一百个蛋了吗?娘你也别骂孩子,一个两个蛋,就当姑姑姑父给他们的。”
陈王氏脸刷地就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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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农家屯百十个鸡蛋是最常有不过的事儿。尤其陈家村在山里,去镇上还得翻过两座山,走六七里路。家家户户都屯了荤菜,盼着能过个好年。陈大山家是陈家村有名的殷实户,别说鸡蛋,腊肉、咸鱼等大荤之物外头都挂了一屋檐。
这银子,陈王氏哪怕想要,当着周和以常松的面儿,也伸不出去手去拿。
陈李氏倒是下得去手,但被陈刘氏瞪了一眼,老实地低着头没说话。陈王氏笑着嗔怪地说长安出嫁就跟家里见外什么的话,掀了门帘去了后厨。
再一会儿,又端了一盘炒鸡蛋出来。
说实话,陈王氏的厨艺也不咋地。好好的鸡蛋叫她搁多了盐,死齁死齁的。别说本就挑嘴的周和以,长安这惯来不浪费粮食的人也吃不下去。
随便对付了两口,陈王氏便使唤陈李氏去替小夫妻俩收拾屋子。
陈大山家里别的不说,屋子确实有的。原主未出嫁时睡得那间屋,如今被陈家头一个孙子占着。长安带夫婿回门就还睡这屋。用过的褥子就算了,正好他们准备在乡下躲一段时日,褥子用具什么的都带着。
常松早在进门之后就将驴车上的东西卸下来,用了饭,他趁着夫妻俩去洗漱,趁机帮着把东西都搬进屋。长安将就着将新褥子垫在陈家的脏褥子上面,两叠在一处,厚厚一层更暖和。
铺上褥子发现这床比客栈的还要小,两床褥子都摆不下。
都到了这个份上,长安也不能说要跟陆承礼分床睡。就算分,陈家也没处儿给她分。反正傻子不知事儿,睡一起也只有给她老实的份儿。
长安别扭了一阵子,就坦然了。反倒是从醒来就装傻充愣的王爷,僵硬地坐在小板凳上,一张白玉的脸铁青铁青的。
长安瞄了他好几眼,不太明白这矫情的傻子又在矫情什么。她如今正在为自己穿进小说里这件事心烦着,扭头交代小凳子上闹着别扭的人闹完了脾气就自己上床。
盖上新褥子,她闭上眼就思索起来。
《假千金的逆袭》这本书的剧情,是从女主十六岁开始的。女配姜长安,不对,应该说陈二花在穿越者姜怡宁经营好已有一切之前根本没出现过。像今晚陈阿奶这般抓着她的手说那番话的场面,书中是没有过的。否则陈二花也不会拖到二十岁才被姜家找回。
长安一想问题,手指便无意识地摩挲着虎口,她如今的心情很有些复杂。因为她误打误撞带了傻子回娘家,又赶上陈阿奶死之前见过她听到了原委,所以一些应该在六年后被知道的事情她提前就发现了……
所以,要去京城找姜家人吗?
长安很犹豫。
因为知道剧情,长安印象里对那个偏心眼的长公主祖母没什么好感。但是这种站在女主角度看到的剧情,某方面来说是存在一定的误区的。任何人任何事的发展,都不能一概而论,这跟影响这项决定的外在因素有关。
而且长安不否认,书中女配陈二花确实有点烂泥扶不上墙。
毕竟陈二花在初初被认回之时,长公主有把人接到身边亲自教导。奈何陈二花在陈家村这种闭塞的小山村长大,没读过书没识过字,道理讲不通,礼仪教不会。遇事畏畏缩缩,话说得重了就哭,哭得长公主看到她就烦。
长安想到这,觉得自己或许应该去京城碰碰运气。她不需要长公主的真心疼爱,也不必姜家的认可,只要能摆脱陆家二爷一家子能安安心心地过日子就行。
这样一琢磨,似乎更有理由去。
长安咬着手指头,眉头都皱得打结。可是她才拖家带口跑山疙瘩里,就又要舟车劳顿赶往京城,想想觉得好累哦。而且最重要的是,想认亲得有信物。她脖子上那块玉牌弄丢了,去了京城也是被人赶出来的命运……
琢磨了半天,她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一旁终于受够了冻的王爷认命地爬上床,默默卷缩着自己的大身板,盯着长安的后脑勺也在沉思。其实一旦起疑,很多事情都有迹可循。
比如上辈子明明安澜候夫妇皆是名动京城的美人,而作为两人唯一的女儿,姜氏却只是清秀长相;又比如姜氏这清高的脾性,谁都不放在眼里,偏只将义妹小姜氏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寻了机会就要处处打压;再比如姜氏总盯着公主府,得了空就要招公主府的嬷嬷来溧阳王府问话……
黑暗中,周和以微微敛目,越琢磨越觉得可疑。但这事儿不可能单凭他的猜测便断定,眼前这少女是不是小姜氏还有待考证。
一夜无话。
次日天还没亮,院子里就响起了倒水声儿。
周和以一睁开眼,发觉自己胳膊上贴了个暖香的身子,身边这少女睡得人事不知,他的心情比起头一回已经淡定了太多。微微动了下,将少女往外头拨了一点点,他才调整了姿势,让自己舒服点。许是这少女对他没什么企图,他在潜意识里便对这个人放下了戒心。
想想如今才不过第二回,他就已然能坦然地睡得深沉,往后还不得更得寸进尺?这般往远看,王爷忽然觉得有些烦躁。
这事儿决不能习惯,他心里正琢磨着事儿,就听到屋外陈李氏在跟陈刘氏说话。
窸窸窣窣地,那陈李氏在说什么实在放心不下去镇上看腿的几个男人。怕爷们粗手粗脚的,在外不会照顾人,就想进城去看看,端个茶倒个水。
两人是压低了声音说的,奈何乡下人说话大嗓门。哪怕压低了嗓音说,西侧屋里躺着的周和以也听得一清二楚。
陈刘氏:“……就算要照顾,也该是我去照顾,你去镇上作甚?”
