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不引人注意,谢茂决定晚上去,半夜两点半,相对人少的时候。
同样为了不惊动在藏匿的羲和,谢茂等人又拿了特事办准备的假护照,乘坐民航班机抵达玫瑰城。
下飞机的同时,谢茂就将古卓浪的至高海印卧屠印升上了天空——此次对付羲和,他志在必得,绝不会准许羲和在眼皮底下逃走。不管羲和是驾云逃走还是坐飞机、坐火车跑,至高海印的绝对控制下,都是妄想。
等待进攻的时候,谢茂和衣飞石在车内打联机手游,容舜苦哈哈地在外边吹风。
——坐在车里,他感觉自己像个巨大的电灯泡。
和睡醒的童画聊了几句,容舜仓促间停止,不是因为要进攻了,而是他收到了小招儿的信息。
“先生,老师,家里出事了。”容舜把手机递进车里。
谢茂头也不抬继续戳手机,衣飞石接过他递来的手机看了一眼,是一张很清晰的弥勒佛像,黑暗中,佛目滴血,无比诡异。他微微皱眉,又是这种奇怪的邪神佛像。
前两天,启平镇的朱警官就打电话来报信,说沙京在家里悄无声息地死了,法医认定死亡时间在半夜三点左右。那时候谢茂忙着帮徐以方搬家,就让小招儿去了启平镇一趟。小招儿是鬼差,相对比较安全,何况,他在厂里还有一帮子福慧粮司的鬼差兄弟,鬼多力量大。
小招儿找了几天也没摸到头绪,今天半夜才找到那尊邪了门的弥勒佛像,立刻跟容舜联系。
——为什么跟容舜联系?大概因为容舜是他室友,还经常分瓜给他吃。
“先生,白小青又出现了。”衣飞石说。
谢茂把一局打完了,深感一拖四之艰难,偏头看了一眼,说:“嗯,那先把羲和弄明白了,马上去启平镇。”说着,他就开门下车,披着一身淡淡的月光,融入花田之中。
衣飞石抬头望天,月色被淡淡的阴影所笼罩,那是卧屠印悄然显形覆盖的预兆。
这长达数个小时的等待,并非全然无聊。谢茂带来的草籽随风吹入庄园之中,感染了大部分在庄园内工作的普通人。修士更为警惕敏感,草籽小心地避开了他们。
此时谢茂展开至高海印,被感染的这部分普通人,在阴影的影响下瞬间变成了海族傀儡。
谢茂并未控制他们充作战斗的傀儡,而是命令他们寻找安全的地方进入深眠。
这是修士之间的战斗,谢茂不希望普通人搅合进来、充作炮灰。
——这世上或许有被蒙蔽、诱哄的普通人,却绝不会有被蒙蔽的修士。
修士所做的每一个选择,大多出于本心。毕竟,执迷不知者不可能修业有成。这世上的普通人有“杀人放火金腰带”的说法,史载作恶多端的道士却多数不得善终。修者既闻道、知道、信道却背道而行,必有天罚。
庄园内正在执役的普通人保镖,突然纷纷回房,倒在床上呼呼大睡,惊动了修士们。
朝晨庄园的修士几乎都是羲和的徒弟,在受伤休养期间,除了心腹弟子,羲和也不放心让别人留在自己身边。所谓同气相求。能为了抢夺道德天书背叛国家民族的修者,又有几个心地纯善?羲和养伤的地点,连他组织内部最亲密的盟友都不知道。
这也导致了羲和身边防守力量极其薄弱——羲和不仅不相信盟友,连弟子都只带能被他控制的。
谢茂一路向前,衣飞石紧随其后。
衣飞石手里握着阴阳灯。修习《拾鬼术》之后,他对阴阳灯的使用终于不再简单粗暴了。
从前衣飞石拿着阴阳灯当棍子戳、当刀砍,这是谢茂最鄙夷的战斗方式,用法术锻造一把超级武器,和原始人磨尖石头、骨棒对砍有什么两样?
