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花锦天,其他参战修士眼皮都抖了抖。
适才铠铠与常宿回的缠斗,所有人都看见了,若非报名出了乌龙,铠铠没能获得大比资格,今年的青盟甲还需要争夺吗?铠铠一人就能吊打全场。
如今铠铠翻身下场,花锦天满身血污,服用保元丹后,断裂的骨头也已然痊愈。
他还有再战之力。
愿与诸君,公平一战。
※
童画不适地揉了揉眼睛。
她以为是用眼疲劳,轻揉两次,手背上多了些水渍。
可往日揉揉眼睛,视线就会变得清晰起来,今天却觉得眼睛被什么东西糊住了,越揉越看不见。
坐在怀里的容苏苏拉住她的手,急切地朝宿贞求救:“太太!”
宿贞回头一看,童画眼角淌出鲜血,被她揉得满脸都是。
这血出得悄无声息,宿贞与谢茂都没察觉到任何攻击的迹象。
童画也低头看见自己手背上的鲜血,她吸了吸鼻子,察觉到口鼻处也有滴滴答答的鲜血跌落。第一个反应竟然不是惊慌失措:“妈妈,快救舜哥……”
谢茂迅速拿出一片天地树叶,强行塞入童画口中:“不要吞。含住。”
不必童画解释,谢茂和宿贞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容舜怎么也学不会山川咒术,童画倒是先学会了。这姑娘为了丈夫,很认真地想要讨好没有血缘关系的婆婆,常常借故去向宿贞求教咒术——宿贞也是咒术大家。
对婆婆这样的投其所好非常高明且实惠,宿贞乐意调教后辈,她也真实地学了不少咒法。
一来二去,童画的咒术修为已然不浅,只是她志不在修行,也不爱和谢茂、衣飞石这帮子男师男徒凑热闹,就俏不吭声地跟着宿贞修行而已。
当然,童画不肯声张,也有担心刺激到容舜的意思,因为学不会山川咒术,容舜的压力一直很大。
童画的想法很简单,你学不会,我学会不就行了?我会不就是你会?她也知道容舜处境窘迫,担心容舜出门办事遇到危险,所以,童画对容舜使用了一个夫妻同命咒。
咒文的作用是,一旦容舜遭受到致命的伤害,童画直接分担一半伤害。
这会儿童画的生命力被疯狂抽取,若没有谢茂和宿贞给的各种护法、法器护着,她在眼角淌血的瞬间就该死透了。谢茂给她的那枚天地树叶子,就像是一块贮藏着生命力的电池,能给她不断地续命。
宿贞和谢茂都深觉无语且崩溃。
刚入道的小孩不知天高地厚,没有自保自救之法,就敢用这种致命的咒术!
宿贞急切地问道:“咒物是什么?”
她要切断童画与容舜的连接,以免容舜牵累童画致死。
童画嘴里含着叶子,固执地摇头:“唔吟,且奏许孤维西。”她一手扶着谢茂的胳膊,被鲜血染得发红的眼中充满哀求,“细绳卜嚷唔洗。”1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童画甘冒奇险撑着容舜,如此情深义重,谢茂还能说什么?
徒弟媳妇都做到这份儿上了,做师父的岂能不成全?岂能不周全?他拿出一把天地树叶子,全递给宿贞:“她若活着,阿舜就不会死。”
就在谢茂也打算去寻容舜时,童画摸了摸自己不再淌血的眼角,说:“唔四啦。”
宿贞在她身上施了一个探测咒,确认同命咒确实没有继续戕害童画,她嘴里含着的天地树叶也没有继续流逝力量,方才摘下她颈上的护符,说:“求你先生再赐一个。”
正是这枚谢茂所赐的护符,保护童画没有在中招的一瞬间死去。如今护符中的力量已经消失。
谢茂直接从随身空间里拿出一匣子护符玉佩手串,没好气地说:“你每天换着戴,每次戴三个!——修为挺低,心气儿倒不低。你这样就敢用同命咒,当真是要拿命填!”