陈刘氏是知道她这个妯娌的,看着老实,其实惯会偷懒。这会儿说什么进城去照顾爷们,指不定心里就打着进城偷懒的心思!
她很是不高兴,“家里如今来了客,我这屋里屋外的忙不歇,你一走,谁给我搭手?”
“嫂子你这话说的,我这不是没你麻利么……”
陈李氏被挤兑的脸上发烧,又羞又气,却又不敢跟霸道大嫂顶嘴。瘪着脸,想着今日无论如何地去镇上一趟,好听的话自然要说:“这妹夫一瞧就是不好伺候的。我没有大嫂你能耐,你要是去镇上,我这软性子哪里能管得住家里?”
这话恭维的陈刘氏心里舒坦,于是拉着的脸也缓和许多。
“二牛是个心细的,你大哥有他照顾就够了。”陈刘氏耳尖听到陈王氏屋里的动静,知道人醒了,故意大声道:“弟妹啊,也不是我说你。你力气小又马虎,家里的事儿都做不妥当。你要去了镇上,二弟反倒得兼顾你,这不是添乱嘛!”
“可不是!”陈王氏披了衣裳开门,扯着嗓子就就呵斥,“你给我老实呆着,别折腾这些有的没的!”
陈李氏一听,这怎么行啊?
自从昨日长安回来,她这心里啊,就一直不踏实。陈李氏是个敏锐的,一见面就察觉到长安性子似乎变了。昨夜小玉牌攥在手里握了一夜,今早寅时一到她就爬起来。虽说她不懂什么玉佩好坏,但是这年头玉器本就矜贵,她是死也不会还给那贱蹄子的!!
琢磨着今早就去当掉,陈李氏是怎么着也得去一趟镇上。
“娘,我这是实在担心啊,”陈李氏见陈王氏起了,知道找当家的说道,“昨日夜里一闭眼睛就做梦。总梦到二牛在镇上被人欺负,我就想去看看……”
“哪有那么多梦做?”陈刘氏一看她又拿这套唬人,顿时就烦了:“几个大男人去镇上看个大夫都看不好,你这是在小瞧哪个?”
“大嫂话可不是这么说的!”陈李氏气急,“你不担心大哥,我担心我家二牛。男人心粗,没个女人在身边,他们能知道冷了热了?还不是随便对付着就过?大过年的,我家二牛要背大哥,还得照顾爹,我实在担心……”
陈刘氏立即就火了。
腰一叉,大嗓门吼得睡梦中的长安一下子惊醒过来:“陈李氏这什么意思?你这话是在挤兑谁呢!哦,家里就你会心疼人?就你宝贝你家二牛?我男人腿伤了,我操持家里还得照顾孩子,怎么就不担心我家男人……”
“那大嫂你……”
“行了都别吵了!”陈王氏被两人吵得头疼,“一大早的,陆家的姑爷还在呢,你俩就这么吵!要实在不想过日子了,就都给我回自己娘家去!”
陈王氏脸一唬,俩媳妇立即就闭嘴了。
陈李氏手缩在袖子里捏玉牌,不甘心,“娘,我家二牛……”
……
“行了行了!”这儿媳妇粘人她清楚,陈王氏嫌弃地瞪了她一眼,“顶多两三天他们就回来了,别折腾来折腾去的得恼人心烦!有那闲工夫想这些,不如去把饭给煮了!”
昨日陆家人吃了两筷子就撒手,陈王氏嘴上不说,心里不痛快这着呢:“昨日人家嫌弃你做得差你也瞧见了。一个女人饭都煮不好,还有什么用?将来等我跟你爹老了,兄弟分了家,老二娶了你,怕是以后一家子都要饿死!!”
