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水轮流转,还能怎么办?希望茂茂识时务一点,以后千万别得罪飞儿。
衣飞石再进门时,发现徐以方对他的态度更亲切了,这种亲切甚至带了点心惊胆战。
——发生什么事了?衣飞石向谢茂求助。
——我也不知道。谢茂满脸无辜。
陶亭蹲在田坎上叹气。花锦天说他有个神仙师父,真的是神仙嘛。
他从羽绒服的贴身口袋里摸出谢茂给他的芥子钱包。已经被他的体温捂暖和了。花锦天拿着这个储物空间就能用,陶亭就用不了。因为,陶家的传承已经断绝了。他们是隐盟里唯一一个只会做傀儡,却不会修行,甚至连操控傀儡的法门都丢失的家族。
就算谢茂给了他这个储物空间,他也用不了。因为,他不知道怎么用魂火绑定。
这里这么多修士,他去找人请教,当然也是可以的。可是,只要他不肯拜师,就不会有人教他。
本师才能授法,业师只是授术。
用武侠小说的方式理解,就是本师才会教内功心法,业师只教武功招术。一个人也许会很多门派的招式,可内功必然是不传之秘,只会交给自家的嫡传弟子,旁人花多少钱也买不到。
诚然紫府神念是最基础的东西,然而,所谓的基础,很多时候也就代表着根本。
陶亭既然不肯离开陶家另投他门,去找前辈们请教入门修法,也不过是碰一个又一个善意的软钉子罢了,绝不会有人教他。
恰好容舜砍竹子回来,陶亭连忙收起芥子钱包,上前帮忙背竹子, “我来。”
容舜分给他一些,问道:“还未请教? ”他一直跟在徐以方身边,并不知道陶亭的身份,只记得这人在惊蛰小市的门口收过人头费。
他不认识陶亭,陶亭认识他。
自打常燕飞在谢茂身边混得精熟之后,各大世家都想安插适龄的年轻人去和谢茂套近乎,陶亭就是陶家安排好的人选。可惜,谢茂实在不是个能轻易亲近讨好的人。
陶亭没能如愿混到谢茂身边去,倒是把谢茂身边几个人的资料认熟了。
“我叫陶亭,陶家弟子。容师兄好。”陶亭直接按照隐盟的规矩叙礼。
隐盟世家都互称师兄弟,就像陶亭和杨昭没什么师承上的渊源,也称呼杨昭为师叔。
容舜对此倒是不大适应,客气了两句,因陶亭坐得比较远,二人回去还有一段距离,看见凭空出现的旧茶寮,容舜都吓了一跳——他砍柴的时候背着身,衣飞石放下旧茶寮时悄无声息,他是真的毫无所觉。
“这是石前辈刚刚挪过来的。”陶亭口中有着说不出的钦佩,“石前辈家学渊源,天资纵横,真是了不起啊。”
容舜是真挺不理解。他是知道谢茂、衣飞石秘密最多的人,还进过衣飞石的青玉简空间,知道那两位老鬼前辈手里无数好东西。若只是为了御寒,先生有行军帐篷,容纳上百人不成问题。
——用得着把这么一座小楼搬过来吗?
很快他就意识到了,这是示威。老师是专门做给隐盟这些人看的。不止青盟几位前辈受了惊吓,连陶家的弟子都对老师的神通充满了向往。
“你若有闲暇,常来常往就是。先生和老师脾气都好,也很乐意指点后进。”容舜说。
陶亭叹气:“我知道谢前辈是好人,心善好说话。可是,我们家……我真的不能走。”
陶家已经设剩下什么了。若有,或许就是那一丝百折不屈、不离不弃的骨气。
陶亭知道自己天资不错,另投他门也会被师门所重视,可是,若他为了追求“上进”,离弃自己的家族,陶家会怎么样呢?弟弟妹妹们有样学样,有天分的全都跑了,剩下一堆废柴,陶家还能存续吗?