就如他和衣飞石敢用互抵伤害的阵法戒指,那是因为他们知道如何保全自己,如何在绝境中求生。
童画年纪虽不小了,入道也就是这一年的事,完全是个愣头青。她可不知道怎么保命,就敢把自己的命分给容舜一半。
童画也不犟嘴,抱着匣子先给女儿挂了一脖子护符玉佩,嘴里可甜:“谢谢先生。先生最好了。”
宿贞看着她那财大气粗的模样都辣眼睛,把手里的天地树叶子都给她塞进匣子里,再把小姑娘的脖子解放出来:“一次戴三个就够了。戴得多了,能量互斥,反而会影响身体健康。”
徐以方不懂玄学,这会儿担心地递来一个热毛巾,让童画擦擦脸上的血。
“不知道阿舜那里如何了。”宿贞不止担心容舜,更担心去寻找容舜的衣飞石。
谢茂并没有任何不好的预感,不过,总还是挂怀。
这俩人都是玄学思维,不如童画接地气。童画也担心容舜,掏出手机拨了号码,还跟女儿哈哈:“我们给爸爸打电话……你来你来,快叫爸爸。”
果然那边电话接通了,传来容舜略显疲惫的声音:【我没事。】
容苏苏奶声奶气地喊:“爸爸!”
谢茂:“咳……”
宿贞也有点无语。怎么就忘了,可以打电话……
容舜和容苏苏说了两句,衣飞石就接过电话,表示遇到点麻烦,很快就能回来。
谢茂:“没受伤吧?”
【阿舜受了些伤,没有大碍。】衣飞石似乎在走路,电话那头传来呼呼的风声。
挂断电话之后,谢茂听见稀稀落落的鼓掌欢呼声。
青盟大比的决战已经结束了。
经历过上午这一场变故,观众席上的大佬们大多数都受了反噬隐伤,没多少心思再看什么青盟大比的决赛,连场中打斗的修士们也都变得兴致寥寥——
虚空裂缝现身,衣飞石力挽狂澜,众大佬法宝齐出,菩萨现身,菩萨接聘书……
须知道,衣飞石的年纪,正是应该参加青盟大比的年纪。
与少年模样的铠铠相比,众人打不过。更不要说举剑与虚空裂缝对峙的衣飞石了。
这比起来还有什么荣耀可言?
决赛原本应该分成上下场,第一场决出青盟前十,淘汰另一半修士,第二次才是排位赛。
然而场上场下都有了默契,所有人都没有心思多耽搁下去,捉对交手之后,战败的自动下场,剩下十人自动去拿青盟令牌。若是不服气别人拿了自己心仪的令牌,打一场,谁赢谁得手。
结局自然没有什么悬念。
根本没有人去拿青盟甲的令牌。
花锦天原本想认认真真地打一场,拿到青盟甲的令牌,也算全始全终。
——根本没人理他。
此后青盟乙到青盟癸的令牌都被拿走了,花锦天还在原地站着。
好孤独,好冷。
啪啪啪,啪啪。场下只有花孤山几个亲友团认真地鼓掌。
花锦天觉得胜之不武。
连璇上台擦去他脸上的血渍,说:“明年再战。”
“嗯。”花锦天也没有去拿青盟甲的令牌,就这么径直下场来了。
萧掣将青盟甲的令牌重新送回登远轩,说:“今日未决出首席,还请常首座代为保管。”
场下花栩栩等小朋友都觉得很可惜,她瞪了莫家驹一眼:“你怎么不把令牌给我哥拿过去?!他塞在他手里,他不就收下了吗?”
莫家驹属于比较倒霉那一类,打李旨时太卖力了,决斗时有些力竭,排位赛只拿到青盟癸。
他姑姑莫潇潇从前就是青盟癸,他对此特别满意,想找小女朋友炫耀,结果被花栩栩劈头盖脸一顿喷,整个人都懵逼了:“啊,那我……那我明年塞给他!”
花栩栩哼道:“不必了!明年我亲自帮哥哥夺魁!”
