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额上虚汗,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秦雪衣看了一眼地上放着的香炉,道:“还没燃到头呢,再坚持一下。”
小鱼听话地哦了一声,继续咬牙坚持,上回郡主大发神威,打了敬事处那群仗势欺人的小人们,回来便说自己梦里梦见了神仙,传授她功夫,也要教给小鱼。
小鱼对郡主的崇敬如滔滔江水,就算郡主说太阳是方的她也相信,于是大为感动,发誓一定要学好这功夫,以后能保护郡主!
旁边的秦雪衣下盘极稳,老神在在,见她快要支撑不住,想了想,道:“郡主给你唱个曲儿助助兴,就站得稳了。”
闻言,小鱼面露期待道:“好,奴婢听着呢。”
秦雪衣清了清嗓子,开始唱起来:“一摸姑娘头发边,姑娘头发滑又软……”
旁边顿时传来了噗通一声,小鱼跌坐在地上,满面通红,羞得几乎要抬不起头来,声如蚊呐:“您、您怎么唱……唱这种曲子……”
秦雪衣:“啊?”
作者有话要说: 秦雪衣:都是我二师兄教的好,我扎马步的时候他老唱这歌儿助兴。
二师兄:跟我没关系你住嘴!
燕怀幽:万寿节到了,我要给父皇弹古琴。
秦雪衣:那我给皇上唱个十八摸?
长公主燕明卿:你给我唱。
第16章
扎完马步,秦雪衣打了一套拳,院子里的雪人还在,脖子上围了一条红丝巾,大睁着一双黑眼睛看着她,宛如静默的陪伴。
秦雪衣身上出了汗,又去洗了一个澡,她近来觉得自己的力气大了一些,打起拳来也是有模有样了,不再像之前那样软绵绵的,显然这一段时间以来的坚持有了成效。
浴桶下面是放了些微的炭火,能烧很久,秦雪衣在热水里泡去了一身疲惫,然后把脸埋在水里,咕嘟咕嘟吹泡泡,等小鱼抱着衣裳过来,见她整个人都扎进水里了,以为出了什么事情,吓得大惊失色冲过来:“郡主!”
秦雪衣猛地抬起头,水花哗啦啦四溅,溅了小鱼一头一脸,她看秦雪衣没事,才松了一口气,拿起棉巾给她擦头发,一边小声埋怨道:“您可真是吓死奴婢了。”
秦雪衣任由她忙活,忽而转头看她,问道:“小鱼,你喜欢皇宫吗?”
小鱼愣了一下,才继续擦拭,答道:“奴婢六岁就进了宫,在这里长大,倒没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秦雪衣看着她颇显稚气的脸,才十一二岁的年纪,放在现代,大概还在读小学,然而小鱼做事情已经非常麻利了,她问道:“你家里人呢?”
小鱼想了想,老老实实道:“爹娘都不在了,叔叔家里穷,就把奴婢给了去挑人的公公,后来奴婢就进宫了。”
秦雪衣趴在浴桶边缘上,问:“那你日后有什么打算?要在皇宫做一辈子么?”
小鱼摇了摇头,答道:“宫女到了一定年纪,就会放出宫去,奴婢到时候大概也会吧。”
她说着,扬起一个笑:“这些都是很久以后的事情啦,奴婢现在还小呢。”
“是啊,”秦雪衣伸手摸了摸她的双丫髻,道:“你还小呢。”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道:“以后我离开皇宫的时候,你要不要一起出去?”
闻言,小鱼的眼睛噌地一亮,惊喜道:“真的吗?郡主要带上奴婢吗?”
秦雪衣笑眯眯道:“当然啊。”
小鱼手里揪着棉巾,把头点得如同小鸡啄米一般,连连道:“要!郡主带上奴婢吧!”
秦雪衣往后一靠,笑着道:“好,你乖乖的,郡主以后带你吃肉。”
可是怎么离开皇宫,又是一个问题,秦雪衣思索着,这必定需要一个合适的契机,毕竟她自小在这里长大,若是贸贸然提出来,旁人恐怕会觉得奇怪,而且德妃会不会放人,也还是一个问题。
秦雪衣托着腮想,她得找一个外援,而且是一个在宫里说话要有分量的外援。
得是谁呢?
