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神仙会庇护偏心人类,无情的天道从不偏心任何。
“我读了二十年《老子》,一直就没读明白。”陶亭喃喃地说。
那一刹那间,灵台清明如高天,魂入神霄一万年。
刚刚踏入炼气初境不久的陶亭心携神势,浩浩俯冲而下,破境宛如裂竹。
……
前面房车上。
谢茂只穿着一件背心,抱着衣飞石歪在床头,二人都在发呆。
——或者说,享受完全放空、彼此依偎的甜蜜时光。
没有电子产品,没有书籍、音乐,没有各种文件公函,就是单纯地歪在一起,听彼此的呼吸和心跳,享受情侣间亲密之后的慵懒与惬意。
谢茂难得一回将头枕在了衣飞石怀里,抱着衣飞石的腰,感觉着车辆行驶的轻微震动,舒服得差点睡着。往日他总是很强势,在谢朝初期,哪怕和清溪侯相比就是个弱鸡,也要把衣飞石摁在自己怀里抱住,自从在青城山被徐以方“担心”过之后,他渐渐地换了心态。
从本心而言,谢茂依然喜欢把衣飞石搂在怀里,让衣飞石靠着他。
然而,这不是问题比较具体么?这个恢复了从前记忆的衣飞石对他总是不得劲,两人都在努力地朝着对方靠近,寻找更合适平衡的相处之道。徐以方的提醒给了谢茂一个新思路。
他不再强硬地上衣飞石伏在自己怀里。
比如,像今天这样,流了一身汗,不再伸手去搂衣飞石,反而直接往衣飞石胸膛上一靠。
衣飞石的反应,总会变得非常……可爱。
和往日近乎谨慎的温顺不同,被他压着胸膛随便乱蹭的衣飞石,眼底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柔。那是一种混淆了身份意识、完全出自于本心的情绪。
人在处于某个特定身份的时候,因为长久的自我认知,心态很难发生改变。
谢茂将他的认知稍微松动了一个口子,他下意识地转变了身份,心态也会有微妙的不同。
这显然是个非常良好的尝试和开始。
“有意思。”谢茂突然被惊动,一只手搭在了衣飞石的小腹上。
衣飞石看着他的手。
那只手在自己身上,摸着自己最隐私的地方,捉弄那几根比较长的卷毛。
……这个不能好玩吧?
不过,谢茂表现得太“顽皮”了,一点儿都不正经,衣飞石虽然觉得这不大尊重,可是,谢茂喜欢,衣飞石也不能板着脸对谢茂说,这样不行。
他如今没有三十岁,没有蓄上须,也没有不懂事的孙子辈满地爬。
“他这些年都在炼制傀儡,早有根基。有了修法,明确道心,则是水到渠成。”
衣飞石往日略显恭顺的声音依然轻柔悦耳,不带一丝焦躁戾气,可是,谢茂就是能从中听出那一点儿仅针对自己的“圣母”气息。
往日衣飞石不可抑止地将谢茂视为“教养者、师长”,谢茂往他怀里一歪,神坛就垮了。
原本谢茂很享受在异国他乡的甜蜜二人时光,哪晓得陶亭资质如此逆天,一句话就突破了。
“找事。”谢茂叹了口气,坐了起来。
衣飞石跟着下床,打开行李箱,服侍谢茂更衣,再吩咐车队靠边停车。
谢茂在毛里塔尼亚圈中的地方比较偏,考虑到交通时间比较长,车辆安排相对宽裕,一行人加上随员,总共开了十二辆车。突然吩咐停车,整个车队都懵了,纷纷上前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常燕飞自己开了辆车,放着幼稚的二次元歌曲看宅舞,嗨得不行,他的车在前面,后视镜里看见谢茂和衣飞石下车,上了杨昭、花锦天和陶亭乘坐的车子,他也立刻下车,上前安排车队事宜。