莫家驹本就是最后一名,闻言往前数了数,有点担心:“你也参加啊!”那我这个青盟癸的令牌,岂不是保不住了?
花锦天回到登远轩,不大敢看谢茂脸色,低头道:“弟子无能。”
“人生于世,睁眼只知啼哭,何人不无能?父母抚育,师长教诲,学其识,立其志,日夜进益,方能长成。你若修为不到,是师父不曾教好,不怪你。再者,凡事七分尽人事,三分听天命。纵然你能耐极大,事情不能如愿,也不是你的错处。”谢茂和蔼地说。
“师叔御敌危急之时,你不顾性命阻拦强敌,师父要嘉奖你。”谢茂说。
花锦天闻言越发惭愧了:“弟子不知天高地厚,如果没有铠铠师兄相助,没有师父相救,弟子只给师父、师叔添了麻烦……”
“我今天见了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一个是你,”一个是童画。
童画与容舜可称得上夫妻情深,她爱慕容舜性格模样,顾忌容舜是爱女生父。花锦天呢?花锦天可不是谢茂的“儿徒”,拜师不到两年时间,就敢豁出命去阻拦常宿回。
花锦天是个实心眼,吭哧吭哧地老实招认:“不敢欺瞒师父。师叔赐剑予我,遭遇强敌时向我索剑,我处事不周将剑落入敌手……怕师父怪罪,因此拼命将功折罪。不敢受师父奖赏。”
谢茂何等洞悉之人,岂会看不懂花锦天这点儿心思?
可不管花锦天拼命时怀着什么心思,他确实是拼命了,论迹不论心,当赏则赏。
谢茂将自用多年的雷击桃木剑取出,指尖在剑脊上轻轻一抹,三枚流转不休的阴阳鱼渐渐浮起,又深深沉入桃木剑身。这把剑是谢茂最常用的兵器,木器泛着神妙的老光。
“赐你了。”谢茂道。
宿贞都有些惊讶地看着谢茂。这把剑雷炁内敛,能诛一切邪魅,千年老鬼都扛不住一剑之威。
花锦天出身隐盟世家,自然识货,瞧着雷击桃木剑心里痒痒,又不大敢拿:“师父,我……”
谢茂将剑柄倒转,递予他手心:“你性子光明磊落,最合此剑雷法。我今天把剑赐予你,望你珍重自身,正人正法。若以此剑行走天下,斩杀邪祟恶念,虽天仙圣人也无禁忌。若欺压良善、倒行逆施,虽蝼蚁妖物亦不得宽恕——我必亲自取回此剑,清理门户。”
花锦天连忙跪下接剑,道:“弟子谨遵恩师教诲。若行被道丧德之事,愿死此剑之下。”
第659章 两界共主(173)
隐盟不少大佬特意出席青盟大比, 就是因为收到了谢茂的请柬,准备参加花锦天的拜师仪式。
如今青盟大比草草结束,各位曾经出手相助衣飞石的大佬们也都或轻或重受了伤,一部分家主长老就准备在弟子的扶持下先回屋休息。都是数十年前青盟大比打出来的交情,总得等萧家都安顿好了,再登门告辞——萧家家主和长老也受了伤。
哪晓得这部分准备退场的家长左看右看的, 发现很多老伙计都稳坐不动。看模样比刚才观看决战都要认真几分,有让弟子帮着整理衣衫仪容的,还有门下弟子神神秘秘拿出礼品盒子的……
得,这还怎么走?哪怕没有接到谢茂的帖子, 这关头也不好撒腿就跑啊。
修真大学的讲师名额想不想要了?
这都打得这么乱七八糟了, 你们还要留下来参加谢茂准备的拜师仪式?你们还真是会搞关系啊!
这部分事先没准备礼物的家长都很郁闷,谢茂送帖子很低调, 并没有隐盟遍洒,他们是今天大比之前有谣言传出之后, 才临时知道谢茂要搞拜师仪式。
送礼这玩意可不是闹着玩的, 送得轻了等于不送, 送得重了自己肉痛, 事先没准备这是要咋整?
</div>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