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对不起。”花锦天连连道歉。
昆仑觉得这孩子刚才看着还挺谈定的,怎么突然变得有点怂?
他扶了花锦天一把,把面前的茶水递给他。花锦天重伤初愈,吃饭时只喝了些热汤,没要茶,这会儿连个杯子都没有。捧着昆仑递来的茶杯就跪了下去,差点磕着傀儡坐的椅子背——
这一片兵荒马乱的光景,把花孤竹都给气急了,莫潇潇哈哈笑道:“这是高兴坏了呀?”
谢茂离席到下边将花锦天扶起,说:“不急。待师父挑个好日子,好好给你办拜师礼。”
花锦天依然处于不切实际的刺激中“谢,谢谢师父。
“我听说青盟大比是三年一次?还是五年一次?”谢茂回到席上,突然问。
“从前是一年一次,渐渐地就三年一一次,如今已经是五年一次了。”龙咎说。
莫潇潇说:“贞姐带走了首座令牌,我们的令牌倒是也交出去了,不过,已经快二十年没有新首座。年轻人抢来抢去抢的都是青盟丁,也是觉得没趣。”
青盟丁是花孤竹当初持有的令牌,也就是青盟第四。
宿贞还道嫁人,羲和远走大洋彼岸,这俩不交青盟令牌也就罢了,奇葩的是排名第三的龙咎也不肯交还令牌。执委会让他交令,他说青盟规定的是四十岁以下。那时候他还不到四十岁,坚持不肯交。
其实,一般过了三十岁,就很少有人去青盟大比欺负小孩子了。但是,龙咎非要坚持不到四十岁不交令,也没有破坏盟约。
想要拿我的青盟令,行,找个不到四十岁的跟我打,打赢了我就交——
龙咎的青盟丙是实打实打出来的,卡在那个年龄段上,除了宿贞和羲和,还真没人能打得过他。
后来这些年的年轻人就是真倒霉了,青盟前三的令牌全都不在,争来争去也就是个第四名。人家以前能牛批哄哄说,我乃青盟首座,天下第一。他们呢?打生打死拿到货真价实的第一名,出门还是青盟丁,连个三甲都不算,这要搁体育比赛都没资格出席颁奖仪式。
到后来参加青盟大比的年轻人越来越少,等龙咎年满四十岁,执委会也懒得去找他要青盟令了。
——甲乙都不在,拿回来一个丙,有何意义?
“若是青盟令都回来了,今年能举行大比么?”谢茂问。
桌上几人对视一眼,龙咎负责发言:“ 青盟大比本就是一年次,只是因为参加大比的年轻人越来越少,才会减少举办的频次。只要在执委会做个提案,很容易就能通过。”因为,没有反对的理由。
“我听说要长老才能在执委会发言?”谢茂说。
龙咎的目光投向花孤竹与连璇夫妻俩。论战力,花孤竹比不上龙咎,然而,龙咎出身南疆,被中原正朔隐隐歧视,他们的修法也确实看着不算太正派——龙咎这个男身女头的形象,能在隐盟好端端地活着,出门不会被喊打喊杀,也得益于他这一帮子青盟好友。
龙咎往下就是花孤竹和连璇了。
花家虽是二流世家,传承有序家世清白,花孤竹本人战力则是当代一流,十年前,他就混了个长老位置。不是权力极大主宰隐盟诸事的七大长老,而是不限人数的执行长老之一。
连璇倒没有长老身份,不过,她的师父山阴上清派掌教卫夫人,是隐盟七大长老之一。
三个小长老联名提案,或是大长老随便提一句,这件事就能提上议程。
连璇打包票“我待会给师父打个电话。”
其实,若非谢茂不肯用常家的资源,这事让常燕飞去办就全部解决了。
常燕是正儿八经出身极其雄浑高贵的修二代,为什么呢?因为常家在隐盟势力太大了。
隐盟总共七大长老,常家在其中占了三个席位!剩下各种执行长老、传功长老、规训长老……常家随随便便就能喊来一堆。别说三个小长老,十三个小长老都不在话下。
“咱们关系太近了。”谢茂主要觉得没必要去求卫夫人,“裴前辈应该有个长老身份吧?”
