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

    初夏的夜晚车流量大,不时有车辆从后头飞梭超跃,钟洲衍却兀自开得沉稳,丝毫不见生疏。许鹿鸣静默了会儿,问道:“前两周还坐着轮椅,衍总今天就能开车了?”
    眼睛看着前方,目不转睛的。
    钟洲衍瞧在眼里,回道:“我开不开得了车,你不是最清楚?”
    空气中霎时有诡秘的气氛拂过,许鹿鸣脸一红,瞥过去不应。半晌嘀咕:“商人本奸,所以之前能走却故意窝着轮椅,是在做苦肉计给谁看?”
    钟洲衍噙嘴角,透过后视镜反问:“有必要么?针灸治疗本就是一段一段间隔的过程,做完后神经麻痹肌肉也有点发僵,那段时间刚好一轮针灸,做轮椅也是为了利于放松。”
    口中说着,浓眉间略微溢出痛苦。就像少年时候被黑夜与噩梦纠缠的他,兀自忍耐着生生不屈。
    许鹿鸣就不答话,又有点莫名心疼。好像除了亲人之外,她这些年都没再心疼过谁了。
    车内安静了好一阵儿,钟洲衍打破沉默,问道:“许阿姨住在哪里,还在盛华别墅区吗?”即刻脸上表情又恢复了一贯冷贵的常态。
    许鹿鸣一点也不奇怪他知道地方,反正他打探的门路跟明朝锦衣卫似的。眼瞅着距离快要到了,就说道:“停在小区外50米,我自己走进去。”
    钟洲衍敛眉:“就这么怕见人?当年追我的时候,满城都知道我身边的是你,现在却对我藏着掖着。”
    许鹿鸣反驳:“当年是男女朋友,现在是陌路人,不一样。劝衍总别翻旧账,你渣男的印象已经在我圈子里根深蒂固了。”
    钟洲衍打着方向盘,颔首说:“那季萧萧结婚时,你撩我上-床做什么?我渣男的印象在谁眼里不是根深蒂固,本来都不打算招惹了,做了两次,现在每天睁眼闭眼都在想你。”
    这人,是怎么做到能目视前方、泰然自若地说出这种肉-麻话的。
    许鹿鸣保证以前的他不是这样的人,想起那天自己确实因为看到他被甩,才带着私心去挑衅,羞得在他腿上拧了一把:“你呢,腿好了装没好,难道不是在对我博取同情?”
    四周空旷无人,她掐人死疼死疼,疼得钟洲衍错不及防打了个急刹车。还好已经到地方了,别墅区门口的保安走过来要门卡,钟洲衍不住在里头,没门卡,便从钱包里掏出黑金名片递了过去。
    保安一看,赶紧恭敬地递回来,钟洲衍径自开了进去。
    许鹿鸣冷坐在一旁,原来又是他们钟家的地产。
    许珊的一栋别墅在5排3号,钟洲衍没在门前停,拐到了后院树丛的阴影里。
    许鹿鸣要下车,钟洲衍说你自己开门下去,许鹿鸣打不开,问他想怎样。
    钟洲衍就攥住许鹿鸣的腕,隽逸身躯蓦地俯过来,抵上她的脸说道:“许呦呦,你都说我那时候幼稚了,现在我想跟你和好,你能再许我重新追你吗?”
    夜色下,男人的目光灼灼的,气息也灼灼的,攥着许鹿鸣白皙的腕动弹不得。
    第六十一章 你喝多了不回去
    别墅后的树丛静悄悄的, 连只猫都没有。夜风湿凉, 透过窗隙吹进来, 吹得两人的呼吸也似被风拂近。
    许鹿鸣被钟洲衍攥得生疼, 用力挣了挣, 挣不开。又不敢太大声,生怕被人听见动静,不由恼道:“别抓我, 什么叫再许你追我一次?”
    高傲如当时少年,他几时屈尊追过自己了?记忆里都是她巴巴的跟个小丑一样黏乎过去。
    钟洲衍凝着女人酒后晕粉的模样, 眼神凌厉潜笑,腾出手在她脸颊一捏:“没说错,就是字面的意思……让我再追你一次!从一开始遇见你, 就引起我注意了,从始至终都是我在引-诱你喜欢我,可以吗?”
