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走错一步,很可能满盘皆输。当时,或许就不该赴宴,随便寻个说辞推了倒好。”
    “都是三柳的错,是我一直劝表哥的。都怪我不好,如若不然的话,表哥今天也不会落到这般困境。”
    “与你无关。”许致倒不会一出事就怪别人,他只会自己反省,“也是我自己走得太急了。”因为他错走这一步,无端招了个麻烦,后面的路,会艰难不少。那个陈冲,或许当时离开徐府后,就已经派人去打听了。
    ……
    陈冲被沈浥下了面子,回去后好生发了通火。再之后,便是让身边的人去打探消息。他倒是想看看,那个小娘子,到底是什么来历,竟然那般得沈浥庇护。
    那个沈浥,也是真不将徐家放在眼里。徐家可是他岳家,当着岳家妻弟妻妹的面,他竟然公开和他争抢一个女人,真不是他一贯作风。
    陈冲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一直到晚上才回来。跑了半天,却是什么线索都没有打探得到。那个小娘子到底是谁,家在哪里,家里都还有些什么人,根本无从得知。她的一切线索,好像都事先被人斩断了似的,叫人查探不到一点头绪。
    “一群废物!”陈冲气得脸红脖子粗,抬脚就将跪在地上的几个人,挨着踹了个遍,“都是干什么吃的,一点用都没有!”
    跪在地上的人面面相觑,却都不敢吭声。
    陈冲虽然混账,但是也不愚蠢。他脑子稍微转个弯就猜得到,他的人打探不到一点消息,这事情,肯定是沈浥从中作梗。莫非,沈浥真瞧上了那个小娘子,要跟他抢人?陈冲在燕州横着走,没有怕过谁,纵那个人是沈浥又如何,既然他瞧中的人,也不会轻易放手。
    “大公子,老爷叫你去他书房。”一个小厮扮相的男子,拱手立在陈冲跟前。
    “知道了。”陈冲挥挥手,颇为不耐烦的样子。
    陈冲不耐烦的将那群废物赶走后,稍稍整了下衣裳,这才大步往陈督军书房去。陈督军找儿子过去,是商量年关回京述职的事情。
    “爹,每年都随您进京过年,一来一回的,累死了,今年不想回京去。”陈冲此番心思根本不在回京上,他与人较量上了,事情不彻底解决了,他没心情想别的。
    陈督军似是不敢相信,回过身来,看向儿子。他手里,还捧着本兵书。
    以往得旨回京,他是最积极的一个,甚至恨不得常年呆在京城才好。京城繁华富庶,哪是这燕北之地可以比得了的。他这个儿子最喜繁华热闹,这个节骨眼上却对回京无甚兴趣,陈督军自然产生怀疑。
    “不随我回京?”陈督军将书搁下,目光落在儿子脸上,“老实说吧,到底是因为什么?”
    陈冲拱手:“这个您就别管了,总之,您替我跟太后问好。就说,冲儿不孝,等下回再回京去给她老人家磕头请安。”
    陈督军如火炬般的目光,在儿子脸上盯了一瞬。想了想,也就没再追问。
    “留下来,倒是也没什么。只是,过年这些日子父亲不在,你少给我惹事。”陈督军对儿子大有恨铁不成钢的无奈,但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也舍不得管得多严,平时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为父不在,好好照顾督军府妻儿老小。”
    “我明白。”陈冲随口回一句应付,想了想,继而又问,“此番回京,那燕王府的二王子……是不是随燕王一道回去?”
    陈督军看了眼儿子,没有多问,只说:“二王子二十有四,其原配徐氏又离世有两年多,这回太后点名要他回去,就是想给他指一门婚。燕王府的几位王子,最能耐的就是他了。太后不在他身边放一个信得过的人,怎么放心?”
