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人捏鼻子哄眼睛的那套,还能是跟谁学的?
这天早上,陆晚七点不到就到了岗。同为护士的阮佩已经在特需病区楼下等着她了。
阮佩也是章华人,和她是小学同学。
升高中那年暑假,因为父亲的意外去世,陆晚便跟着母亲姜蓝去了市里读书。后来姜蓝改嫁怀孕,对她不像以前那么上心,陆晚又负气跑回了爷爷家念高三。
几番折腾,她和阮佩从章华一中毕业又去了同一所大学,闺蜜之情得以延续。
陆晚那点儿小心事,阮佩再清楚不过。
收好闺蜜带的特产和零食,她笑问:“陆阳怎么没用私人飞机把你送回来?网上新闻都出了,他买的那个叫……湾流?可贵了,里面要什么有什么。”
“你以为是想飞就能飞的?得提前申请航线。”陆晚突然就不高兴了,“你以后少在我跟前提他。”
对于陆晚在帝都遇到的不快,一向敏感的阮佩瞬间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她想了想,温声劝慰:“晚晚,你还是该找个人好好谈场恋爱。”
“我也想啊。可找来找去,遇到的都是些不正经的坏男人,能怎么办?”陆晚想起石明安,又补充:“还有假正经的。”
“那什么,也许你就是喜欢那种不正经的坏男人,专吃这套……”阮佩犹犹豫豫半天,还是把心里话讲了一半出来。
陆晚心里一咯噔,急道:“我才没那么贱!”
见她跳脚,阮佩赶紧摇头赔罪,拉着手好话说尽才把人给哄高兴了。
两人又随便聊了几句,时间差不多,陆晚叹气:“又得去面对现实了。中午你过来,我爷爷做了红烧鱼唇带来,咱们一起吃。”
阮佩答应,伸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她的疤,蹙眉:“别怕,庄先生现在不是好点了么?你把脾气收收,再陪陪笑脸。实在不行就打回去,咱们有手有脚的,还怕干不赢一个瘫子?”
“这话留给你自己吧。”陆晚拉过她的手腕,二话不说把袖子往上一撸,女孩纤细白皙的手臂上密密麻麻的淤青显了出来。
这都是被阮佩的畜生继父打的。
“阮阮,我真不怕16床那个姓庄的。你也不要怕!”陆晚帮阮佩理好衣服,牵牵嘴角,“大不了咱们一起打回去。拼他个你死我活。”
“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么幸运,能碰到个余院长那样的后爹。”阮佩苦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我们家情况你也知道。真把他打死了,谁来养我妈和我妹?不说这些了,你忙去吧。”
半小时后,顶楼vip病房。
被阮佩唤做瘫子的那个年轻男人,正在注视着给自己拔留置针的陆晚。
他身形消瘦,脸色苍白,但依然掩不住俊秀的五官和卓然超群的气质。男人看向陆晚的眼神很专注,专注中还流露着一种近乎执拗的……柔情。
他瘦骨嶙峋的腕子上松松地绑着根医用腕带,信息写得清楚:
庄恪,男,25岁,双下肢瘫痪。
作者有话要说: 接近变态的男二来喏。
因为晋江的榜单字数限制,这几天不能更新太多字数,但蠢作者还是在这不要脸地求一下评论:
养肥就意味着我要单机写完前面十万字,想想就非常寂寞。所以,大家动动手指,给作者和小叔叔一点继续下去的动力吧!!!
第7章 chapter 7
庄恪皮相生得俊逸端正,说话斯文含蓄,举止言行一副贵公子做派,看起来很有修养。
只是看起来而已。
望着陆晚许久,庄恪淡淡地问了句:“小陆护士,帝都好玩么?”
屏住呼吸将手头的事情做完,陆晚这才分出神来:“还行。就是走哪儿人都多,照片都没办法好好拍。”
话说一半,她发现庄恪手背上有点发红肿胀,自言自语:“估计是静脉炎……”轻轻按压,她询问:“疼不疼?”
庄恪点了点下巴,习惯性地将动作幅度控制在矜持的尺度内。
陆晚赶紧去拿了冷敷贴替他敷上。姑娘弯着腰,长发被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齐整的刘海遮住额头和眉毛,只露出一段挺翘秀气的鼻梁,和天生嫣红饱满的嘴。
她利落专业地操作着,轻巧又谨慎,尽量避免与庄恪直接接触,动作间带着种例行公事的冷漠。
“你很抗拒。”庄恪观察了会儿,平静地陈述事实。
陆晚下意识否认:“没有。”可惜心里一乱,她手上动作失控,敷贴的两面就粘到了一起,一塌糊涂的,显然是用不了了。
她没有撒谎的天分。
陆晚只好说了实话:“庄先生,对我而言这就是份工作。我既不抗拒,也不喜欢。”
自己默默把敷贴撕下来搁到不锈钢盘子里,庄恪做完这些,看向已经站到几步开外的女孩,一字一顿地说:“虽然有点迟,但我还是要跟你道个歉。对不起,以后不会再发生那种事情。”
“小陆护士,我很需要你的工作。”
这类略带请求的措辞庄恪运用起来并不熟练,语气中的诚意也不太够。可陆晚能说什么?只能是没关系、您随意、我不要紧。
毕竟这个人姓庄——那个行业top3的知名药企、庄氏制药的庄;更是省里某庄姓大员的庄。
有传言,几个月后这位庄姓大员就会结束在地方的锻炼,高升帝都。
被继父余奉声调到vip病房时,陆晚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这上面确实比其他科室清闲,也更容易接触高层次的人。可越往高处走,人就越难伺候。
之前就有护士因为没找到血管,多扎了某大佬的母亲一针,便被人用输液瓶砸得开了瓢。到现在还没醒过来。
奈何,血淋淋的例子摆在眼前,仍有大把的人削尖脑袋往这里挤,毕竟更多的是小护士与失婚丧偶大人物喜结良缘的“美好爱情”。
一步登天,实在诱人。
出了病房,陆晚正好碰上推着治疗车的葛薇从走廊经过。葛薇是个识时务的俊杰,脸皮厚忘性大,她笑吟吟地朝这边说了声:
“调休回来啦?”