——容舜没跟出来,他就负责跟助理和随员打交道,安排行程住宿吃喝。
随着杨昭和陶亭的加入,原本温馨和谐的谢氏师门不可抑止地分裂成几个小团体。
原本铠铠喜欢跟在昆仑身边,昆仑不在,他就和刘奕、傀儡一一起玩。旁人看来是因为他们年纪相近,只有他自己和衣飞石知道原因——刘奕在未来就是衣飞石的徒弟,本来就是铠铠的自己人。
常燕飞则喜欢粘着容舜。
二人相识日久,还有并肩战海族的患难之情,别人不能相比。
最重要的是,容舜是谢茂和衣飞石最看重的后辈,没事投喂有事差遣,其余人等都没有这份脸面。容舜长期得保持一个有事情就得去听吩咐,没事情闪远点别当电灯泡的状态,常燕飞偶尔能给他搭把手,二人在对海族的战场上也是打出来的默契,进退不至失度。
常燕飞考虑的立场也非常多,他几次表态想要拜师,谢茂从未正面答应。
说起来,谢茂对他不赖,帮他解决了陊术的问题,尽管没有给他什么承诺,可若是常老祖想找他麻烦,谢茂绝不会坐视不管。在修行上也不吝指导。然而,谢茂从没答应过拜师的问题。
常燕飞是常家三代首座弟子,常家下一代最有天分的精英。
常燕飞和花锦天的情况也完全不同。常家在隐盟的地位绝非花家能比,更重要的是,花锦天拜入谢茂门下,花家还有一个比花锦天天资更好的花栩栩能继承家主之位。
常燕飞就是常家下一代的希望,哪怕他非常希望离开常家,他的身份太过举足重轻。
这种情况下,常燕飞就算想淡化自己顶级修二代的身份也不可能了。谢茂明显就是想让他留在常家,等着继承家主之位。
常燕飞下车之后,安抚了前来询问的随员们。
这群随员大部分是容氏财团旗下的员工,负责在本地的经济事宜,还有两车人,是容氏财团在本地的合作方,属于在当地有着相当势力的大家族,谢茂圈下来的那块地,在政府文件上归属对方。
这几车人主要担心发生了什么意外,表示随行有医生和汽修,常燕飞告知没什么大事,稍事休息就能启程,将他们安抚回去。
安排好车队随员之后,常燕飞站在花锦天他们的车前,往里看了一眼。
总共三辆房车,谢茂和衣飞石用了一辆,本地接待方用了一辆,剩下一辆安置杨昭等人。
铠铠和刘奕、傀儡半路就溜下车,上了一辆装行李的大巴车,二人一傀儡想打游戏就打游戏,想看电影看电影,根本不想跟花锦天和陶亭待在一起。
如今杨昭、花锦天和陶亭就用了最后一辆房车。
这辆车预备七八个人坐卧休息,是三辆车中最大的一辆,内部很宽敞。
花锦天与陶亭原本相对坐在茶桌前聊天,陶亭突然之间就入道突破,花锦天正紧张地看着他。
衣飞石和谢茂已经在附近坐了下来,衣飞石正低声指点陶亭什么,杨昭听着衣飞石的指点,满脸惊涛骇浪——
常燕飞知道,衣飞石在教陶亭建玄。
这是华夏修士所缺乏的最关键的一个步骤。
正是因为少了“建玄”这道雕琢,无数华夏修士倒在了化神境。
修士一旦开始修行,就会生出玄池。华夏修士认为,玄池和紫府灵台一样,是天生就有的东西,每个人都有,每个人都一样,没有高低上下之分。曾经常燕飞也是这么认为的。
谢茂满脸震惊地问他,你是不是傻?
你能拓宽自己的经脉,强健自己的筋骨,为什么会认为玄池天生如此不需要进化?