    “那就好。”陈冲对朝堂上的那些事情不挂心,只要沈浥不在燕州,他就什么都不怕了。
    ……
    第二天一早,甜珠并三柳坐马车便回青桐去。之后,许致也收拾了书本和衣物,暂时搬去书院住。
    陈冲老实了一阵子,直到听说燕王府的人已经动身回京了,他才又重新暗中派人去继续打探甜珠下落。只是事情并非他想象的那么顺利,他依旧是未探得任何消息。这回陈冲是真的发怒了,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冲到徐家去。
    徐家徐仲山带着一双儿女搭着燕王府的车队回了京,徐夫人因为身子不佳、不便舟车劳顿,便留了下来。张骥将外面发生的事情如实禀报给沈浥,此番正坐在前院书房的沈浥,听后,并没有将这点小事情放在心上。
    “徐夫人不会有事,陈冲不敢真对徐家人怎么样。”沈浥说得漫不经心,他一身素白绣银色云纹直缀,碧玉簪子束起头发,难得穿得这么素雅,也难得这么悠闲……他跟张骥说话的时候,目光一直片刻未曾离开过手上捧着的书。
    见张骥还没走,又不再说话,沈浥这才抬眸去看人。
    “还有什么事?”他声音依旧轻缓闲散,只是莫名多了份力量。
    张骥拱手弯腰,回话说:“齐娘子,已回青桐县去。而那个许秀才,也搬去了南山书院。两个人的关系,倒是还如往常一样。”张骥欲言又止,有些话,他也不知道当说不当说,但因为对沈浥忠心,所以犹豫了许久,还是一咬牙全部说了道,“恕属下直言,那毕竟是有夫之妇,纵然再得二王子心,有些事情,也还是要克制住得好。”
    “谁说我对她有心?”沈浥再没了看书的心情,将书册往桌上一扔,冷俊的脸微微阴沉,居高临下睥睨着张骥,那双幽深的黑色眸子中,似有江浪翻滚。
    素白大手轻轻握拳,搁在书案上,指节泛白……
    沈浥心里是生气的,甚至可以说是非常愤怒的。他一向自诩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现在却拿一个小女子没办法,不由心中油然而生一种憋屈感。
    还有,那些人哪只眼睛看出来他对那么个女人有兴趣?
    但沈浥不愿在这种事情上与下属动怒,所以忍了会儿,也就忍住了那股子气。重新又捡起书册来,沈浥淡淡说:“张副将,你不但管得宽,眼睛也越来越有问题。”
    张骥话已说出口,自然不怕多说几句。
    想起魏先生教他说的话来,张骥便说:“那属下等就放心了。”张骥朝沈浥抱拳,笑着说,“下头兄弟还暗中与那陈冲的人默默对抗着呢,此番既然二王子下了命令,那属下去说说,让兄弟们都撤了,别再管这闲事。”
    “让魏延来见我!”沈浥心知肚明,又将书扔下。
    作者有话要说:
    嗯嗯嗯,坐等二王子自打嘴巴子啪啪啪~
    反正,咱们珠珠不会再那么蠢了~
    小仙女们,你们是不是收藏后就开始冷藏我了?呜呜呜~我说三伏天咋还这么冷23333
    没有留言,码字情绪都木有~
    第11章
    魏延魏先生,是沈浥帐下幕僚。平时沈浥呆在边关遥城,与北边突厥军对抗的时候,魏延便做军师,替沈浥出谋划策。魏延是几年前被沈浥收在麾下的,自跟随沈浥后,便一直呆在遥城,此番跟着张骥一起过来,他自是有要事相议。
    张骥得命,立即去请魏先生过来。
    魏延过来的时候,沈浥已经在偏厅坐下了。看到魏延,他起身几步迎过去。
    “魏先生此番匆匆过来,是不是遥城那边有什么动向?”未等魏延跪下请安,沈浥便弯腰,虚扶了一把,之后,抬手请魏延一旁落座。
    闻声,魏延拱手回禀道:“果然不出二王子所料,那莫邪,得到二王子随燕王进京的消息后,立马便有所动作。但莫邪生性多疑,也是恐其中有诈,所以,暂时还是按兵未动。”魏延拱手,以示对上座沈浥的敬意,“替燕州百姓着想,二王子还是亲自去一趟边城的好。”
    “我明白。”沈浥点点头,自然早就做好了随时打仗的准备。