如今衣飞石手持阴阳灯,漆黑的阴火宛如星光环绕在他身周,辐射近十米的范围。
这是积极防御状态,随时准备进攻。
当他的视线中出现敌人时,小小的一簇阴火瞬间分裂成十数朵,流星般朝着围上来的修士陨落。
阴火沾身的刹那间,修为稍低的年轻修士就陷入了昏迷,被阴火卷入了书灵的天赋禁阵之中。
修为深的修士也抗不了两次——被衣飞石控制的阴火一击不中,立刻就会自体分裂,一而二,二而四,四而八……反复对目标进行跟踪打击,直到对方被阴火包围,必须昏迷被拖入禁阵为止。
如此控制阴阳灯,需要精妙入微的控制力,以及极其深沉厚重的真元支撑。
——衣飞石被谢茂逼着做了七万个翻译元件,控制力已经臻于化境。
倒是真元问题无法速成,毕竟得靠岁月累积。可是,架不住人家是人民币战士啊。
衣飞石戴上谢茂给准备的订婚戒指,不考虑战斗难度,续航能力起码打遍半个华夏修界都不带喘气,对付一个朝晨庄园简直不在话下,蓝条厚重,随便开大招。
容舜穿着防弹衣,拿着符文枪械,最终还是只能跟在两位背后当电灯泡。
衣飞石沉着冷静不眨眼地刷怪,谢茂就跟批阅期末考卷似的,不住点头,偶尔还要点评一下。
容舜觉得,正养伤的羲和看见这样的场面,大概率会被气死……吧?
被衣飞石扫过的地方,所有修士都被强行昏迷后关入了书灵的天赋禁阵,普通保镖则安静地呼呼大睡。庄园各处的人越来越少,容舜用热成像仪扫描了一次,基本上已经看不见还活动的人了——但,这个也弄不准。修士很可能躺下假装普通人。
羲和并没有逃跑。
三人找到庄园内最大最豪华的房间,羲和就坐在露台上的藤椅上。
他面前的桌上冰着一瓶葡萄汁,冰桶半化开,那是恰到好处的温度。就仿佛他知道有人上门,他早就做好了准备待客。
“看来我还是算错了。”羲和看着桌上的果汁杯,他只准备了两个杯子,“少了一个杯子。”
他说话站了起来,很从容地走到屋内,从酒柜里拿了一只果汁杯。行走时,他的目光从谢茂和容舜脸上扫过,带着很明显的未尽之语:或者说,你们多来了一个人。
羲和拿着杯子回到露台上,将葡萄汁斟好,“请坐。”
“你能测算天机。”谢茂不奇怪羲和拥有这种能力。
羲和可是能把岳云打到几十年不能正常出现的修界大能,哪怕他当初是带着几百个修士、精怪一起对岳云招呼出手,可能在混战中重伤岳云、他自己却逃出生天,这本身就代表着他的不凡。
“从我见到她的第一天起,我就知道,我会死在她手里。”羲和笑了笑,说。
谢茂顿时觉得,看上去牛批哄哄的羲和也是个傻逼。
他从不相信命数难改的说法。天命在我,未来具有一切可能。
石一飞的命数是早夭,容舜的命数是中年丧偶、无子终老,谢茂自己的命数呢?刑天戮地、一世孤独。现实是什么呢?就算衣飞石没穿越来新古时代,石一飞也好好儿地活到了十八岁。容舜拜他为师,他难道会准许徒弟壮年丧妻吗?会让容舜没孩子承欢膝下?
再者说了,他一个种植系的文职人员,怎么就刑天戮地了?往地里撒种子叫戮地,种起参天大树叫刑天?往谢朝穿越了一回,捡了个小衣好端端地守在他身边,他又岂会照着命数一世孤独?
搁在未来时代,他知道自己会穿越去谢朝,知道自己会有个奇怪的系统叫自己找殉奴,知道自己会认识小衣爱上小衣还能把小衣揣口袋里带走吗?不知道啊。
所以说,人总要对未来充满希望嘛。说不准哪天就穿越了呢?
“我只是没想到,会是以这种形式死在她手里。”
羲和再次邀请三人入座,“这是我自己榨的葡萄汁,尝一尝。”
没人买他的账。羲和端起果汁杯,看着紫红色的葡萄汁,说:“很有趣。她没有来,她的儿子来了。——最有趣的是,当初抱着我的腿,叫我‘爸爸’的孩子,现在居然不认识我了。”
羲和一直微笑的脸色倏地沉下,削瘦的脸颊衬着他眼眸中幽幽的寒光,尖刻瘆人。
他盯着衣飞石的脸,厉声问:“你是什么东西?”
