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在单纯地陈述事实。
却不知为何,这个事实竟是令人感到有些许讽刺和可笑。
张明娟闻言,动作一顿,低声道:“我想醉就能醉。”
揭开坛封,再次大口饮酒。
其实不是修士喝不醉,而是修士筑基之后,体内自成轮回,酒气一旦入体,就会被身体很快排出,根本没给修士醉酒的机会。
但也不是不能喝醉,只需暂时封闭身体灵气的轮回,就可让酒气全身心地浸透你的身体,达到醉酒目的。
所以,不是修士喝不醉,而是看他想不想醉罢了。
“我陪你吧。”唤人送来一个空碗,唐糖自己给自己倒了一碗酒。
双手捧起碗,唐糖低头试探般地嗅了嗅,清透香醇的酒水散发出浓厚的酒香,闻之醉人。
那么香,应该不难喝吧。
抱着这种想法,唐糖尝试地轻抿一口。
浓香的酒液带着股淡淡的辛辣味,流入喉间,又回味出一股子甜味来,味道确实不错。
不自觉地,唐糖一点点地将手里酒碗中的酒水喝光。
她抬眼一看,张明娟已经喝到第五坛了。
喝酒的动作太豪迈,难免有些酒水洒落出来,沾湿了张明娟的衣裳,使得她浑身上下都散出一股浓烈的酒味。
但她毫不在意,继续喝。
酒气上头,将她的双颊熏成好看的殷红色,再定睛细看,已然能看得出,她双眸开始迷茫,显然是开始醉了。
“茹茹。”
“嗯?”
“醉酒是什么滋味?”
“不知道怎么说,反正很开心,好快乐,没有任何烦恼,真好,糖宝也试一试呀!”
唐糖看看张明娟,再看看自己怀中的酒碗,突然下定决心:“好。”
好朋友就该有难同当,有酒同醉!
抱着这种念头,唐糖也学着张明娟的动作,直接抱起酒坛子就是一通灌。
灌着灌着,她突然听到了细细碎碎的哭声。
意识到是谁在哭,唐糖连忙丢开酒坛,迷迷糊糊地凑到张明娟身边。
她小脸儿晕红,澄澈的大眼早已迷蒙,醉醺醺地,也看不太清楚东西,只能凭着感觉一点点地摸索到张明娟身边,试探地展开双臂抱住她。
“茹茹不哭,不哭了哦,你乖乖地不哭,糖宝给你糖豆吃。”
若是没有人安慰,张明娟兴许还能忍住泪水,可此时,被唐糖抱在怀中,感受着她一下下稚嫩的安慰,心底积压多年的委屈尽数涌上心头,使得她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
第二次了。
唐糖想,她第二次见到茹茹为了一个人而哭得那么伤心。
“糖宝糖宝……我快要没有一切了,我好害怕,我害怕……”
“茹茹还有我,还有万孚尊者,霓裳尊者,怎么会没有一切呢,不要乱说。”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你不懂。”
“我好舍不得你们,舍不得爹爹娘亲,舍不得糖宝,舍不得……那个人,可是好疼,我的心好疼,我忍受不了了,真的无法再继续忍下去了……”
“如果不求个解脱,我可能会死的,我会死……”
“会死……”
“死……”
“对不起。”
黑暗中,迷蒙女声中的激烈情绪逐渐消散,最终只化为一句冰冷的道歉。
为什么……要道歉?
醉倒之前,唐糖迷糊的大脑疑惑地闪过这个念头。
唐糖做梦了。
这是她时隔多年来,又一次做梦。
她其实很少做梦的,所以每每意识到自己在做梦,少不得会有些好奇。
这个梦境给人的感觉很美好,四周是唐糖及其熟悉的环境。
凌云剑宗,剑峰,弟子堂。
这里算是唐糖修道之途的一个新起步点,所以她对于此地记忆很深,里头的每一花每一木均刻印在她脑海中,从未忘记。
“唐师妹,你傻站在这里干什么,赶紧上课去了。”
身后传来年少时的柏青的呼唤,唐糖回过神之际,便已然跟在柏青身后,踏入了课室内。
“哼!”坐在前排的花铃儿一见到唐糖,立马傲娇地撇开脑袋,态度很不友好。
“别管她,师长快来了,我们快些坐下。”柏青交代一声,然后快步走向了自己的座位。
唐糖的目光缓缓从宽敞明亮的课室内扫过,最终定格在一个熟悉的座位上。
她安静地走过去落座。
那原本坐在她隔壁,正无聊地托腮,望着窗外的少女听到动静,扭过头来,露出一张熟悉的明艳面容。
是张明娟。
“糖宝。”彼时的张明娟是个如牡丹花儿般艳丽明媚的女孩子。
她大气爽朗,热情善良,如同一位大姐姐一般,对班内的每个人都很照顾,特别是年纪最小的唐糖,张明娟几乎将她看做自己的责任。
偶尔还会有人开玩笑地打趣她们,说张明娟如同唐糖的母亲一般,总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她,如同照顾自己的孩子一般。
但其实,最后的唐糖是与张明娟成为了挚友的。
她们都喜欢炼器,喜欢学剑,更喜欢研究好吃的,虽然是一个吃,一个做,但也分外地和谐。
她们会相互为对方打扮,当然,更多时候是张明娟像打扮布娃娃一般地打扮唐糖。
她说,她喜欢看着唐糖穿得漂漂亮亮的模样。
还说,女孩子就得多多爱惜自己,千万不能亏待了自己。
……
说了好多好多,有些唐糖记住了,有些她没记住,但这并不影响她们两人之间的友谊。
原本她们还说好了,若是日后有了自己喜欢的人,一定要带给对方看看,若是对方不满意,那就立马踢开那个人,重新再找一个。
反正呀,男人如衣服,女人如手足不是吗?