这位裴前辈,指的是裴佐。
裴佐今日并未出现在厅里,他早就来了,见了徐以方就避了出去,这会儿正在楼上候着。
有射茂和衣飞石护着,徐以方其实不怕鬼修冲撞,她也不觉得见鬼晦气。
不过,裴佐生在数百年前,生在华夏最迷信的时代,在他想来,凡人见鬼总是不好的事。为了表示对谢茂生母的礼敬,他主动退避,这是他的礼数,宿贞不能劝说,谢茂也没有拒绝。
谢茂面前的木桌上,显出一个茶水写出的字:[有。]
“莫姑姑也有一个长老身份。”谢茂肯定地说。他也不是全然不做功课。
莫潇潇说:“两年前得了一个任命。”
“重启青盟大比之事,就芳烦三位了。”谢茂说。
裴佐,花孤竹,莫潇潇,三位长老齐全。
只要他们三人联名提案,就能把今年举办青盟大比之事提上议程。而根据桌上所有隐盟修士的经验判断,这个提案只要进了执委会议程就基本不可能被否决。
“您需要多长时间准备?”花孤竹对谢茂非常客气。
所有人都知道,谢茂是想通过重启青盟大比扬威,借此推销自己的修真大学。他自己不会下场,负责参加大比并赢回首座令牌的,将会是谢茂的次徒铠铠——那个一直在埋头苦吃至今都没停嘴的少年。
没有人质疑铠铠的修为。
谢茂胸有成竹,宿贞也没有反对意见,青盟诸子还能有什么疑问?
昔年宿贞十二岁就拿到了青盟大比第一,铠铠看着都十四、五岁了,相比宿贞也不算很天才?
不过,既然是策划好的踩人扬威大会,彩排什么的总得做好吧?
比如收集对手资料,决定使用什么战术战法……不是单纯为了赢,没人觉得铠铠会输,这些准备主要是为了赢得好看、拉风,让隐盟如今的少年人都对“成为谢茂徒弟”这件事心向往之。
“大比一般在什么地方举行?有固定的场所吗?”谢茂也不是真的很关心场地,他对举办大比的时间要求很具体,“挑个 气温不冷不暖,观战时舒心宜人的时候,跟着场地安排吧。”
说到这里,谢茂指了指花锦天,说:“大比决战之日,我要在天下修士面前收锦天为徒。”
铠铠羡慕地看着花锦天,说:“师弟,你要发了。”
他从上桌开始就拼命吃吃吃,专门吃富含灵气的蔬菜鸡鸭,谁也不搭理。这会儿突然抬头说话,还拣着射茂说话的空当插嘴,让所有人都很意外。
桌上坐的都不是笨蛋,铠铠实名羡慕地说了一句“发了”,他们都是秒懂。
铠铠负责扬威环节,花锦天则负责露富环节。
谢茂故意选择在青盟大比决战之日收徒,必然会给花锦天很多珍贵的赐物。
“先生好多宝贝呢!”铠铠咂咂嘴,满眼羡慕。
他那差点流口水的模样,就差拉着新出炉的师弟威逼利诱,你得了宝贝,咱们见面分一半。
这活似家里不给吃饭的砢碜样儿!我是有多亏待你?谢茂觉得吧,要不,小衣,今晚回去,你就揍铠铠一顿。别避着我,当面揍!
第561章 两界共主(75)
谈完正事之后,宿贞没有在青城山多待,她在欧洲有个活动须出席,下午就独自离开了。
谢茂等人则留下来,陪徐以方在青城山小住几日。青盟几人久未齐聚,也都很关心被养在九幽养魂盆里的裴远秀,便决定都在旧茶寮盘桓几天。当然,这期间跟谢茂这位未来的老大联络联络感情,彼此增进了解、互通有无,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既然要联络感情,让谢茂陪着徐以方住外边的酒店岂不见外?杨昭热情地邀请他们住进旧茶寮。
这边谢茂还没来得及跟徐以方商量下榻何处的问题,杨昭悄无声息地扛着柴刀出门,砍了自家竹林里几根老竹,扯上几十米塑料布,不到俩小时就给徐以方搭了个赏景的保暖小棚子。
这种小棚子多烧上几个火盆是够暖和的,就是看着有点土穷土穷的味道,实在不算好看。
徐以方特别给面子,当天就背着画具颜料出了门,说去画晚景。
都下午五点了,眼看天就黑了。山里能看见怎么晚景?当地农民冬天都不爱在山里住,下午游客走了,靠着旅游业吃饭的农民也进城去休息了,夜里连盏灯都没有,黑漆漆一片。
然而,徐以方兴致高昂,也没人给她泼冷水。
容舜老老实实去给师祖母拎包,鞍前马后伺候,谢茂能怎么办?他还得亲自去给徐以方送饭。