所以,为了陶家能传承下去,为了陶家有一日能够找回传承、择日中兴,他必须留下。
哪怕他要做陶家中兴途中被淹没的尘埃,那也是他尊重血脉所必须付出的代价。
他爱自己的家族。
他认为祖上那群为了打鬼子死在战场上的先辈们都是英雄。
他愿意为了这样的英雄家族去作微不足道的尘埃——哪怕他的天资,足以上他在隐盟大放光彩。
容舜理解了快半分钟,才明白陶亭的纠结。他略微好笑,解释说:“ 你不用离开家族,也不用拜师,有什么不懂的,你去问问老师——就是石老师,找他有空的时候。他会教你的。”
如果你缠着老师的时间太长了,恭喜你,你会解锁更高等级的课程。
——先生会吃醋,把你打发走。作为补偿,先生很可能会亲自指点你一两句。
相信我,先生指点的一两句,很可能比老师教的十分钟效果还好。
作者有话要说:
容舜:先生指点的一两句,很可能比老师教的十分钟效果还好。
长宁:你说得对!
第565章 两界共主(79)
衣飞石搬来了旧茶寮,家里什么都齐全,可这一群老中二非要在野地里搭士灶。
好端端的锅不用,非要用竹筒烧肉,打磨得圆润细致的筷子也不要,非要把容舜刚砍回来的竹筒劈开充作筷子,谢茂看着那四四方方有棱角的棍子就觉得手指疼。
衣飞石实在太了解他了,见他悻悻地坐在折叠躺椅上,嘴角噙着亲切的假笑,便知道他是在嫌弃。
谢茂是不怕吃苦的。
可是,不怕吃苦,不代表喜欢自找苦吃。
有侍人的情况下,这位连衣裳都懒得自己穿,刚到新古时代还心疼自己得亲自操持贱役呢。
有徐以方在凑热闹,谢茂肯定不会扫兴,这不脸上还挂着粉饰太平的微笑么?除了衣飞石,没任何人能读出他笑容中的那一丝悻悻。
“先生,我去看看。”衣飞石决定亲自出手,解决先生的那一丝不悦。
谢茂哼了一声,说:“弄个汤锅子,哪里就需要你了。他们正玩得开心,你餐风露宿惯了的人,不要去抢夺人家的乐趣。”这句话他是带着笑说的,仿佛打趣。
衣飞石到他身边蹲下,摸了摸他放在身侧的手,笑一笑。
谢茂见衣飞石撒娇,眼底的笑容才变得真实,衣飞石就起身出去帮忙了。
——所谓帮忙,就是把所有可能让谢茂看不惯的事务都理一遍。
花锦天被长辈们安排了劈竹筷子。
他对用刀这事儿还真不怎么擅长,那所谓的筷子被他劈得粗一根细一根,细的眼看着就要折,粗的简直是个竹片。衣飞石走过来时,他额上都出了点汗,养得白嫩的双手扎了好几根竹刺,疼得心里烦躁,想停下来把那竹刺挑出来,又怕被长辈们笑话——
他是花孤竹的侄儿,到底比亲儿子差了一点,平素又装着不爱修行,跟二叔二婶这帮认识的前辈真不怎么熟悉。暖棚里还有新认的师父在“监工”。如今在场的全都是自己初见不久、等着挣印象分的长辈们,他要是干啥啥不会,削个竹筷子都扎了满手刺儿,不得被嘲笑死?
坚决不干!花锦天他给自己打气,忍着忍着,必须忍着,马上就削好了!
“如何了?”衣飞石关心道。
“师叔好。”花锦天不敢喊师娘, 打了个擦边球,就喊师叔。
师父是闽省人,闽省旧俗中男子结亲不都叫契兄弟么?师父是契兄,师娘是契弟,就是喊师叔,绝对没错他把自己面前比较难看的 “竹片”收起来,哄骗衣飞石:“我马上就弄好了。 ”
衣飞石心说,你那样乱七八糟的竹片拿出去,你是开心了,先生该不开心了。
他也不理会谎报军情的花锦天,蹲身挑了几根粗壮的老竹,也不找花锦天要劈柴刀,就借着一片被花锦天切得颇为锋利的竹片,指间一片竹影闪烁,那几节老竹就被切成粗细均等的细竹条。
花锦天满心都是卧槽。
一秒!最多一秒!
用竹片子——是竹片子,不是刀——把硬邦邦的老竹筒,切成一把竹筷子!