    张骥咳了一声,魏延朝他看去一眼,这才想起另外一件事情来。
    魏延是军事谋臣,不管所追随主公的私生活。不过,若是因私而影响军心士气,魏延自当是要说上一说。
    “自古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二王子乃是天家贵胄,又是人中龙凤。本来喜欢哪个女子,不是我们这些做属下的该议论的,不过……”魏延白面含笑,欲言又止似有犹豫,“这有夫之妇,惹上了,怕是于王子您的名声不好。”
    对于这件事情,沈浥听得耳朵已经起了茧子,倒是渐渐能够泰然处之。等魏延说完,沈浥才说:“魏先生放心吧,小王自有分寸。”
    ……
    甜珠回青桐县有几天了,回家的这几日,也没闲着。县里有医馆在招工,甜珠本来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去看看的,没想到,就被医馆里的老大夫招用了。老大夫祖籍就是这青桐县的,祖辈有人在宫中做过御医,他儿时也是在京城呆过几年,后来因为改朝换代,便跟着家里人回了祖籍青桐县。
    这家医馆,是他爷爷开的。到他父亲,再到他,历时也有好几十年。只是他子孙缘不重,一儿两孙都相继离世,现在与自己的孙女相依为命。
    孙女打小爱干净,不喜草药味儿。老大夫眼瞧自己半截身子入土,不甘心平生所学跟着他一起入土,就索性晚年再收个徒儿。
    甜珠前世去京城后,做过很多活,也包括在医馆帮过忙。药理懂一些,常见的草药她识得,基本的病症她也略微懂些。前世之所以去医馆,而且还懂这么多医理,也是因为她婆婆许夫人晚年百病缠身,她为了能够更好的照顾婆婆,便亲自尝试着学这些。
    只是没有想到,如今却都派上了用场。
    老大夫中意甜珠的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因为她识字,看着又是个聪敏好学的。北边的小县城,这种地方,破旧且落后,能找几个识文断字的,那是相当了不得了。
    老大夫叫洪成,有个孙女叫洪欣。洪欣九岁,挺喜欢甜珠的,喊甜珠姑姑。听说甜珠才从省城回来,特别羡慕,总缠着甜珠给她说省城里的事情。
    “别缠着你姑姑了,让她好好做事。”洪成有近六十高寿,花白胡须,大地色的脸上,爬满皱纹,脸如树皮,人看着苍老憔悴,声音倒是洪亮,“不是不喜欢药草味吗?怎么你姑姑一来,就天天往前头钻。”
    洪欣吐舌头:“姑姑给我说城里好玩的事情。”
    甜珠一边捡草药,一边笑着说:“我在省城,其实也没怎么出门。所以,外面那些个好玩的,我自己也不太清楚。”
    “能进省城呆几天,就很让人羡慕了。”洪欣捧脸,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努力睁得圆溜溜的,盯着甜珠看,“姑姑,等过完年天气暖和些了,你也带我进城去看看呗。我听阿旺说,姑姑的相公很会念书,考上了省城里的书院。将来,肯定是要考进京城里当官儿的,那姑姑是不是也跟着进京?”
    “我家以前也是京城的,不过,那都是爷爷小时候的事情了。而我,想都不敢想。真羡慕姑姑,我将来要是也能嫁那么好的人就好了。”
    甜珠只笑笑,却不再答话。
    她已经下定了决心,她肯定是要跟许致和离的。所以,许致将来如何,她并不关心。
    回来的那天,她紧跟着去了趟许家,把自己想要和离的想法跟许夫人说了。当时,许夫人的妹妹林夫人也在,她说完那些话后,明显看得出,两位夫人眼里流露出意外和惊喜,应该是没有想到她会主动给林三柳腾出少夫人的位置来。
    只不过,也是碍着面子吧,两位老人家没表现得太过明显,甚至还意思着劝她几句。但她既然说出来那样的话,就是深思熟虑过……铁了心的。她也没空跟她们玩虚情假意,说出“和离”二字来,也不是为了被挽留。