“提过去都冷了。我们去棚子里吃火锅!”杨昭并非提出建议,这就是他的决定。
旧茶寮是杨昭师门的产业,所有人住在青城山都由他负责接待,所以,晚饭吃什么,他说了算。
山里吃饭讲究的就是个野趣,中午吃了一顿结结实实的农家饭,晚上再吃也有些腻味,杨昭说去棚子里吃火锅,其实更类似于野炊,他领着龙咎、花孤竹麻利地进厨房收拾食材锅具,连璇和莫潇潇则补眠补妆闲聊磕牙——青盟的小团体有了宿贞当老大,闲杂事都轮不到女人来做。
旁人看着或许没什么感触,谢茂和衣飞石都知道曾经的未来,感觉顿时就有些不一般了。
宿贞可是在未来领导过性别战争的女人。
在没有遇见谢茂之前,宿贞一直以碾压的姿态战胜了所有男人,除了她的父亲。
她所主导的团队和势力中,因为她的存在,女性地位自然而然水涨船高。然而,这种被她个人能力强行提升的平等,实际上只是一种错觉。
这种长久以来被她个人强权包装出来的错觉,或许正是宿贞愤然领导女修对男修开战的肇端。
“你说,若是由你出面去劝,她能听几句?”谢茂挺头疼的。
灰蒙蒙马上就要黑透的天色下,谢茂在门外的田里挑小青菜,打算找几棵灵气最足的给新徒弟吃。
花锦天在柔佛杀了王家两个少爷,战绩惊人,不过,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他自身也受了很重的伤,宿贞喂他吃了保元丹治好了伤患,修业上的损伤一时半会儿补不回来,只能慢慢养着。
衣飞石不是很理解谢茂的想法: “您在谢朝不是也很支持妇女解放么?”
“一阴一阳谓之道。孤阴不生,独阳不长。”
谢茂把看中的小青菜从地里刨出来,小心地抖了抖泥土,递给衣飞石。
衣飞石用一只陈旧的竹篮子接住。
就听谢茂无奈地说:“我原本以为她是要封圣的。未来如何,你也瞧见了。”
“鬼母元君,这是什么封号?天地万物崇敬朝拜她,不是因为她自身的功德,反倒是她身为阴天子生母的身份。若不是修了鬼道,她连登真都没指望,离封圣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衣飞石默默地提着竹篮子,跟着谢茂往前走。
谢茂寻找灵气小青荣的目光是很挑剔的,灵气不足,绝对不要。长得不好看,还是不要。有虫眼子或是虫卵,也不能要。三分地里找了几遍,偶尔才弯腰去刨。
衣飞石跟他一起蹲着,随时准备递上竹篮子接菜,至于谢茂想说什么,他还是不大明白。
封圣本来就不是很容易的事。古往今来,又有几位圣人?莫说封圣,多少修士在慢慢仙途中陨落,连登仙成神的机会都没看见。宿贞封不了圣,这很奇怪吗?她封了圣才是值得震惊的事吧?
他甚至不太明白,谢茂想让他去劝宿贞什么。
“先生,您一向支持男女平等,在谢朝时就费尽心力,立团儿为嗣女。千百年来,丈夫厅中谈笑风生,妇人厨下炙膳辛劳,如今既然平等了,龙咎、花孤竹几人厨下忙碌,连璇、莫潇潇偶然休息,这又有何不可?妇人做得的事,男人怎么就做不得?”衣飞石说着,见谢茂递来青菜,连忙递上篮子。
“我瞧着差不多了。”谢茂拿毛巾擦了擦手,顺势搂住衣飞石,二人从田里出来。
此时,天已经黑透了。
风里带着寒意,四野漆黑一片,唯有不远处的旧茶寮亮着灯。
因要背人谈话,谢茂和衣飞石走得很慢,两人双手交叠,将手揣进了谢茂的大衣口袋里。
他俩其实都不觉得冷,往兜里揣着手,纯粹是因为这样显得亲密。谢茂非要把手揣进去,衣飞石能怎么办?他也只能轻轻靠着谢茂的肩膀,有点小开心地跟谢茂慢慢散步回去。
这样的日子,还能过五百年。衣飞石看着地上谢茂淡谈的影子。比从前做了上万年的圣人还开心。
谢茂关心六千年后被虫族占领的世界,衣飞石并不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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