“不是吗?快说是不是糖宝。”
总觉得这句话貌似有哪里不太对劲的唐糖在张明娟接连逼迫下,最终还是点头说‘是’。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
第269章 腐尸
接到底下弟子们通知, 云寒匆忙赶去外门集市内的酒楼。
一推开紧闭的大门,一股浓烈的酒气便扑鼻而来。
他眸色微沉, 目光在一片狼藉的屋内一扫而过, 然后迈步踏过一地空酒坛子, 径直往那卷缩在桌下的小身影走去。
醉醺醺的小貔貅变回原形, 卷缩成一小团, 窝在桌下的角落里,睡得格外香甜。
她身上的鳞片有些还未长全,到处都是斑秃,有点丑,落在云寒眼中,却只能让他心疼。
原本听闻徒儿在外头醺酒的满腔怒火, 在此时一见其如此可怜的小模样,倒是没法继续生气了。
他轻叹口气,附身将人抱起来, 也不嫌弃她一身酒臭味, 直接拢入怀中。
处理完了自家徒儿,云寒再转头望向同样一身狼狈地趴在桌上的张明娟,额际跳了跳,突然特别想将这两个相约醺酒的熊孩子一起丢入思过崖关上几个月。
本想将张明娟顺路带去符峰, 交还给她父母, 不料下一瞬,两道流光一前一后落在殿内,化为一男一女, 正是霓裳与万孚。
“茹茹!”霓裳一见女儿的狼狈样,立马心疼地快走几步,来到她身旁,轻轻扶住她。
相比于霓裳的念女心切,没看到云寒的存在,万孚倒是注意到了云寒与他怀中的唐糖。
他面色略有尴尬,连忙附身对着云寒行礼:“见过宗主。”
“免礼。”万孚礼才行了一半,就被一股无形之力托起:“本尊徒儿与令千金一齐醺酒,是本尊教导不利,还望三长老与四长老莫怪。”
“不怪不怪,宗主徒儿乖巧伶俐,定是我这逆女带坏了她,只求宗主莫要动怒即可。”
醺酒的两只睡得像死猪,全然不知双方长辈为了她们,都在自我请罪,就怕对方长辈动怒,累及自家孩子。
与万孚相互客套地请罪一番,最后还是云寒觉得如此请罪来请罪去的太过浪费时间,也没什么意思,便自动停止了这个话题,转而提点般地道:“宗门并不限制门下弟子对未来的道途选择,若弟子真有意向,三长老与四长老何不干脆成全一番?也不枉这一世亲缘。”
闻言,霓裳与万孚对视一眼,均苦笑一番,道:“并非如此……唉,是我们当初的自作主张害苦了孩子……罢了罢了,既然这是茹茹的选择,那我们便成全了她又如何。”
霓裳起身,与万孚一起对着云寒行了一个大礼,恳求道:“师弟需得与妻女一起闭关数载,闭关期间,法峰与符峰,还望宗主多多帮忙照顾一番。”
“可。”云寒昂首应允。
“多谢宗主!”夫妻二人欣喜地再行一礼,然后才带着女儿一起离开。
等人走后,云寒才抱紧怀中徒儿,侧目扫向某个角落,随后冷漠地移开视线,径直离开。
夜晚的寒风穿过大开的屋门,拂过隐藏于楼梯拐角的一抹银色发丝,最终连带着那道身影,一起消散无踪。
“头晕……”
唐糖窝在师尊怀中,被带着飞上天际。
云寒这次没有给她弄个挡风的屏障,无数寒风径直吹拂在唐糖身上,直将醉眼朦胧的她给吹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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