陈李氏镇上没去成,反倒被陈王氏逮着机会一顿臭骂,脸立即就垮了。
她知道今儿这玉牌是卖不掉了,不敢顶陈王氏的嘴,只好泱泱地回屋把玉牌又藏了起来。
陈王氏心烦地啐了一口她的背影,扭头看向一脸幸灾乐祸的陈刘氏又瞪起了眼。
陈刘氏连忙丢下一句‘猪食还没拌’,忙不迭就跑了。
耳聪目明的王爷被迫听了一耳朵乡下婆婆训斥儿媳的话,头疼地直揉眉心。一旁的长安总算躺够了,依依不舍地爬出温暖的被窝,慢吞吞地套袄子。
古代的衣裳就是这点不好,零零挂挂的东西太多,穿起来特别麻烦。长安刚把袄子套好,就发觉脖子上的小衣带子松了。这俱身子发育的好,小衣做得也很大。带子一松,就一溜到底,挂到了肚子上。
长安再是不讲究,也没法当着周和以的面解开衣裳系小衣带子。
看了一眼眼睛黑黝黝的傻子相公,虎着脸叫他把头朝里去。周和以心知她是要整理衣裳,乖乖地缩到床最里面,脸对着墙,一动不动。虽然长安看他听话,但还是趿了鞋子下榻,去到柜子的后面整理衣裳。
脖子上摸来摸去的,她忽然电光火石想到一件事。
穿越来这里的第一天,陈刘氏还是陈李氏她们俩,其中有一个人在她脖子上拽了什么东西走。当时她意识不清醒,昏沉之中就忘了。如今想起来,很可能是女配的那只玉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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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越想越怀疑是,毕竟安澜侯夫妇给孩子备的玉牌,品相不可能差。东西留在原主这里也算难得的宝贝,原主总不可能舍得轻易弄丢。
长安记得书中陈二花之所以会被姜家找回去,就是得益于这块刻了名字的玉牌。毕竟若没有足够有利的证据,女主假千金的身份没那么轻易被拆穿。作者为了让剧情更丰满有趣,为了描写出女主努力克服血缘关系获得长公主认可这一转折,利用玉牌制造的悬链,线索几乎贯穿了小说的前半部分。所以陈二花被找回的过程,写得十分详细。
这块玉牌一开始是通过苏州的大典当行辗转去了京城,期间因其雕刻工艺粗糙,搁玉器行的架子上落了两年灰,无人问津。后来被偶然一次机会给孙女挑生辰礼的长公主亲眼认出来,追着线索细查才得以完整地暴露出来。
这般按剧情的时间来推算的话,玉牌差不多是这个时候丢的。
幸好她发现得早,拖久了,她就是想找也找不到。
穿戴妥当推开门,光从门缝照进屋子,天色已大亮。栅栏边几棵歪脖子树下,一群鸡鸭正围着一个破碗在啄食。昨夜下了雨,地上潮腻腻的,一脚下去都是软泥。南方便是到了冬日也时常下雨,这会儿除了冷,空气到十分清新。
乡下用水十分不便,尤其陈王氏为人抠搜,大冬天的一家人洗漱就紧紧巴巴烧一锅热水。为了节省柴火,起得晚了的就没热水用。
长安去后厨看了看,果然没热水。
拿眼去瞥原主的两个嫂子,陈李氏头都没抬,陈刘氏就直说:什么烧水不废柴啊?外头天寒地冻的,上个山不累人?
总之,嘴里车轱辘牢骚一堆,就是不给烧热水。
长安倒也没非要争辩,毕竟这是别人家里,人家给烧水是情分,不给烧也没奈何。不过天寒地冻的不用热水洗漱确实受不了,尤其陆傻子身上还带伤。
瞥了眼西侧屋堆了一面墙的柴火,她心道,得空还是去京城寻亲吧。这小山沟里待着虽不会撞见大事,但时常被人恶心着,也实在闹心。还是她把昨日的那块碎银子拿出来,陈家俩嫂子这才露出个笑脸。
陈刘氏一把接过去就塞怀里,脸上的褶子都笑出花儿来。
“外头冷,二花你快去屋里坐吧!嫂子这就去给你烧一锅热水去。”一面往灶下去,一面还笑说,“妹夫可是醒了?正好我一并把早饭给热了,你俩正好吃口热乎的……”
陈李氏暗自懊恼自己手慢,叫陈刘氏给接了钱。
一旁拿眼睛睃着长安,长安看都不看她,她这口气顿时就堵到喉咙眼。不过转念一想屋里藏着的玉牌,等过了这阵子去当铺当了估计得换一大笔钱,心里的这口气也就顺了。
长安没说话,眼睛却在注意两人的神色。
事实上,成亲那日她初来乍到,兼之被迷/药给迷了,意识不太清醒。昏沉之中隐隐有些记忆,但根本没瞧仔细。这会儿要她玉牌到底落在陈刘氏还是陈李氏的手里,她心里其实没底。照她看来,这两人谁都像贼。
心里琢磨着一鼓作气把事情捅开了,长安走脸板着回了屋。
炕上的人已经起身了,周和以穿戴好长安给买的袄子正端坐炕上。黑咕隆咚的,长安仓促踏进屋,还以为撞见了哪家如玉公子更衣。再定睛一瞧,傻子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翻了个白眼,长安不由唾弃自己颜狗,刚才冷不丁的,居然被陆承礼的眼睛给撩了一下。
王爷莫名其妙被她瞪了一眼,弯腰捡起鞋子,套到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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