    特地加重了‘再’字,所以竟是承认当年是他主动吗?许鹿鸣没骨气地缄了口。
    就特别容易被打动的人设。这个解释太让她意外。
    抿嘴默了一下,便又讽刺道:“就在衍总说这话之前, 还差点跟另一个女人结婚了呢。”
    钟洲衍答说:“不会结成的。我说过,遇见她前就看到了你, 和她不过是想看看能不能忘记你, 能忘就结,忘不了就是现在的此刻。”
    许鹿鸣听着不乐意,尾音里故意缱了点婊气:“拿无辜局外之人做实验,衍总可谓真君子。”
    风把她的发梢吹到了唇角, 红与青丝的诱-惑。钟洲衍帮她拂开,眉眼执着:“无辜吗?她一开始接触我就是图谋钟氏的利益,我可以顺势接受,也可以随时止损。站在局外谁都是无辜,没有理由我就应当被人利用?何况,结局对她而言互惠互利,不过就是一笔生意。”
    男人的眼眸如夜狼一样盯着她,昔日高冷贵气的王子已然是个覆雨翻云的商人。
    许鹿鸣答不上,咬唇:“但你首先是想把我忘掉,忘不掉了才退而求其次,我为什么要再给你这样的负心渣男机会?”
    钟洲衍盯着许鹿鸣,女人眼神明清,字句珠玑,不再似少女那般好哄了。可他却得承认,无论哪一面的她都叫他难以释怀。
    钟洲衍没有直接回答,只问:“想忘掉你,是因为起初恨你。难道你不是一边爱着一边恨着忘不了吗?”
    话中意思,必然是今晚听到韩易说的那些七七八八,知道她后来没找一个足球队的男人。
    许鹿鸣就握拳头捶过去:“别自作多情,我不找是因为我忙,别总提过去的事!”
    钟洲衍却知道并非如此,如果没有感情,酒店里的那一晚,做-暧时的刻骨缠绵的感觉是不须用语言陈述的。
    钟洲衍就势握住她的腕,拖至怀里道:“是不是自作多情你自己清楚。许呦呦,当时我以为你不爱我,眼睁睁看雁辞不顾马路上的车向你走去,几天之后我九死一生醒过来,接到电话却又是你在问雁辞。灭顶的绝望。你可想过我有多难以接受?一晃八年过去了,如今都已成年,何故要因为那些误会而不给自己个机会,试着能不能重新开始?”
    许鹿鸣挣着手腕挣扎,想起当年的种种,时隔多年后眼眶里再次泛起了委屈的水润:“可你也没想过要来找我。”
    钟洲衍扣住她柔软的腰肢:“你没有再回过头找我。我家,和我妈的酒店,你再也没出现过。我以为你大抵已经忘记了,那么招人喜欢的你,凡事满不挂怀的你,也许遇到了另外的故事。而我仍然躺在床上,腰椎往下失去知觉,是个残废,我就没有勇气再关注你的消息。强制屏蔽,也绝口不提。我想如果我站不起来,狼狈的出现在你面前有什么意义?”
    炙热的气息抵近,仿佛都可听见他言辞背后痛苦挣扎的往昔,许鹿鸣有些心痛地扭过头。
    是了,她离开他后的确真的没怎么想起过他,那之后的许鹿鸣找到了妈妈,出国上学,绽放自我,遇到了另一片开阔的风景。她怎样也想不到,而他那样优秀的男儿,却在过着煎熬的年日。
    男人清宽的肩膀压下来,压得久了,使得许鹿鸣气息不匀。含糊喃道:“你先放开我,压着我好疼。”
    钟洲衍闻言低头看,才看到许鹿鸣被自己压皱的衣衫和裙子,裙边儿卷上去,露出底下一截白皙的肌肤,白玉般吹弹可破,腿侧处已被自己的裤子蹭得微微泛红。
    他不禁动情地环住她后颈,贴唇上去:“不想放开你怎么办?许呦呦,每天每天我都在想你,想该怎么试探你,想怎样才能不失颜面的挽回你,但最后还是轻易被你收服了。”
    “嗯……”许鹿鸣吃痛一声低吟,钟洲衍的唇已经熨着了上来。男人的成熟味道,带着霸道与高冷儒雅,好闻而沉陷,她本在挣扎抵挡,不自觉便顺着本心含住了他精致的唇角,喃唤他名字:“可恶的你,呜……钟洲衍,衍衍。”
    钟洲衍柔声问,抚在她膝上的动作不停:“这么多天了,有没有心里想过我,想不想我要你?”
    “可是……现在,还在车上。”许鹿鸣软得没有一点儿劲,手臂环过钟洲衍的脊背,在他悍健的背上凌乱摩挲着。他黑硬的短发扎着她额头,她的姨妈刚过,其实蠢蠢欲动,言下之意她承认也想他,并没有拒绝。
    一缕小风透过微开的窗隙吹进来,眼梢瞥见旁边一栋别墅里亮着黄澄的灯光。钟洲衍最后却强忍着撑起身子,帮许鹿鸣整理了下衣裙,牵她出了车外说:“今天你生日,阿姨在家里等你,你先陪陪她,过两天我接你下班。”
    许鹿鸣微有悻悻然,痴缠地咬了下唇:“那你路上小心。最近我工作忙,过两天再看有没空。”
    起身心意又清朗,一半开始拒绝。
    钟洲衍抚了抚她柔顺的长发:“怎么,升职了?”