她撩起水泼在肩上,不知怎么,脑子里蹦出了一个人来,长公主燕明卿。
……
秦雪衣翘着脚躺在榻上晾头发,手里举着一本书,腿还一晃一晃的,分外悠哉。
这书是她从书架上找到的,上面记载着许多诗词,都是从前的秦雪衣喜欢看的,她这会儿穷极无聊,也只能翻出来看看。
古代的娱乐实在是太少了,秦雪衣闲得简直要浑身长毛了。
她忍不住想,要是她以前活在这样的环境,没有电,没有信号,没有手机,她保准能给师父抱回一个世界级的大奖杯!外加清华北大的通知书!
秦雪衣翘着脚晃了一下午,傍晚时候,小鱼带着一身寒气从外面进来了,道:“郡主,外面有一个侍卫送了东西给您。”
“侍卫?”秦雪衣愣了一下,道:“谁?”
小鱼答道:“他说是宿寒宫的。”
秦雪衣登时放下了腿,一骨碌翻身爬起来,道:“是林白鹿,他送了什么东西来?”
小鱼把手里捧着的匣子放下来,道:“奴婢也不知,他把东西给了奴婢,要奴婢一定转交给郡主。”
秦雪衣拿过匣子看了看,做工还挺精细的,小鱼想了想,又补充道:“他说是替一个叫清明的宫女送来的。”
“是清明!”秦雪衣顿时笑了,把那匣子打开来,小鱼凑过来看了一眼,惊讶道:“哇,好漂亮啊!”
匣子里面垫着暗红色的丝绢,上面放着一块玉,秦雪衣拿起来一看,才发现那块玉是呈现出淡淡的藕粉色,雕成了一只猫的形状,那猫弓着脊背,两爪前伸,头微微仰着,仿佛是在伸懒腰,惬意无比,栩栩如生。
秦雪衣举着那玉雕猫左看右看,眼睛发亮道:“雕工真好!”
她一眼就看出来,雕这猫的人,至少有五六年的玉雕手艺,师娘是正经的玉雕师,是那种不少人捧着好玉排队来找她雕作品的大师,秦雪衣自小跟着师父师娘长大,耳濡目染之下,除了打拳,玉雕是她最喜欢的事情了。
师娘常常说,她没什么耐心,雕工总是上不来,幸好尚有几分灵气,以后好好学,一定能有一番成绩。
只可惜没能等到那一天,秦雪衣就出意外了,想起这些前事,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郡主怎么了?”小鱼不解地看着她,不明白为何在忽然之间,她的情绪就低落下来了,明明刚刚还很高兴。
秦雪衣深吸一口气,冲她安抚地笑了笑,道:“没什么,只是想到一些事情。”
她再次看了看这玉,色如藕粉,玉质细腻,宛如凝脂,是上等的好玉料,秦雪衣忽然想到,清明只是一个宫婢,怎么会有这么好的玉?
该不会是她的什么传家宝吧?
想到这里,秦雪衣顿时就觉得这玉有些烫手,她坐不住了,问小鱼道:“林侍卫走了吗?”
小鱼答道:“走了,他把这匣子给了奴婢就走了。”
秦雪衣立即低头在榻下找鞋子,一边道:“我得把这玉还给她,这个太贵重了。”
小鱼把鞋放在榻前,叮嘱道:“他已经走了,现在想是也追不上了,您还是慢着些。”
秦雪衣穿上鞋,道:“我去一趟宿寒宫,你在这里待着。”
小鱼看了看擦黑的天色,担忧道:“可是现在时间已经晚了。”
秦雪衣笑道:“好小鱼,你去替我寻个灯笼来,我去去就回。”
小鱼拿她无法,果然去拿了一个灯笼来,秦雪衣走时,她还颇为担忧地跟着走,道:“郡主,奴婢与您一道去吧?”
