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父望着正扶着苗氏满脸焦急的大儿子,终于从【夫人和小儿子要杀我,大儿子转脸当了皇帝要迎他去做太上皇】的一轮番事件中回过了神。
他阴沉着眼,仿佛不认识一般的盯着地上晕厥过去的苗氏,在有个下人慌里慌张应下转身要跑出去找大夫时,怒喝一声,“不准去!!”
段青恩一脸不明白的转过脸,眼中还带着满满的担忧,“父亲,可是母亲她……”
“她就是个蛇蝎心肠!!!”
段父简直是咆哮着说出这番话来,他一向是个说话温和的文人,如今都被气的破音了,可以想见,夫人与儿子要杀了他这件事,对他的刺激有多大。
怒吼完,见刚刚打下京城的大儿子脸上一脸茫然。
段父为他骄傲的同时,心酸又心疼。
这孩子,背着他们悄悄打下了这么大的江山,可见其多有本事,可他没忘记,这样有本事的恩哥儿,可是一心濡慕苗氏,将她当做亲生母亲一样的尊敬的。
这一点,从他拿下了江山第一时间就是想着给他们尊位就能看的出来。
他要该怎么与他说,他一向尊敬的母亲表里不一,表面温婉,实则是个毒妇呢?
——
天色彻底亮下来的时候,段父正在纠结要怎么跟儿子说他不在的时候苗氏与段青松露出了怎样的真面目。
而其他朝中大臣府上,在外面围着的造反将士们也得到了准确消息,皇帝死了,造反成功。
他们脸上都露出了喜色来,为首者纷纷去敲包围着的府上大人的门。
贺立盛家就被包围了,在得知外面围着许多造反兵丁时,满府的人都慌了,他却一点都不慌。
这也是他们早就商量好的。
造反时先让自己人把朝中大臣的府上围住,一是为了防止造反成功了,朝里的臣子却都跑光了,到时候没大臣,怎么治理国家。
二就是大部分与段青恩玩得好的郎君都参与了这场造反,他们可都是段青恩精挑细选出来的,也大多都是大臣家的孩子,围住他们家府上,也是免得府中亲人不知道情况收拾细软逃命。
外面那么乱,这些大臣亲眷都是养尊处优的,跑出去了出个什么事怎么办。
以及,这也是为了保险,假设造反失败了,虽然根据各种推测,如今这情况造反失败的可能性只有百分之一,但万一呢。
万一失败了,他们家人被造反官兵围着呢,他们就是妥妥的受害者,也不至于连累家人。
总之,这个方法一出,是全票通过的。
贺立盛一夜没睡,府上的所有人也是,他爷爷,那位早就退下来的国公爷让人搬了椅子放在院子里,自己坐在了上面,周围一群护院手拿长枪,直勾勾的盯着大门。
反正跑是跑不掉了,要是外面的人真的冲进来,他就带着这些护院一起杀上去。
而贺立盛则被安排与母亲祖母还有几个年纪小的小辈躲在了屋里,周围有忠心的仆人护着,一旦外面乱起来了,这些仆人会豁出命去将他们保护着逃出去。
气氛十分凝重,贺母甚至低声啜泣了起来。
贺立盛连忙安慰,“母亲别哭了,外面的叛军包围我们府上这么久都没有动作,他们都是刀山火海出来的,身上又带着武器,我们府上肯定是抵挡不了的,但他们一直没闯进来,可见是不打算对我们做什么,只是想困住我们家罢了。”
贺老太太赞赏的看了孙子一眼,“还是盛哥儿懂事,临危不乱,你说的也没错,叛军若是真的杀进来,我们这些护院算什么,他们既然不打进来,就是没想着要我们的命。”
虽然儿子与婆婆都这么说,贺母却还是忍不住啜泣,“可他们围着我们府上做什么,父亲退下来了,老爷只是个文官,他们没理由这么困着我们家的……”
提出【我困我自己】这个办法的贺立盛心虚摸了摸鼻子。
贺老太太将拐杖往地上一敲,“那你哭就有用了?有这个时间,还不如睡一会。”
贺立盛实在心虚,干咳一声,“我出去看看情况。”
说着,他也不等母亲拦着他不要他去,推开门看了看外面大亮的天色。
都打了一晚上了,应该没问题了吧?
正想着,他突然听到了一声烟花声响。
贺立盛立刻精神一震,抬起了头,果然,盛京上空,两道烟花闪过,绽放出了漂亮烟火。
以烟火为信,成了!
就算是天生少根筋,此刻知晓自己的好友成了大事,也让贺立盛忍不住咧开嘴笑了起来,急促走着向院子里去了。
屋里的贺母一见儿子往院子那样危险的地方去,顿时急了,“盛哥儿……快点回来,那是你能去的地方吗!”
“母亲,我一会再给您解释。”
贺立盛越走越快,最后简直是小跑着到了院子里,果然,他到的时候,一院子的人正在绷紧着神经死死盯着大门。
那里正传来敲门声,两长一短,没人开门也不着急,继续这么不急不缓的两长一短着敲着。
贺国公身边的护院正在小心问他,“老太爷,我们开门吗?”
贺国公多少有点见识,他方才瞧见了烟火,已经隐约猜到了几分这是叛军用来传达信号的方式,如今又见着外面的叛军用十分明显的暗号方式敲门,心中立刻有了判断。
“恐怕我们府上已经有人投了叛军。”
这是见事情成了,才来敲门了。
只是,到底是谁呢?