大概是因为……那些曾想强化玄池的前辈,很久很以前就死绝了吧?常燕飞当时是这么回答的。
常燕飞已经习惯了彻底推翻自己从前的修行常识,他的玄池已经被重建过,有段时间半个法术都放不出来,全靠谢茂教他的几个道术防身,现在修行感觉良好。曾经他对修仙之路充满了困惑与不解,如今都没有了——有时候不敢问谢茂,就给衣飞石发微信,衣飞石可能不会马上回复,但总会回复。
他拆了一根棒棒糖含嘴里,背靠着房车的车厢,拿出手机。
嘴里的棒棒糖是枫糖薄荷味,甜丝丝地带着清爽。常燕飞一边吮吸着甜味,打开微信界面,想给容舜发条信息,想了一会儿,他又把手机揣了回去。
他原本想提醒容舜,注意关心花锦天的社交问题。
出身顶级修真世家的常燕飞,见过太多因派系产生的内斗和消耗。
人一旦多了,总会有各种各样的小团体产生。花锦天原本好端端地跟着容舜,他和容舜年纪相近,又有青城山相处的面善,又是正儿八经的师兄弟,他俩关系好,师长都很高兴。
然而,此行容舜不在,反而多出来一个陶亭。
同样是隐盟出身,花锦天认识谢茂也没有几天,陶亭选择花锦天交好,这是很自然的事。
谢茂在做什么计划和安排,常燕飞不知道。他不是谢茂的徒弟,远近亲疏在此就分出来了。但可以预见的是,如果谢茂继续选择隐盟年青一代培养, 未来这群人都会很自然地围拢在花锦天的身边——
这是出身所带来的天然选择。
铠铠和刘奕年纪小,容舜长在世俗中,而且,甭看容舜在谢茂跟前温顺礼貌,对外人同事都是冰山脸。他总裁主事时年纪小,为了镇压下属,不得已养成了不苟言笑的冰山作风。
这些都是隐患。
然而,拿出手机之后,他才发现自己其实没什么立场。
常燕飞心里还有一丝怅然。 他是真的很想拜师。哪怕谢茂如今给他的指点,半点不逊于本师对嫡徒,可是,没有名分就不是自己人,千百年后,容舜和花锦天的徒子徒孙绵延开去,他依然是个外人。
“又看什么动画片看哭了?”谢茂突然探出头来,“还有糖吗? ”
常燕飞摸出一根棒棒糖给他。
他就坐在门梯上,也含了一根棒棒糖,说:“想得挺远么。
很不幸,常燕飞在门外忧心忡忡地时候,谢茂正开了时间轴,打算听听陶亭的想法。
因为陶亭突然就突破了,且不是普通突破,是一口气从炼气初境直入化神,倘若不是谢茂和衣飞石来得快,他马上就要成化神境修士了——被衣飞石强行镇压在炼气后境,指点他先建玄,再化神。
陶亭不是谢茂的徒弟,谢茂和衣飞石都不了解他的修行情况,所谓大道三千,每个人修行的状态都不一样,修士为何需要道侣护法?正是因为彼此修法熟悉,世明白对方的进境。
为了顺利指点陶亭建玄,谢茂便开了时间轴大神器,倾听陶亭的想法与困惑。
这种窥探人心的想法是无差别攻击,谢茂不仅听见了陶亭关于利我、利他、利天下的想法,也听见了花锦天在不断地卧槽,杨昭反倒是认认真真地听着衣飞石指点,念出来的全部是建玄法门。
还有想着老婆热情身体的司机,以及门外常燕飞的碎碎念。
[就算小花不想和表弟别苗头,隐盟那群人肯定会裹挟他。]
[谁知道他会不会跟表弟别苗头呢?]
[好想拜师哦。]
[可以收我为徒,我可以平衡小花出身所带来的隐患嘛。]
[不收我。]
[我哪里不好?为什么不收我。]
[大家都是并肩刷过海族副本的人,我绝对不离队! ]
[棒棒糖好吃。]
[我到底要不要给表弟发信息提醒他一下? ]
……
低声和衣飞石交代了陶亭的问题,谢茂就打开了车厢门,直接问常燕飞要棒棒糖了。
棒棒糖这种东西有什么好吃的。谢茂舔了一口拿出来,送回包装纸里。说:“行了,你这束脩我收了。不过,暂时不要往外透露。”
常燕飞被甜丝丝的口水呛得差点哭出来,谢茂已经拍拍屁股回了车上。
“咳咳咳咳咳……”常燕飞擦了擦呛出来的眼泪,什么情况啊?读心术? !这么高级的吗?
</div>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