    许鹿鸣应道:“上月中朱总监提的,这个月正式升产品经理。”又问道:“什么时候让我见见你那个熟到同穿一条裤子的总裁好友?”
    说的是传说中那个未曾露过面的dewsing家族品牌大佬。
    钟洲衍笔挺地立着,抬眼看天说:“在你确定委身于我之前,都不会允你接触堪比我优秀的男人。” 眉眼似星,晶晶亮。
    “道貌岸然。”许鹿鸣攥攥他衣襟转身走了,走两步,却觉得就这么把从前说过去未免也太不痛快。就又转回身,仰头对钟洲衍说道:“抱我一下。”
    钟洲衍不明就里地抱住她,许鹿鸣轻轻嗅他衬衣上的味道,然后踮起脚尖,照他的肩膀咬了上去。女人的牙齿原来这么痛,许鹿鸣咬的是真的狠,初一秒钟洲衍皱眉嘶牙,但顷刻便静默地等待着,由她在自己的肩上烙下一排牙印。
    时间过去十数秒钟,许鹿鸣咬得差不多了,松开来喑哑道:“这是为我这些年心里的一股气,账总是要清算的。”
    转身,这回欲要真的回去了。风带着女人微醺的酒香,晃着妩媚的倩影撩入神魂。钟洲衍却蓦地把她拽至怀里,热忱地央求道:“去给阿姨打个电话,说今晚你喝多了不回去了。”
    许鹿鸣摆着手不同意:“都到家门口了,就这么近……唔!”
    钟洲衍顺势堵住她的唇不让拒绝:“听话乖,算我求你呦呦,今晚我真的没办法一个人回去!”边说着,边将她的手臂环至腰后,霸道而求好的拉回了车内。
    路上许鹿鸣只好给许珊打了个电话。
    十多分钟后,便开到了钟洲衍在江滨的一处别墅,应该是他时常来住的,院落收拾得很是清净别致。车停进车库里,许鹿鸣还未及开门下车,钟洲衍便已从他的座驾上越了过来,男人热烈的气息炙贴着许鹿鸣的红唇,不稍几多推搡彼此就接受了。
    钟洲衍匀出一手把座椅放低,修长手指探入许鹿鸣幽香的发丛。此刻的环境静谧无人,许鹿鸣渐渐就喃出了声音,钟洲衍搡着硬实的腰腹,温柔中如若狼在入侵,车厢内的震颤一直在持续。
    一个小时后,许鹿鸣如同猫儿一样倚在后座上,几片的衣裙也被他扯揉得没法儿合身。钟洲衍看着她娇羞的模样,心底里都是柔情,问她还能不能走,许鹿鸣腿酸得没力气,钟洲衍便拦腰将她抱起,径自回了房子里。
    这天晚上,许鹿鸣便宿在了钟洲衍家中。他对她真的又霸道又纵容,好像天生便有着那方面的天赋与势气,仅仅只是几次而已,就好像对她的致命点运筹帷幄了,一晚上两个人从浴缸里折腾到沙发上,凌晨了才回床睡下。
    清早7点钟,许鹿鸣的生物钟便准时醒来,原本钟洲衍说可以让她告半天假休息。但许鹿鸣不想因为他与dewsing总裁的关系而得到便利,一定要去上班。
    钟洲衍便帮许鹿鸣热了牛奶和早餐,一道开车去了kh大厦北楼。
    从地下车库的电梯往上行,到一楼时许鹿鸣本想出电梯换乘,跟他不一道走。岂料到一楼时钟洲衍却攥住她的腕,拉她进怀里不让出去。那一刹那电梯门打开,8点多钟正是各品牌办公职员的上班高峰,一个个便都看到了电梯里的一幕——
    传说中冷峻寡情的集团大少东家,颀长的身影里罩着姣好玲珑的女人,女人竟然有些面熟。两个人的距离贴得甚近,衍总的颈侧依稀似有草莓印,不是都说他不行吗?
    第六十二章 睡都睡了懒得说
    整座kh大厦一下子疯传开。钟洲衍身高近一米九, 宽肩长腿的, 虽然半挡着护住许鹿鸣, 但还是被有心人拍了照片去比对, 没多会儿就认出是蒂尔瓦昕中国区的产品经理许鹿鸣了。
    这未免太劲爆了点, 衍总的上一任才刚分手没多久,平素进出大厦基本独来独往,寡言冷语的像一尊神;而许鹿鸣人缘很好, 办公时间除了工作很少钻营其他,这两个怎么就大清早毫无预兆的从地下车库上来, 还在电梯里亲密环抱了?
