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嗣清平出门才不到五分钟。
他近日贴身伺候谢茂,就住在谢茂隔壁的舱室里,随时听候传唤。
谢茂习惯被伺候,但也不会轻易折腾人。从前在谢朝半夜要喝茶,那是因为谢朝感觉不到天衡,无法修行,也打不开随身空间——打得开也不大好自己随便掏吃的喝的。如今夜里延嗣清平去休息了,他要起夜喝茶,就是自己随手解决,并不需要延嗣清平守夜睡在床边。
延嗣清平知道他的习惯,从他屋内辞出之后,结束了一天的执役,正在脱身上的军装,准备休息。
他是个一丝不苟的军雌,军装外套脱下来要挂起,衬衣准备放进干衣机清洗,事情比较多,五分钟时间还不够他坐下来歇一会儿——谢茂又通过魂契唤他了。
这让延嗣清平非常意外。
他连忙从衣柜里找出新衬衣,穿上干净袜子,换了一双军靴,一边往外走一边扣上风纪扣。
一路小跑到谢茂的舱门前,他才匆忙把腰带扣紧,理了理衣襟,轻轻敲门两下:“主人。”
门没有锁。
得到了魂契的准许,延嗣清平推门而入。
“这是你从‘培训班’带回来的?”谢茂指着琉璃盒里悬浮的法器小剑,问。
延嗣清平被他问懵了。
是谢茂下令去找这枚小剑,这是容自如的本命法器,为了顺利得到它,他和谢茂定计离间了容苏苏和容自如母女,调虎离山之后,他亲自去蓝星执行最后一道任务,为此前后死了十三只虫子,才把这件主人指名要的东西取了回来。
……主人很情楚这一切。那么,主人为什么要这么问?
延嗣清平陡然间面色如土,上前一步,看了琉璃盒中的小剑一眼。
“是。”
他确认了那东西就是自己拼死带回来的,没有被掉包。
可主人为什么心存疑问?除非是他弄错了目标,这根本不是主人想要的东西!延嗣清平低头屈膝跪下:“是属下找错目标了么?属下该死。求主人再给属下一次机会,属下即刻去寻真正的法器。”
“没有。你没有找错。”谢茂看 着那枚小剑,“就是它。”
现在是半夜三点,谢茂就算想确认别的人事局面,这时候把人一一招来询问也太反常了。
有无缝穿越的大外挂在,谢茂也不在乎在这个时空多待一段时间。
那边准备杀谢润秋了,他现在蓝条还短得过分,虽说手里筹码巨多, 还有时间轴这样的大杀器,谢茂依然不欲冒险——谢润秋身边的修士不少,一个疏漏就会酿出大乱子。在这边练练级增长切实的实力握在手里也是一种更妥帖的选择。
准一不好的是,两个世界天衡属性不同,穿越一次就要适应一次,感觉颇为销魂。要不,谢茂还真想这边待一天,下班了就回去找小衣聊聊天,过过练级恋爱两不误的滋润日子。
谢茂心想,我在六千年后上班,回家就找小衣睡觉,他是不是要烦死我了哈哈哈。
——他在这边待多长时间,衣飞石那边都毫无所觉,上一秒谢茂才去六千年后“上班”,下一秒又下班回来了,好久不见啊小衣好想你……衣飞石不得分分秒秒被他烦死?
抹去自己不正经的想法,谢茂见延嗣清平还规规矩矩地跪在地上听训,吩咐道:“没什么事,你起来吧,先去休息。吩咐下去,明天我们回空天堡垒。”
延嗣清平能通过魂契知道主人并未生气。他对自己带回来的法器依然略有些疑惑,一时也分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找对了目标,还是主人敷衍自己,不想让他再去寻找“真正”的法器了?
毕竟他身负重伤归来。
在虫族的认知里,重伤归来和“英雄”、“奉献”、“牺牲”等词语没有半点关系,它代表的是执行者的能力有限,这是一种软弱与耻辱。
不过,既然谢茂打算结束这个话题,延嗣清平也不能再追问。
他微微躬身谢罪,方才起身:“是。”
延嗣清平离开之后,谢茂也没有睡觉,他在新古时代才睡醒,现在精神得很。
收好容自如的法器之后,谢茂披上外套,在赤金星的营地里随意走动。这里的虫子全部都被他制成了傀儡,没有一只例外,这地方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危险。
恺灵井携带着母星的调查令来找溪湖宥的麻烦,背后还有一个认识谢茂的“故人”在弄鬼。
谢茂很想知道那是谁——
毁了一只白玉如意,会自动出现一把法器小剑。
若是他回到2020年杀了这位装神弄鬼的“故人”,又是怎样的局面呢?