陆晚只当没听见。
倒不是她记仇或者小心眼,而是一看到葛薇,陆晚就想起自己是怎么被坑到16床这儿来的。
那还是上个月的事。当时,葛薇刚疏通好关系分来vip病房。带她的老护士是个看人下菜碟的,见她后台不硬,便把没人乐意接手的16床分了过去。
葛薇当天上午就挂了彩,她躲在休息室抹泪,正好被陆晚碰着了。陆晚过去多问了两句,当即被缠上:“16床那边还剩一针,但我真的不想再进去了。他手边有什么就拿什么打人,我还不能还手……你看,我手都这样了,胶带都握不住。陆晚,你帮帮我好不好?”
葛薇手背上的新鲜口子不长,但很深,说的这些显然不是托词。陆晚其实也怕那位活在传说中狂躁暴戾的16床,但她到底是陆老爷子养出来的孩子,血热心更热,一时心软,便答应了。
“您好,输液。”
十分钟后,她推开病房门,发现里头已经收拾一新,完全没有发过疯的痕迹,电动窗帘也被全被拉上。
昏暗光线中,一个文质彬彬的年轻男人正靠坐在床上认真地看书。
出于好奇,陆晚进门后就开始偷偷打量,不免有些意外:这人确实像她们说的那样长得不错。看久了,还有些莫名眼熟……
不过,再好看,也是个不好惹的暴力狂。
轻手轻脚走到病床前,穿着护士服的年轻女人把头压得低低的,强装镇定地说道:
“庄先生,我现在——”
“滚。”
“您……”
“我让你滚!”
男人说完,毫无预兆地将手里的书扔了过来,硬质封皮的一角正砸在陆晚额头上。
被砸懵了的她当时连痛觉都消失了,只知道有温热的液体顺着轮廓流下来。摸了摸,满手滑腻,鲜红一片。
陷在破相的极端恐惧与暴怒中的陆晚,条件反射地捡起书扔了回去,正打在这人胸前。
“你自己过得不舒坦不如意,折腾我们这些护士就能好了?”
庄恪被人用书打中,惊异之下就抬起了头。等看清楚女孩的脸,他神色微变,像是为了确认什么似的,接着又多看了好几眼,震惊之色愈发浓烈,胸口开始急促起伏。
“看什么看?!”陆晚一口气没发泄完,冲上前揪住人领子。
顶着张雪白血红小脸的她,眉目间迸出一种生疏的冶艳与狠厉。她随手拿起个针筒,用尖端逼近男人的脖子:“别以为护士就是好欺负的!哪天逼急了,我给你推一针空气到血管里,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炸完,她正准备出门找人给自己包扎,身后就传来一声无波无澜的轻唤:
“你,回来。”
“?”
“我要输液。”
“……要输自己输去!”
似是不在意她的反应,男人没多挽留。
等病房门彻底关上,刚刚还凶神恶煞抛下狠话的陆晚,靠在门板上就往下一滑,扑通坐实在地——她腿软。
几个同事手忙脚乱地将人护送到急诊科,正当班的阮佩被她满脸血的模样吓得手足无措,赶紧喊来医生。
好在伤口并不大。两针逢完,那小医生还安慰强憋着眼泪的陆晚:“刘海遮遮看不出来的。”
直到下了手术赶过来的石明安出现,陆晚终于嚎地哭了出来:“我不干了!这还不如回儿科呢!”
“晚晚,乖。”简单安慰了几句,石明安开始晓之以理,“庄先生确实容易情绪失控,可说到底也是讲道理的人。你以后尽心点,注意分寸就行。”
石明安跟着脊外和骨科的教授给庄恪做过会诊,也一起去查过房,了解他的身体状况,以及他的来头。
见陆晚并没有听进去多少,他又柔声说:“庄先生现在点名要你,电话已经打去院长那边了。情况很麻烦……”
“用不着你当说客,我自己会问!”陆晚推开石明安,往余奉声办公室跑。石明安盯着她背影良久,笑笑,该忙什么忙什么去了。
副院长办公室的门虚掩着,有人在打电话,断断续续的争论声传了出来:“她从小到大就没吃过这种苦……有什么事您让他们直接来找我,简直欺人太甚……谁都可以,陆晚不行!”
门忽地被陆晚从外面打开,余奉声看到领子上还沾着血的她,眼神里有惊讶,也有心疼:“你先回去休息两天,其他的我来安排。”
比陆晚她妈妈姜蓝大了十来岁的余奉声,是个还算称职的继父。当年陆晚闹着要转学回章华,余奉声劝不住,便找门路把她安排进了省里重本率排前十的章华一中,再每半个月亲自开车接她回南江团聚一次。
陆晚不算懂事,偶尔还有些任性,唯有知恩图报是她最大的优点。
“老余,我、我就是来说一声,伺候16床那一个爷就够费神的了,以后别的床我尽量不管,行么?”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两小时后,额上贴了胶布的陆晚推着治疗车,老老实实地回到16床。
“您好,输液。”她看都不看那个人。
庄恪气定神闲地抬腕看表。掀起眼皮,居然还有心思笑:“那些人效率不错。你回来的时间,比我预计中还早了半个小时。”
见不得他这副视人如蝼蚁、高高在上的模样,陆晚嘴角一抽,以毒攻毒:“行,那我过半小时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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