    许鹿鸣有些后悔和懊恼。昨晚上两人“放肆”了好多个潮涨潮落,早上出门前钟洲衍对镜整理衬衣,他的身材穿起衬衣西裤特别好看, 五官又帅得矜贵——虽然剥了外壳内里其实是个衣冠禽兽。许鹿鸣特地把他领口、脸庞上上下下审量了几遍,确定没“痕迹”了才放他出门。
    刚才在电梯里人们看到的颈侧那个草莓印,其实是钟洲衍临时拉住了她,她措不及防口红擦上去的。谁叫他个儿高呢,许鹿鸣一米六三即便穿了高跟鞋, 也仅到够着他肩头。
    要好的同事都在小群里打听,许鹿鸣答不上也说不清, 她就给钟洲衍发消息:“事是你惹出的, 你负责去解释。”
    说好的暂时对外保密,结果隔天早上就给曝光出来,真都不想搭理他。
    二十九楼总裁办公室里,钟洲衍眉眼间难得少了几分冷厉, 柔和地回复:“知道了。还痛不痛?”
    昨晚原本是强忍着要的冲动,让她回去陪陪许阿姨的,岂料许鹿鸣忽然咬他,咬完他的意志力也就被她咬没了,只想把她拎回家。天生肆意的小妖精,她也没少把他折腾,现时现刻回忆起来全是她的声息,今后都甭想再放她跑了。
    许鹿鸣收到回复,看到后半句直接被他噎得没话儿。尺寸那么大,活又持久,一场车祸都没把他战斗力消泯,还有脸舔着问人家痛不痛?
    许鹿鸣一早上都并着腿端着腰,隐隐还在酸胀。
    *
    没过多久,电梯里的照片就被以不同的tag形式登上了微博热搜。
    身为四大家族之首,钟氏集团的长房长少爷,本身就是绯闻傍身的体质。虽然其他几个家族的公子皆是热搜常客,但正因为钟洲衍的料少、低调,所以每次一旦爆料,就更加吸引人注目。
    人们看到依稀的许鹿鸣模样,只见身材娇小,红唇明眸,面容楚楚动人。配是真的相配。
    但随后又认出好像是上次智擒人贩的导购小姐姐,于是有唏嘘羡慕的,还有人暗搓搓诋毁的,说这姑娘看着也不像那种趁虚而入的呀,难道是为了攀高枝,而逮着衍总失意失落的时候送上门的心机婊?
    钟洲衍拨拉着手机屏幕,于是发了条微博:“兜兜转转,还是向你求好。第二次追求,不算新闻。”
    底下配一张旧照,是2010年夏天,十八岁的他带许鹿鸣来w市逛步行街时拍的。那会儿刚认识不久,许鹿鸣还没像后来那样迷恋他。照片里少年高挑颀隽,单手裹着微微肉的短发小女生,明明眼里是耐烦与宠溺,脸上却偏作冷傲。身后灯火阑珊,人影憧憧,青春花雨、爱恋的情愫都写在画面里。
    钟洲衍自幼不爱表露自己,也就除了在许鹿鸣跟前才被她迥异的性情迫得节节让步。尽管微博不知何时积攒了三百多万粉丝,但他平素极少经营,难得发一条微博简直就如诈尸,这一下子点赞就有了四万。
    他这么发一条,虽然简短几个字,但却陈述了两点。一、“兜兜转转”,证明两人认识的时间很久了。二、“向你求好”与“第二次追求”,证明次次都是他在主动的。
    一下子就把许鹿鸣摆在了优势的位置。
    很快,钟老太太也在家族晚辈的手机里看到了消息。老太太知道消息,倒是松口气。本来前番看他被秋家小姐绿,老太太还挺忧心的,估摸着大孙子可能身体是不怎行了。现在他能够找到一个喜欢的女孩儿,挺好。而且老人家还记得许鹿鸣,挺可爱的一小姑娘,难得当年衍仔会把她带到长辈面前参加聚会。
    二房施瑶雪陪在老太太旁边,虽然不痛快大房的长子很快又找到女友,但换个角度想,钟洲衍一定是“不能”的,否则秋家那么需要钱,最后秋也不至于幽会旧人放弃婚约。那么既然不能生,对自己的儿子泽钰而言,也就没了最大的威胁。再看那许姑娘,没家底没仗势,充其量也就是林展松的继女,林展松在林家本来就是个只干实事不争的,也折腾不出什么火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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