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聪文试探着问:“我记得主子也是京城人?”
虞烟“嗯”了一声。
“我也是京城人,沈家的,若主子是京城人,想必对于京城沈家还是知一二吧,不知主子怎么来的漠北?还把玉满堂经营得如此好。”
虞烟没打算与沈聪文寒暄,不过是刚巧碰上了,不可能又各走各的,各吃各的,怎么着都不太好。当然,也是沈聪文开口一起吃饭,她没有拒绝的理由,毕竟沈聪文的手艺确实很好。
京城沈家,她当然知道,不止是知道,还清楚得很。
沈家是三朝元老,被封为镇国公,如今当家做主的人是沈温,五十出头,睿智得很,也很受皇帝的信任,且后辈出众,能文能武,与皇后的娘家赵丞相相互制衡。
沈家大小姐前些年差一点就入了东宫,这也是皇后的计谋,若是沈家女成了太子妃,那么沈家和赵家不再是对家,当然,两家和一家,权倾朝野。就算皇帝再昏庸无能,在沉迷后宫,也知这一点,又怎么可能应允,再说了,皇帝身边还有个清醒又聪慧的虞贵妃,既然诞下了皇子,总归是要为孩子拼一条路光明的路出来。
皇后自然没得逞。
不知道怎么地,沈家更愿意站在虞贵妃背后。这个就不知有几分真心了,毕竟后宫没有沈家女,虞贵妃入宫二十年,圣宠不衰,身后无助力,还顺利诞下皇子,这不止是美就能站稳脚跟的。
沈家也看在眼里,不然不会贸然站队。站队有两种可能,第一是真的想助六皇子傅少衡登上皇位,再度成为贤臣。不过这个可能性不大,毕竟三朝元老,贤臣当够了,皇帝心腹也当够了。
若是走这条路,完全可以把沈家长女送入东宫,沈家和赵家联姻,甚至把皇帝逼下皇位也不是不能。
那么不选这条路,证明更多是把虞贵妃当跳板。
毕竟虞贵妃得恩宠,在皇帝耳边扇扇耳边风是够了,身后无助力,孤儿寡母,虞贵妃与皇后两边俱伤,那么沈家正好捡漏。
有句话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到最后,杀虞贵妃一个措手不及。
虞贵妃又怎么会想不到。
虞烟再看向沈聪文,带着打量,若这时候还认为沈聪文只是玉满堂的工匠师傅,那她就太蠢了。
明明白白点了沈家出来,又姓沈,很明显是带着目的而来,在她身边潜伏那么多,藏得这么好,倒是可惜了。
她转头,看向剪秋和忍冬,沉声道:“你俩先出去。”
忍冬警惕的看了看沈聪文,再将目光落到虞烟身上,一脸的不赞同,‘女君’两字到了嘴边又换成:“主子,不可。”
就算这人是玉满堂的工匠师傅,熟识又如何,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怎么都不合适,这不是存心坏了女君的名声么。
“无事。”虞烟说完,又重了重音色道:“出去。”
最后是剪秋拉着忍冬出去了。
虞烟直勾勾的看着沈聪文,桌下的手紧攥着,压低声音问:“你是谁?”
“女君不用紧张,或者是昭阳公主不用紧张。”沈聪文的音色一下就变了,往日还是玉满堂的工匠师傅时,寡言,声音总是有几分嘶哑,给人沉稳的感觉。这时,音色清澈,还带着几分温润,“我都自报身份了,昭阳公主莫不是不信?”
虞烟身处深宫中,又怎知沈聪文是沈家哪一号人物。
沈聪文又道:“我既然来这儿了,就用不着跟昭阳公主兜圈子。”
虞烟抿唇不语。
沈聪文一口一个女君,又一口一个昭阳公主,这一刻,又换了称呼,轻声道:“沈某忽然想起来,以前在宫中倒是与虞烟姑娘有几面之缘,想必虞烟姑娘早不记得了。虞烟姑娘是贵妃娘娘的左膀右臂,这忽地来了漠北,将贵妃娘娘独自丢在宫里,想必虞烟姑娘还是有几分惦记贵妃娘娘吧,毕竟相伴了十几年,这情分可不是一般人能代替得掉的。”
“漠北风沙大,说话也一个粗嗓子,虞烟姑娘可是从金窝窝里出来的,想必还是怀念在宫里的日子吧。”
“如今皇上身体也不怎么好,一个月里,差不多有十日都卧床,太子已经频繁出入御书房,替皇上分忧,也在暗地削弱贵妃娘娘的助力,六皇子变得无事可做,贵妃娘娘在宫里也寸步难行,若是有虞烟姑娘在那就好了。”
闻这一番话,虞烟面无波澜,唇边的笑还是三分,不疾不徐道:“沈公子说笑了。”
沈聪文嘴角的弧度徐徐大了。
“虞烟姑娘不愧是虞烟姑娘,这都能猜出沈某在说笑。虞烟姑娘在贵妃娘娘身边十多年,自然最清楚贵妃娘娘是什么样的人,那般聪慧透彻的人,又怎么可能把自己推入险境,再说还有六皇子在。”
“虞烟姑娘,觉得六皇子这个注可以下吗?更准备来说应该贵妃娘娘,再加上京城沈家?”
虞烟没应话,微微垂眸。
看来京城沈家也不过如此,能猜到贵妃娘娘心思透彻,没猜到贵妃娘娘心思透彻到底。
虞贵妃说: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只要能活下去比什么都值得。”
“不管听闻漠北王如何凶残,都不要信,只有去了,才知道漠北王到底如何?一定要见机行事,别管我如何。”
“你去了漠北,说不定是另一条出路……”
看来京城沈家还是不够了解虞贵妃啊。
这一步,走错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二合一。
沈聪文前面出现过,还有小可爱记得么?
