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卧屠印呼啸而下,牵甲印绝对无法分心两顾,要么被卧屠印击溃,要么被雷劫击溃。
这世上能和谢茂一样将七道劫雷硬扛下来、藏在体内自成循环缓缓驯服的人,谢茂认为,可能只有见多识广的衣飞石。这无关修为高低,是眼界问题,对整个世界的体悟理解有差距。
谢润秋吞吃了无数人胎,以邪法吸纳无数先天之气,修为实际上比谢茂更加高深。说到底,谢茂才穿越到新古时代修行几年?哪有作弊的虚拟修行方法打底,也远不能与行邪法多年的谢润秋相比。
谢润秋唯一比谢茂棋差一招的是,他见识手段远不如穿越回来的谢茂。
桃花迷障之下,谢茂口含定神蜜糖,看着谢润秋陷入痴迷之中。
“以方,我不许你走。你是我的女人,一辈子都是我的。”谢润秋轻抚傀儡脸颊,喃喃细语。
谢茂停在谢润秋背后六尺距离,缓缓抽出桃木剑。
“先生小心!”衣飞石失声提醒。
谢润秋指尖飞出一道闪烁着道德金光的飞剑,一瞬间就刺透了谢茂的心脏。
谢茂轻轻抚摸着心口,鲜血如小箭一般,噗噗射出。他似乎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难以启齿地看着谢润秋,双眼变得迷离。
衣飞石反倒镇静了下来。
铠铠穿在谢茂的身上,绝不可能那么容易被刺破。必定有诈。
谢润秋捧住他的脸颊,就似老父初见久别的爱子,发出低沉的笑:“茂茂,我的小儿子,以方给我生的小儿子……”他低头亲吻谢茂的额头,一连两下,啵啵作响,“能把爸爸逼到这个地步,你比你哥哥有出息多了。如果你妈妈没有走,如果你养在爸爸身边,爸爸该多么地欣慰和器重你啊。”
谢茂低头看自己心口的伤,慢慢伸手捂住,看着谢润秋的眼中多了一丝哀求。
他似乎在乞求谢润秋:爸爸,救救我。
谢润秋轻轻揽着他的腰身,低头嗅着他身上的鲜血,突然凑上去,吸了一口血。
鲜血入口的瞬间,谢润秋脸色陡变!他狠狠推开谢茂,脸上露出一丝灰败的狰狞:“你!”
那个“谢茂”躺倒在地上,像是被扎破的气球,很快就扁了下去,只剩下衣物以及一包血袋。四面八方都没有谢茂的影子,谢润秋发出尖叫声:“你在哪儿?滚出来!”
与此同时,卧屠印呼啸而下。
牵甲印不得已与卧屠印纠缠对抗,雷劫再也无法被扛起。
巨大的雷光重新砸向谢润秋烂掉一半的脑袋,那一道雷光绚烂无比,刺得所有人都微微阖眼,唯有衣飞石看见灿烂的雷光之中,一道熟悉的身影自天穹坠落,仿佛一道利剑,直刺大地。
剑,分开了雷霆。
抢在雷劫之前,刺入了谢润秋的紫府之中。
巨大的虚影从谢润秋的躯壳中嘶吼着想要脱出,然而,定魂金钩霸道无比,死死将他钉牢。
谢茂方才从遍地雷光阴火中缓缓走了出来,满脸冷笑:“你想借雷劫飞升?不好意思,这几道劫雷都是我家养的,你吃了这么多人胎,还想历劫飞升?想得未免太美。”
这句话显然把谢润秋惹毛了,他的肉身已经被雷劫劈得稀烂,魂魄却无法离开。
寻常人肉身死亡之后,魂魄随即灰飞烟灭。谢润秋的情况完全不同。
他吃了太多的人胎,吞噬了太多无辜的小灵魂,这使得他的魂魄无比凝练厚实,以至于肉身被劈得七零八落之后,魂魄却依然没有死亡。
拜定魂金钩所赐,谢润秋魂魄不死却也不能离开破烂的尸骨,只能愤怒地咆哮。
“谢茂——”
“弑父大罪,你必遭天谴!”