    后来她就回了娘家,再没在许家呆过。她想着,就这几日,许致应该要从南山书院回来了,到时候,便去衙门里把事情办了。
    甜珠思绪飞远了,洪欣喊了她好几声,她都没听见。洪欣气鼓鼓板起脸,那边洪成黑着脸训斥孙女几句,洪欣吐舌头做鬼脸,然后跑后院去了。
    洪成说:“甜珠,今天你早点回去吃午饭吧,下午随我去遥城出诊。”
    “师父,我能随您出诊了?”甜珠喜出望外。
    洪成笑着摸胡须,对甜珠近几日来的表现可谓是非常满意的。人的确聪明又勤奋,东西学的也快,再加上本来就有些底子,所以,一些基本的病症,她肯定是会对症下药的。
    “学习是为了学以致用,你先随我去看看。”洪成说,“午时三刻,记得到医馆门口来,有马车来接。从青桐往遥城去,虽然不远,但是晚上也回不来,你跟家里人打声招呼。”
    “是,师父,我明白了。”甜珠丢下手上的活,洗了手后,便往家去。
    路上买了糖葫芦和卤肉,糖葫芦是带回去给侄子侄女吃的,卤肉做菜。她人还没进小院,三个孩子就闻着肉香味儿探头迎出来了。
    “姑姑!”牙儿才三岁,头发有些枯黄,梳着两条细长的小辫儿,伸长了双手摇摇晃晃就朝甜珠扑来。
    甜珠一把将小丫头抱起,小丫头很瘦,没几两肉。
    看到牙儿,甜珠就想到前世自己的闺女来。闺女阿蜜生病离开的时候,还没有牙儿现在大。她倒是比牙儿现在胖些,皮肤白嫩嫩的,总是乖乖跟在她身后,懂事得很。这些年过去了,她一直都忘记不了女儿,她真是太想念她了。
    若说之前对许致还有那么一丝留念,那也是因为女儿。她想着,如果一切还像前世一样,那么,是不是阿蜜还会来到这个世上陪她?
    她很思念女儿,但也怕她若是真又来陪她了,她仍旧留不住。若是留不住,与其让女儿为病痛折磨,小小年纪便去了,倒是不如一开始就不来的好。
    “姑姑……”牙儿又喊了一声,眼睛一直盯着甜珠手上拎着的糖葫芦串儿看,不住舔舌头,“想吃。”
    甜珠拿了一串给她:“去吃吧。”又将其它吃食分给大虎和二豹兄弟俩。
    齐大嫂从屋里出来,见三个孩子手里满是吃的,乐得合不拢嘴。迎着过来,笑着对甜珠说:“妹妹,你怎么天天给他们买这些吃的,可别惯坏了。一个个嘴巴养叼了,以后怎么还吃得下粗茶淡饭。呦~今儿买了卤肉啊。”
    “嫂子拿进去吧。”甜珠递过去,随即转身进了堂屋。
    打从甜珠从省城回来,齐母就一直躺在床上,每天都哼着说身子不好。甜珠特意请了师父洪成来给母亲看病,把了脉,洪成也只说无大碍,开了个方子,只说好好休息几日便能好,让不必担心。
    甜珠心里明白,偏齐母还拿女儿当之前的傻大妞,想拿自己身子从女儿女婿那里博钱。
    “甜珠,你今儿就回你婆家去。你要是……要是再敢提和离的事情,我今天就死给你看。”齐母气得胸口直起伏,浑身也抖得厉害,“你爹啊,为了救许家老爷,自己命都搭上了。你这么好的一门亲事,是娘帮你讨来的。你死去的公爹,还算是有些良心,憋着最后一口气让女婿娶了你。”
    “现在……你们说不过了就不过了,对得起谁?”齐母越想越头疼,忍不住抬手使劲戳甜珠脑壳,“脑子坏掉了,好好的少奶奶不当,偏去什么医馆当学徒。好好的女儿家,抛头露面,像什么话?”
    面对齐母炮仗似的一番轮轰,甜珠也没什么反应。只替老人家盖好被子,然后才说:“下午跟师父去一趟遥城,晚上怕是赶不回来。”
    “什么?”齐母不可置信,“去遥城?你去那里干什么?”
    甜珠坐了下来,好生说:“随师父去出诊,有马车过来接。您放心吧,遥城虽然是边关之地,但是有忠诚良将守城,不会有事的。”
    齐母是越来越看不懂女儿了,皱着脸问:“你跟女婿,到底怎么了?怎就闹到和离这一步呢?你要明白,若真和离了,你一辈子可就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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