秦雪衣道:“不会有事,你好好守着院子,我快去快回。”
她把那装了玉的木匣子往袖袋里一揣,提起灯笼风风火火就走了,下午的时候下了一阵小雪,地上湿漉漉的,踩上去还有残余的冰渣,嚓嚓作响。
北方的冬天可太冷了,秦雪衣穿得很厚,裹成了一个球,出门前小鱼还给她罩了一件石竹紫的如意云鹤斗篷,可即便这样,冷意还是往骨子里钻。
天色渐渐黑了,秦雪衣借着灯笼昏黄的光芒往宿寒宫的方向走,没多久,便听见后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像是有不少人过来,她好奇地回头一看,却是有一行太监宫女打着灯笼,抬着舆轿往这边来。
秦雪衣略靠了靠边,好让他们过去,正在这时,一个稍微熟悉的声音忽然道:“长乐郡主?”
秦雪衣循声望去,好半天才看见了人群中的林白鹿,原来这竟是长公主的仪仗,她笑眯眯地挥了挥手,道:“林侍卫。”
舆轿里的人低声说了句什么,仪仗队伍便停了下来,紧接着,秦雪衣便看见深色的轿帘被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揭开,在微弱昏黄的灯光映照下,石青色的衣摆透着一种别样的温暖色泽。
燕明卿端坐在舆轿中,垂眼向她看来,面上没什么表情,声音冷清道:“这么晚了,你这是要去哪里?”
大路朝天,各走一边,秦雪衣心说你管得真多,但是嘴上还是答道:“有些事情要去处理,殿下怎么也在这里?”
燕明卿看着她,默然片刻,才道:“这是往宿寒宫的路。”
秦雪衣:……
燕明卿似是想到了什么,凤目微动,道:“你要去宿寒宫?”
秦雪衣眼睛一转,索性承认道:“是,我正想去拜访殿下,不知殿下是否愿意接见我?”
燕明卿沉默了一下,才道:“可以,走吧。”
说完,她便放下了轿帘,吩咐道:“回宫。”
秦雪衣跟着走,心里啪啪打着算盘:一来能趁此机会跟长公主套套交情,日后好行个方便,说不定她要离宫的事情还得靠这位出一把力,二来,这样她就能光明正大地看看清明啦!
作为神交已久,同榻而卧,秉烛夜谈的朋友,连对方长什么模样都没见过,未免也太说不过去了!
等到了宿寒宫时,天已黑透了,宫婢们掀开轿帘,燕明卿便从舆轿中下来,入了殿内,立即有宫婢过来为她解下斗篷,然后恭敬退下。
燕明卿穿着一袭石青色的行云流水暗花绸竖领偏襟长衫,深色调的衣裳衬得她眉目愈发的冷,秦雪衣看了一会,忽然发现这位长公主有些不同,她似乎总是穿这样暗色的衣服,不像燕怀幽,整天穿得色泽明艳,花枝招展的。
有宫人奉了茶上来,秦雪衣接过,一双眼睛不自觉在大殿里溜,扫过那一个个垂手侍立的宫婢们,试图从其中找出清明来。
虽然没见过正脸,但是她个子好像有点高,至少一米七往上,而且因为声音压低过,秦雪衣听不出来她的本来音色。
一米七……
这殿里好像没有超过一米七的,秦雪衣心里正遗憾着,目光无意中落在了燕明卿身上,然后一顿,嗯,长公主肯定超过一米七了。
她吃什么长大的,怎么这么高?
大概是察觉到了秦雪衣的目光,燕明卿转过头来,与她对视,眉目微动,疑惑问道:“怎么了?”
秦雪衣下意识摇头:“没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秦雪衣:不,这不可能是我的清明。
作者君:不,这就是你的清明。
第17章
燕明卿不说话,秦雪衣就这么喝了一盏茶,大殿里的宫婢们静静伫立在一旁,一丝声音也没有发出。
秦雪衣总觉得有些不自在,这里太安静了,安静得让人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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