牵甲印与卧屠印自动停战,牵甲印倏地飞向天外,朝着大洋深处陨落,卧屠印仿佛目送。
被谢润秋豢养的修士见牵甲印离开,皆知谢润秋绝不可能再翻盘——牵甲印回归深海,代表着旧主已经死亡。
谁都没想到不可一世的谢润秋会溃败得如此轻易,短短半个小时,一切尘埃落定。
谢茂层出不穷的手段也着实太过骇人。神乎其技的替身术,神出鬼没的隐身术,能够豢养劫雷,滋养阴火,释放桃花瘴……在场这么多高级修士目光炯炯地盯着,竟然没有任何人发现他的踪迹。
此等放在明处也让人防不胜防的暗杀手段,简直令人脊背发寒。
看着在阴火中摘下帽子,露出半张粉白小脸的谢茂,陆蒟子识时务地退了一步。
……谢家的人,是不是长得越漂亮越年轻越不好惹?
“我一直在琢磨一个问题。”谢茂走到谢润秋身前,看着他在虚空中嘶吼的魂魄,“在你的心目中,究竟什么最重要?我要怎样毁掉你心中最珍爱的东西,才能让你痛不欲生?”
陆蒟子又退了一步。可怕哦,所以你给老板下了桃花瘴,想要他堕入迷尘,寻找他心中的恐怖。
谢润秋发出冷笑声。
“你假装堕入迷尘,喊着我妈妈的名字。实际上是为了趁机偷袭我。”谢茂说。
“不,我这辈子最心爱的东西,就是徐以方,是你的妈妈。你毁了她,我就会痛不欲生。”谢润秋说这句话的时候恢复了冷静,口吻中带着嘲弄与戏谑。
“我一度认为,你这样的人,心中大约没有心爱与恐怖。若有一丝良善敬畏之心,你做不到这么无耻残忍的地步。所以,桃花瘴对你毫无用处。”谢茂说。
谢润秋不语。
“但,人活在世上,怎么可能半点欲念也没有呢?”
谢茂伸手握住插在谢润秋头顶的桃木剑,慢慢往上拔了一寸,“你还是中了桃花瘴。只不过,你害怕的东西,和我们大多数人都不一样——你害怕有欲望。你害怕有食欲,有性欲,有爱欲,人类一切该有的欲望,你都害怕它们。所以,你故意斩了它们。”
“告诉我,你把它们藏在哪儿了?”谢茂低声问。
谢润秋沉默许久,才发出低沉的笑声:“你猜?”
※
与此同时。
京市,机场别墅。
谢约翰在沉睡中倏地睁开眼,痛苦地捂住自己的额头。
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住在他隔壁的昆仑并未阖眼,正在窗前餐食云气,感觉到谢约翰灵魂深处痛苦的尖啸,身形一闪,穿墙而过,来到谢约翰的床边。
“守心曰定,守性曰安。心性如昆仑,三魂七魄皆安眠。”
昆仑低声念咒,指尖在谢约翰眉心轻点两次。
谢约翰非但没有安静下来,反而睁大眼睛盯着他,枯瘦的眼中露出挣扎痛苦的饿光。
昆仑与谢茂定有契约,然而,谢茂离开了华夏境内,冥冥中的交流就似隔了一层,不大好交流了。
想了一会儿之后,昆仑目光落在床头柜的手机上。
——契约联络是不大灵了,但是,现在可以打电话。
昆仑穿墙回到自己的房间,拿起手机拨通了谢茂的电话:“您好,主人。大公子现在的情况不大好。”
电话那边谢茂显然愣了片刻,即刻吩咐:【把电话给谢宗宝。不,开扬声器。】
“好的,您稍等。”
昆仑带着电话再次穿墙而过,打开扬声器,放在谢约翰身边,“主人,可以了。”
【谢宗宝,你听着。不要被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迷惑。这个世界上没有《哈利波特》,切片做魂器的事情不存在,你不是谢润秋的一段魂魄,你有完整的自己。昆仑就在你的旁边,你要相信他,让他把你脑袋里的东西撬出来——】
【我已经干掉谢润秋了,只差你脑子里的那点东西。把他弄出来,我们兄弟联手弄死他,彻底弄死他,你如果不能帮我,他残存在你脑子里,他会让你杀死我,你不想杀死我吧?】
谢约翰血红的眼眶中充满了愤怒与暴戾,听到谢茂的示弱时,他的呼吸变得深长。
电话那一头,谢茂毫不犹豫地撂出一句杀手锏:【哥?】
谢约翰瞬间流出泪来,望向昆仑:帮我,帮我!谁也不能伤害依叠!
※
居白衣上前一步,问道:“小少爷,昆仑印在您手中?”