对他这样的小毛毛来说,衣飞石把旧茶寮从原地搬到现场,和前辈们的搬山术什么的,也没什么太大区别。他还不到能够理解其中玄妙与艰难的地步。反倒是衣飞石露的这手精巧锋锐,更能让年轻人惊叹。
这就如同月薪三千的普通人,总认为赚到五百万很轻而易举,当你告诉他需要存十万块钱时,他顿时明白了其中的艰难。普通人读史书时,总认为数百万、数千万死亡的庶民贱如微草,偶遇学生放学时浩浩荡荡涌出来数百上千,这才知道数字变成人群会何等汹汹。
花锦天目前就是个拿着三千月薪的普通人,他理解不了五百万是什么概念。
衣飞石叹了口气:“花公子。 ”
“不敢当,您叫我小花,天天。”花锦天连忙凑了过来,“师叔您说。”
劈竹子用的是疾与巧,用不用刀锋无所谓。接下来的工序,再用竹子互相折磨就比较抛费了。
花锦天连忙把手里的柴刀递来。柴刀长约一尺五,沉甸甸的足有八斤重,落在衣飞石手里也跟削苹果的水果刀没什么两样,依然是手背朝上,刀锋朝下,一片刀锋闪烁,花锦天闻见的是新鲜竹子被剖开的清香——
“打水洗干净。”衣飞石把打磨圆滑的一大把竹筷子还给花锦天,“洗七遍。”
花锦天哦了一声,震惊地看着那把筷子,摸着圆溜溜的,没有一点儿毛刺儿。
等到衣飞石走远了,他才反应过来。
什么?
洗七遍? !
师叔怕不是有洁癖吧?——有洁癖你还来野炊?
解决完最让谢茂不爽的筷子之后,衣飞石又去了架火锅那边。垒灶的事有杨昭把关,看着还挺像样,几块大石头垒成三面,一面留空通风添柴,两口锅子都架了起来,火舌嘶啦飞舞,汤还没滚起来。
衣飞石瞧着这边干净整洁利索,也不需要他搭手,便去了烧竹筒的徐以方处。
这是个灾难现场。
相比起宿贞,徐以方是会做饭的。不过,她纯粹是大小姐式的烹调方式。
她任何时候下厨,身边都有厨师或是助理跟着,比如她要包饺子,她就拿个盆,站在料理台前,厨师帮着加面,加水,她开始揉面。揉一会儿有点累了,厨师接手帮忙,顺便给她补救一下。擀饺子皮她倒是擀得挺好,调馅儿的时候,又是拿个盆,叫助理,香菇好了吗?葱好了吗?蛋清蛋黄分开了吗?
她没有太意识到自己的烹饪方式有问题。从前最艰难的时候,带着小谢茂一起生活,吃得差,住得苦,她回想那段时间也觉得食不甘味。
不过,那肯定是因为当时太穷了啊。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可不是我做饭的水平有问题!
今天徐以方只带了几个内卫,没有带助理。她自告奋勇要做竹筒烧肉、烧山菌,花孤竹已经上山给她找菌子去了,莫潇潇倒是陪着她做这个菜,可莫潇潇这样的世家天才女修,她就算会做饭,也只会用燃气灶电磁炉,并不会烧柴火。
徐以方只能自己来做。
谢茂和衣飞石倒是不惦记着她做的竹筒烧肉,刘奕那只小傀儡不一样,小娃娃乖乖地等着。
徐以方已经烧爆了三根竹筒了!
小傀儡并不知道那爆竹的声音代表着失败,每次竹筒子爆开,他都拍手傻乐,还去蹭刘奕:你的山菌好了哟,你要吃哟,太太给你做哒。
徐以方这样好脾气的人,也被憋得有点烦躁了,她回头看,谢茂还躺在折叠躺椅上,继续大爷着。
好想叫儿子来救救我!徐以方不死心地拿出第四根洗好的竹筒。
衣飞石恰好走过来,笑道:“妈,您在这儿太久了,外边冷,您去暖棚里坐会儿喝口热汤。这里我来照看——”
徐以方看着爆开的竹筒,掉在火力烧成炭的肉块,有点不好意思:“做失败了。”
“没事儿,我会做。我来做。莫姑姑,您也辛苦了,您和妈妈去休息一会儿。”衣飞石客气地说。
莫潇潇早就看出来徐以方搞不定,只是这位太太身份太吓人了,她也摸不准脉,不敢轻易开口劝,硬着头皮陪了这么久。现在衣飞石来解围,她连忙撑起腰,跺跺脚,“是啊,外边冷。夫人您千万别受了寒,来来,咱们去喝口茶,我带灵芝茶了……”
徐以方有些不好意思,衣飞石便亲自扶她回暖棚里,跟谢茂一块坐着,面前同烤一盆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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