昨天卡文卡得我难受,真的太难受了,本意不想断更呀。
这章发10个随机红包。
第36章 孩子
虞烟依旧唇角含笑,眸似秋水,无一丝波澜,紧接着慢条斯理的夹了菜送入嘴里,片刻,轻声问:“沈公子来了漠北可还习惯?”
牛头不对马嘴的对话。
入了沈聪文的耳意思就大不一样了,再看虞烟,嘴角的弧度抑制不住的扩大,这任谁看了也猜不到她曾经是宫女。
这气度,看来是命中带贵。
事关重大,谁也不可能轻佻的应下,需要考虑,需要衡量,他对虞烟的反应极为满意,不动声色。
若是虞烟就此应下了,沈聪文倒觉得家主对其夸大了,他千里迢迢来了漠北,百来个日子只屈身做一个店铺的工匠师傅。
这一对峙,这趟来得倒是不冤枉。
确实,若是没点脑子的人,怎可以这种身份被迫来了漠北,还能在漠北王府吃好穿好,出入自由。漠北王是什么人?战无不胜,且没把山高水远的皇帝看在眼里,不然,又怎会十年来从未进贡礼品。
怎么想,都想不通为何会对一个‘和亲公主’和颜悦色,且还是个冒牌的。
这明晃晃的糊弄。
想必这就是虞烟的能耐了。
沈聪文收回思绪,回:“虞烟姑娘都能适应得极好,我一个大男人哪有什么适应不适应得了之说。”
“沈公子此言极是。”虞烟柔柔一笑。
“虞烟姑娘太客气了,一口一个沈公子。”
“……”
之后虞烟回府,冬日的阳光看似暖,实际冷得渗入人心,午睡虽迟了些,可还是要睡,恍恍惚惚间,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盛世太平,那个坐在龙椅上的男人有俯瞰天下之势,一袭明黄色的龙袍衬得他温文尔雅,又不失霸气,只是那张脸模糊得很,看不太清,而他身边的女人,身姿纤细,眉眼如画,仔细看,倒与她有几分相似……
男人勤政务,当机立断,朝堂上,指点江山,无人敢说一句不是,大臣皆耸着脑袋附和,不敢有二心,与如今的皇帝倒是天壤之别;男人常出入长春宫,与他的女人同食同寝,卸下一身霸气,嘴角噙着温和的笑,两人恩爱得很,后宫三千,只取一瓢,从此再无新人进。
再后来,画面突然到了战场上,千军万马,军心如铁,往前冲,忽然,男人中了暗箭,从马背上跌下,一片混乱……
虞烟悠悠转醒,头有些痛,不知为何总是做这种离奇的梦,见天色擦黑,她摇了摇头,问剪秋,“君上回了吗?”
剪秋摇头,“君上没回。”
虞烟点头,表示知晓。紧接着起身,又等了会儿,傅少廷依旧未归,她独自一人用了晚膳,见白日里还高空中还挂着太阳,明晃晃,这会儿,就下了雨,淅淅沥沥,愈来愈大,倾盆而下,这天变得可真够快的。
虞烟坐在书案前,垂眸,拂袖,执笔写字,笔尖和宣纸碰撞的“沙沙”声音与外头的雨声相得益彰。
手有些软了,她停笔,轻轻揉了两下,抬眸问:“什么时辰了?”
忍冬低声道:“亥时了。”
傅少廷还是未归,虞烟抿了下唇,起身准备往床榻去,忽地顿住,回头问忍冬:“这些时日,傅荣可有忙?”
忍冬:“回女君,他这些时日也如君上般早出晚归,甚至有时候整宿未归,奴婢连人都看不到,忙得很,不知哪里出事了,若是女君困了,便睡吧,想必君上不一定归。这天儿冷,女君早些歇息,若是受凉了就不好了。”
忙,必定是出事了。
她不知为何,想起了方才那个梦。太过真实,真实得让人发颤。
又等了一刻钟,耐不住,虞烟还是上床了。
外头的雨没停,反倒更急了。
迷迷糊糊间跌入了一个炙/热的怀/抱,虞烟亲昵的依偎过去,一是下意识,二是寒冬,一个人就算睡了再久,被/窝依旧温凉,不自觉地往暖处靠。她徐徐撑开眼皮,印入眼帘是傅少廷的脸。
这些天消瘦了很多。
“君上,你……”
他低下头来,堵住了她接下来的话,气势汹汹,虞烟不得动弹,也意会出这一刻的傅少廷不大对劲,伸手推了推,却被扣在脑后十指相扣。
虞烟错愕,挣扎了下。
傅少廷放开,喘了几下粗气,哑着声音问:“你那个好了没?”
虞烟终得于喘气,又挣扎了几下,拢了拢眉说:“君上,你怎么了?别这样,你先先、先下来,有话慢慢说。”
傅少廷鹰眸锁住她,紧接着又低下头去。
“君、君上。”
“……”
男人的g,女人的r,汇合在一起。
一室旖旎。
久久。
外头的雨都停了。
c榻才恰恰停住了摇摆。
傅少廷大汗淋漓,却又一脸餍足,倒在虞烟旁边,看着承尘,大口喘着气。
虞烟累了,真累了,也困,忍不住想睡了。
他手一捞将人搂在怀里,直勾勾看着汗涔涔的虞烟,眼神越发柔和,抬头替她抹掉额头上的汗,凑过去,喉结上下滚动,哑着声音说:“虞烟,别睡。”
虞烟听不到,又累又困。快乐之后的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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