谢茂看着他干净的双手,似笑非笑:“他最后放出的那一把飞剑,是你的吧?”
居白衣瞳孔一缩。
“我哥哥虽然不靠谱,不过,他从来不撒谎。他说,你这样的正经修士,跟在老头子身边能图些什么?不是为了钱,就是为了爱?”谢茂说话时,衣飞石已经悄悄走到了居白衣身后,封住了他的去路。
居白衣笑了笑,说:“说笑了。”
“修者都有天人感应。我猜,在我们第一次动手时,你就感觉到不祥。所以,你故意偷袭谢润秋,假装‘身在曹营心在汉’。他呢,”谢茂指了指已经被劈得稀巴烂的谢润秋,“他和你心意相通,给你圆场打了掩护,说你是被海印控制。”
“谢润秋只有一本《道德天书》,谁也不会想到他能御剑。更想不到,你和他关系如此亲密,甚至愿意把自己祭炼的一柄飞剑送给他,任凭他使用——”
“剑修的修为都在剑上。你把剑借给他,就是把修为给他。这种关系,呵呵。”
谢茂笑了笑,没有继续说下去。他和衣飞石都不曾亲密到如此地步。
剑修的剑,不仅仅代表着修为,很多时候还代表着关窍与性命。居白衣将飞剑给了谢润秋,一旦谢润秋御敌时导致飞剑毁损,居白衣也会随之元气大伤。且谢润秋与飞剑日夜随身,时间长了,很容易窥见居白衣的弱点与要害,他若想要反手伤害居白衣,轻易就能致命。
自从谢润秋故作桃花瘴中迷神,口中呼喊着徐以方的名字,将偷袭谢茂的那一道飞剑出鞘,居白衣就已经洗不脱与谢润秋的关系了。
“小少爷。”居白衣没有再狡辩,他停下脚步,“老板从来没有对不起你。”
“这说法挺有意思。”谢茂掏出摄灵图册,交给衣飞石,“他没有对不起我,我就不能对付他。要不你问问他,被他弄死的那些人——不说别的,就大厨房里那一堆三四五六七八个月就被催生出来的人胎,我的弟弟妹妹们,他们有没有对不起你的老板?你的老板为什么非要吃了他们?”
陆蒟子就不知道谢润秋吃人胎的事。
和衣飞石一样,他认为谢润秋吃的是“珍禽异兽”,这年月反派修士谁不吃几个得道妖族?闭上眼睛假装他们都是它们,反正化人之前,那些妖族不也就是禽兽不是?吃了大补啊!
陆蒟子看着眼馋,还暗示过谢润秋,是不是给咱们也分一点?果然三五个月就能吃上一顿。
谢润秋给他们吃的倒是真的得道妖族,毕竟吃人胎必须得吃自己的亲生骨肉,吃了别人的孩子,有胎毒不能与自身修法相融,反而得不偿失。
现在听说谢润秋吃人胎,他心中猛地一跳。虎毒尚且不食子,吃别人就算了,吃自己儿?
衣飞石已经翻开了摄灵图册。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翻得开生死册,也不是所有翻开生死册的人都能取出判官笔,能够翻开生死册取出判官笔的人,根据修为身份不同,取出的笔也完全不同。
衣飞石翻开生死册,轮回金光瞬间照耀方圆百里——
被谢润秋吃亲生骨肉这事儿镇住的几个修士都被拖回了注意力,还没来得及咂嘴,眼珠子差一点点就掉了下来。因为,衣飞石从生死册里,摸出了一支白骨御笔。
“阴天子……”陆蒟子彻底跪了。认识这么多年,我咋不知道jack少爷这么大来头呢?
谢茂让衣飞石展露身份并非为了震慑在场修士,谢润秋吞吃了太多婴孩魂魄,大部分都已经被他炼化,成为他自身的一部分,还有一小部分正处在消融的过程中,普通鬼修抢救不了,衣飞石能救。
衣飞石缓缓念咒,森森鬼气在刹那间贯通了整个天地。
谢茂下意识地捂了捂额头。
正在念咒的衣飞石不能停止,心中隐隐作痛。
剥离魂魄的修法与斩前尘之法,皆出自一脉,衣飞石使用时产生的鬼气也与斩前尘时十分类似,谢茂下意识地觉得不适,是残留在他体内的斩前尘后遗症太过猛烈。
随着古奥艰深的咒文轮回念动,谢润秋的魂魄开始膨胀,虚影越来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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