能让叛军这样小心对待,肯定不会是下人什么的,那,就只能是府上主子了。
贺国公一双鹰眼敏锐的在自己的儿子们身上划过。
“这暗号是什么意思?”
贺家老爷们:???
“祖父!!!”
贺立盛就在此刻小跑着过来了,一口气从后院跑到这里,也着实让他累的不轻,好不容易跑到贺国公跟前了,累的他呼哧呼哧的直喘气。
“开、开门吧……”
“外面是我的人。”
贺国公:“……”
贺家老爷们:“……”
担心儿子跟过来的贺母和担心儿媳妇一着急出个什么事的贺老太太:“……”
贺家的大门最终还是打开了。
一直到看着外面那穿着叛军衣服,对贺立盛抱拳行礼的将士在说:“皇帝已死,各边情况也都处置妥当,我等要回去听命了。”
贺家人都没反应过来。
就连贺国公都被自己的孙子震到了。
他猜到了家里有人加入了叛军,但怎么都没想到,会是自己这个一贯只知道玩闹,还特别叛逆的孙子。
“等我一下,我安抚一下家人便来。”
贺立盛接过了他递过来的盔甲,一边点了两个小兵给他穿盔甲,一边转身对着家人道:“祖父祖母,父亲母亲,如今情况刚刚定下来,我也不好多说,就长话短说了,咱们家肯定没事,如今皇城已经打下来了,盛京已经被我们控制住,没什么危险,你们待在府里就好,我要出去一道做事了,等我回来我们再细说。”
说完,他的衣服也穿好了,骑上一个小兵牵来的马,就这么跟着叛军在家人震惊的视线下一道走了。
贺家院子里出现了长久的沉默。
最终还是贺立盛的父亲率先反应过来,“他、这,盛哥儿这是谋逆造反了?!”
“胡说什么!”
贺国公训斥着儿子,“是盛哥儿跟随新君一道起义。”
“起义……父亲,可我们是国公府……”
“有盛哥儿在,你怕什么。”
与担心新君牵连到自家府上的儿子们相比,贺国公却是狠狠松了一口气。
新君既然已经成事,那盛哥儿就是从龙之功,他们府上是保住了。
至于之前的那个旧主,反正他早就对那个皇帝失望了,就算没有这场造反,迟早,江山也要被人打下来。
有这样的皇帝,皇位能坐稳才怪。
知道有孙子在,贺家就算得不到什么天大荣耀也绝对不会有什么危险,贺国公直接起了身。
“行了,都忙活一夜了,该歇着就歇着,门先继续关上,盛哥儿来了才能开门。”
如贺家这样,叛军都造反成功了才发现自家子弟居然掺和了进去的不是少数,但谁也没有责怪这些郎君。
如今造反都成功了,他们还说什么?
为以前那个皇帝打抱不平,要誓死捍卫江山不落入外姓人手中吗?
这样真正一心为了国,为了皇帝的臣子不是被贬出盛京,就是死在了皇帝旨意下,如今还能好好在朝为官的,对他也没什么真感情。
他死了,这些旧臣们别说悼念了,只会开始想自己要怎么做才能保住家人,或者在保住性命之后开始担忧新君会不会继续让他们这些效忠过先帝的人为官。
这场造反是快速的,一夜就落了定局。
而当一切尘埃落定,新君入主皇宫后,盛京的权贵们才知道,他居然是段家大哥儿。
一个从前除了吃喝玩乐,从没有暴露出一点特殊与聪慧的十七岁郎君,却谋划了这样一场造反。
没人敢说毛头小子怎么能当皇帝这种话,段青恩和新君目前看起来最大的区别,就是新君靠着祖祖辈辈留下来的皇位来控制天下,而段青恩,却是靠着手中足以让人胆寒的军权。
真正的忠义之士早就死在了先帝刀下。
新君登基,别说他才十七岁,就算他今年十岁,只要手里有实权,整个盛京都没人敢说什么。
于是在万众瞩目下,段青恩坐上了皇位。
他是新皇,他所做的任何事,包括吃饭筷子掉在地上这种事都会让所有人小心注意。
因此他登基后,只封了父亲为太上皇,妻子为皇后,却对苗氏段青松一点要封的意思都没有这件事,让不少人忍不住打探起来。
有人说,听说苗氏是新皇继母,这个段青松也是苗氏所出的孩子,是不是新君与继母弟弟关系不好,这才不封。
立刻有人反驳,怎么可能关系不好,之前新君与苗氏可是出了名的感情好,新君之前曾经几次施粥,就是为了苗氏祈福。
这就奇怪了,感情好,却不封赏,这也太能激起人的好奇心了吧。
打探来打探去,最终还是让他们给打探到了。
原来造反当天,新君出去打仗去了,府上被叛军围住,苗氏不知道这是新君的人,还以为有危险,于是在儿子的建议下,决定将太上皇推出去送死。
都被妻子拿去送死了,太上皇能对她有什么感情才怪,新君登基后,想要封赏苗氏与段青松,都被太上皇拦了下来,直言他们都是一群白眼狼,对他们好,只会留下祸患。
新君仁慈,到底没舍得杀了继母弟弟,于是只剥夺了苗氏身上的前朝诰命,将她和段青松贬为平民,又划去了他们在家祠的名字,算是将两人逐出段家。
</div>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