谢茂对时间轴仍处于摸素研究的阶段,他需要慢慢尝试,才能知道时间的威能。
恺灵井一直住在星舰之上。
作为特派调查员,他在理论上应该提防被调查对象被逼得狗急跳墙,所以,夜里宿在赤金星营地就变得很不明智了。虽说现在大家都是谢茂的傀儡,不存在谁暗算谁的问题,可为了掩住母星的耳目,面上还是得做足了安排。
谢茂一路走到了星港,乘飞梭登舰,守卫都是傀儡,听他吩咐没有惊动任何人。
恺灵井也没有休息。
确切地说,自从前来赤金星营地的途中遇见了谢茂,被制成傀儡之后,他就没安稳躺下过。
虫族傀儡绝对服从契主的命令,但他们都有着完整的自我意识,在服从忠诚谢茂的同时,他们同样会有喜怒哀乐忧思恐惧。突然被卷入这么一场能致命的调查事件里,恺灵井很担心自己的未来。
雄虫和雌虫是不一样的。
雌虫的基因里就带着随时战损的牺牲本能,死亡对雌虫而言,不过是一种规避风险的战斗本能。
雄虫则没有这种基因。雄虫长期处于一个养尊处优的状态,哪怕精神力等级再低下的雄虫,他也有宝贵的生育价值,混吃等死的雄虫也能居住在帝国提供的大庄园里,享受着无数雌虫的供养讨好,醉生梦死地过完一生。
愿意出身社会服役工作的雄虫,大多数都有着各色各样的野心。
雄虫确实生来不愁吃喝,然而,雄虫之中也是分等级的。高等级的雄虫把持帝国大权,享受着一言九鼎的生活,睡着最强壮英俊的雌虫,低等雄虫在雌虫面前耀武扬威,在高级雄虫面前依然得俯首帖耳——帝国有针对雄虫的法律,犯罪的雄虫在经过皇室审核之后,也可能被强行征召,进入繁衍课。
是的,不止人类会被判入繁衍课强行配种,雌虫或是宝贵的雄虫,也可能被罚入繁衍课。
名义上,这是“一切为了伟大的繁衍”。实际上呢?虫族可是帝制国家。皇室掌控之下,想让谁去教坊司,谁就得老老实实去做皮肉生意。只不过虫族的教坊司披着民政局的外衣,称之为繁衍课罢了。
恺灵井也谋求着更高的社会地位,他想的是向上爬,从军是最好的选择。
他丝毫没有为了帝国牺牲的想法。他所做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为了权力和地位而已。
现在突然卷入这么一件复杂的事件当中,还被做成了傀儡,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死去,这位很少受挫败的雄虫心态失衡了。他焦虑,烦恼,直接导致他睡不着。
听报谢茂登舰时,恺灵井正在找他的副官排解“忧愁”。
他在执行短期任务,没有携带妻妾,但是,这没有关系,整艘星舰上都是热情期盼着雄虫临幸抚慰的军雌。没有雌虫妄想成为恺大人的妾室,只要能被恺大人用一回就心满意足了——大部分雌虫都没有和雄虫交配的机会,一辈子能有一次已非常难得。
然而,恺灵井也不敢在谢茂的眼皮底下“大肆选妃”,他最终找了自己最熟悉的副官发泄情绪。
有傀儡士卒的指引,谢茂登舰途中没有做任何停留——谁敢让他稍等一下?
他无心刺探傀儡的私生活,然而,恺灵井并没有选择很私密的场所办事。
对雄虫而言,这一艘星舰都是他的私密场所,这里所有的军雌都是恺灵井的“待选妻妾”,他很不必避讳任何虫子。可是,谁又能想得到,累了一天的谢茂不睡觉,半夜突然登舰来找恺灵井“聊天”呢?
一路长驱直入走到舰桥之上,谢茂就看见了洞开的指挥室大门,以及正在家暴的恺灵井和被家暴的可怜副官……他停了一下脚步, 在不问私事和不许家暴二者之间犹豫了半秒钟——
恺灵井嗷地一声惨叫了起来:“疼、 疼疼疼!”