衣飞石好脾气地笑了笑,没说话。
衣飞石是玩弄情绪的高手,羲和明知道他不是石一飞,又无法找到他身份上的破绽,此时已经有了明显的失态。他表现得越温和不在乎,羲和就会越焦躁愤怒。任何情况下,冷静的对手都最不好对付。
衣飞石手中握着阴阳灯,随身带着书灵,手上还有一枚闪瞎人眼的能量宝石戒指。
这种装备搁在古老隐修世家的嫡系子孙身上不奇怪,搁一年前还是个普通人的石一飞身上就太过分了。修士的法器、法宝,并不是普通人拿着就能使用,很多等级高的法宝连低阶修士都掌控不了。
衣飞石这样全副武装一路火花带闪电地杀进来,羲和只能肯定他是被夺舍了。
“他的命是我给的。”羲和压抑着怒火,“不管你是什么东西,你欠我一条命。”
衣飞石依旧冲他笑一笑:“哦。”
谢茂突然在屋子里的沙发上坐了下来,习惯性地翘起腿,指尖在腿上轻轻敲击。
这是他做出重要决定或是心中犹豫不定时,才会有的习惯性动作。当然,很多时候,他也会故意利用这个动作。在谢朝时,他就用这个习惯骗了不少自认为了解他的老臣。
——这种时候,衣飞石也弄不懂谢茂是故意装腔作势,还是真的考虑重大问题了。
“何溪,你姓何?”谢茂突然说。
这问题让所有人都莫名其妙,羲和冷笑道:“难道你以为我姓溪?”
“奚奴?”谢茂纠正他。
羲和脸色倏地变了。
百家姓中有奚姓,一支为黄帝后裔,一支为异族归化改汉姓为奚。不过,谢茂所说的奚奴,与这两支都没什么关系。在数千年前,奚是一种蔑称,与奴相近。侍奉巫族的奴仆,就被称之为奚。
谢茂所读的修真史所记载,侍奉巫族的奚奴很大部分都不是人,而是各种山精野怪。
巫族逐渐消失之后,侍奉他们的奚奴依然存在。精怪与妖族不同,妖族多为禽兽,精怪则是草木山石所生,未来时代很出名的一位奚族大能,他就是一支莲花精。
这位莲花精大能精擅各种命数嫁接、寿限均衡,谢茂想来想去,都觉得他和羲和有点像。
“你救了石一飞的命,是想用他向宿贞换取你的命?”谢茂问。
羲和将果汁杯恨恨地倒进冰桶:“棋差一招。”
来的居然不是宿贞,而是谢润秋的儿子!宿贞可能会放他一马,姓谢的?
什么破借命术,根本没有用。辛辛苦苦几十年,到最后,天命如此,依然无法更改!
谢茂冲衣飞石摇摇头。
不是羲和。
羲和所擅长的是借命术。
这种能够嫁接凡人命数、均匀寿限的法术,只有精怪才能修炼,且不易学也不易精。
这也就注定了羲和不可能修习识海相关的法术。二者完全相冲。一个编织命数,属于宏观调控,一个影响精神,属于微观冲击,想要二者合一,除非羲和达到合道境界。
他要真达到合道境界,谢茂抱起衣飞石就往随身空间跑了。
还打个渣渣?找死啊!
作者有话要说: 小衣:内衣成精算不算精怪?
老谢:……算吧?
小衣:借命术了解一下?
老谢:敢学打死你。
小衣:不敢,不敢。
第401章 乡村天王(160)
谢茂和衣飞石拿下身受重伤的羲和并不困难。此次行动真正付出了代价的,是寻找羲和的过程。
特事办与盛世安全都为此暴露了几个埋伏的情报人员,这种损失甚至比小规模战损价值更昂贵,所以,哪怕谢茂知道羲和不是在他身上动了手脚的“幕后黑手”,此行依然不能善了。——羲和这几十年来干的事儿,也没几件是干净的。
“你直接束手就擒,还是走个程序,大家打一场分分高低?”谢茂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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