可怜恺灵井这时候才听见汇报:“恺大人,主人即刻驾临。”
副官冷静地帮恺灵井拉上裤子,询问他是否需要医疗设备,恺灵井依然瘫在地上痛得嗷嗷叫。
雌虫作为宇宙内丹提作战最强的人形兵器,他们的外表和人类一般无二,裤裆里的区别其实不小——在平常,雌虫的外生殖器是缩起来的,被牢牢地保护在体腔里,需要交配时才释放出来。
雄虫则和人类男性一样,最脆弱的地方都露在外边。
谢茂隔着老远“略施薄惩”,恺灵井只觉得两个蛋蛋都要爆炸了,痛得想在地上打滚。
谢茂不看恺灵井,目光落在他的副官身上:“是你。”
这个被恺灵井用以泄愤的副官,曾带队突袭谢茂所乘坐的飞梭,因时间紧迫,谢茂把他带进了随身空间,制作傀儡时发现了他灵魂的异状,曾询问过他的身世来历。
谢茂还记得他。是个很精神的军雌,下 巴总是微微扬起,很骄傲。
在恺灵井跟前,他所有的骄傲都褪去了,漂亮的下巴带着几道血痕,赤裸的身体上也有着纵横交割的平整伤痕——很显然是利刃所致。
因为体质差异,雄虫很难徒手在雌虫身上留下伤痕。为了达到见血刺激的目的,很多雄虫就会选择道具——他们所认为的情趣道具,实际上就是兵器。
谢茂往地上看了一眼,这刚刚被恺灵井折磨过的雌虫,脚下正不着痕迹地踩着一把匕首。
当然,这是在他发觉谢茂低头之前。现在谢茂发现了他藏着的东西,向谢茂效忠的念头压住了保护雄虫的意识,他低头把匕首捡了起来,上前屈膝呈上,方便谢茂察看。
谢茂没有看那把匕首,凶器而已,有什么好看的?
他突然很想问这个军雌的名字。
没有和天人感应对抗,谢茂顺口就问了:“你叫什么名字?”
“属下徐莲。”
……徐莲,有点耳熟。谢茂想了想,也没想明白在哪里听过。
当然这也不是重点,谢茂听着恺灵井嗷了快十分钟,问道:“你还得喊多久? ”
魂契的控制无比强大。
恺灵井分明嗷得停不下来,谢茂略带不悦地问了一句,他就从灵魂深处涌起一股颤栗,竟然用自己的精神力控制了自己的身体,强行让自己停止嚎叫坐了起来——雄虫毕竟体弱, 他这会儿无论如何也站不起来了,只能坐在原地。
谢茂看着他涕泗横流的嘴脸,只觉得这世上的雄虫不管白日里打扮得如何人模狗样,撕下面皮都一样丑陋难看。
“把你的加密帐号给我用一用。” 谢茂说。
这才是谢茂登舰的目的。
恺灵井的加密账号,必须在他自己的星舰上使用才正常。
第544章 两界共主(58)
虫族所有联网终端都使用精神力属性加密,理论上来说,所有虫子或人类的精神力都是独一无二的,且无法仿造模拟,被视为最安全的登录方式。而虫族使用的网络也是精神力网,网络上的一切传输方式都以精神力传输,使得破译截获信息变得极其高难度。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都要把谢茂这个大bug排除在外。
恺灵井交出自己的加密账号,又交出来一段加密精神波动,这是一重加密帐号。
“精神触须曲折波动。”谢茂很容易就从载体里读取了加密信号,分析出其中的细节。
这让谢茂颇觉感慨。
虫族的主体是雌虫,雌虫占据了虫族总数量的95%,负担着虫族社会运转的重要工作。
然而,掌握着虫族大权的是仅仅不到5%的雄虫。雄虫用精神力强权统治着所有雌虫,这种控制和欺凌深入了社会的每一个层面。
“每个生物个体都有精神力,精神力的本质属性是不变的。加密使用的精神波动则通过精神触须曲折释放而成,”谢茂将加密载体捏在指尖,这个小玩意儿承载了雄虫对雌虫的严苛镇压,“你们虫族的官方加密程序是登录属性外带加密波动,只有掌握了精神力使用方法的雄虫才能选用这种加密方式。”
换句话说,一只雌虫再是勤奋努力想要往上攀登,立下无数汗马功劳,他也永远无法登顶。
因为,雄虫所掌握的社会制度在硬件上就彻底隔绝了雌虫们提高保密等级的可能。雌虫只有基本的精神力属性可以使用,他们无法操纵精神力进行曲折波动。连加密程序都进不去,怎么进入机密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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