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不是,我是想着带在身边自己教。”柳蕴快步跟上,小公子在怀里眨眨眼睛,总瞧着他爹爹,柳蕴察觉,低头戳了戳他的脸颊,抬头一瞧,冬葵已走出老远了。
柳蕴再低头,“你喊一声娘亲。”
小公子张口,咿咿呀呀。
廊下已没了冬葵的身影,柳蕴追到半道,见有奶娘候在屋前,将小公子交予她,奶娘抱着小公子进屋了,柳蕴寻了半天没见冬葵,招来一个丫鬟问了问,丫鬟道,“夫人去衣物房了。”
冬葵坐在衣物房的梳妆台前,几个梳妆丫鬟围着她,柳蕴缓步进来,随从搬来椅子,他也不坐,离了梳妆台两步,边瞧边问,“要出门”
“宋夫人她们约了我赏雪品茶。”
几个梳妆丫鬟一听,更来劲儿了,绝对要让自家夫人美得无人可及,手上动作不停,柳蕴瞧了一会儿,将一句“约在哪儿”压到了嘴边,慢慢退了出去,去了书房写了书信,令随从送至宋府。
随从速速去了,宋平水接了,拆开一看,赶紧拦住了要出门的宋夫人,“你和夫人约在哪儿”
“竹旖楼。”
竹旖楼是极为风雅的场所,朝中女眷素爱往那里去,一是楼里装点淡雅出尘,每一样都不是俗物,老板也是谈吐不凡,二是阁里培养些姑娘了,能弹琴唱曲儿,吟诗诵词,练就了一身解闷的功夫。
其实,楼里一开始并不是姑娘,而是风格各异的青年,或英朗或柔美或可爱,他们什么都会,尤其是擅长聊天,来此的夫人其实不多,毕竟此等行径传出去不好听。
但来此的夫人真的只是解闷来的,从不做旁的,就赏景品茶聊天,青年们也是彬彬有礼地图财,绝不会图人,所以从未有过逾越之举,不然有些官员也不会容得下他们,而且,因为他们解闷得当,诸位夫人开心了,回家也不会闹官员了,减少了不少家里的矛盾。
这曾在朝中是个公开的秘密,能接受的从不张扬,不能接受的也不多做评论,这种相安无事的平静持续到冬葵听说了这个秘密,那时候她正与柳蕴冷战,任由柳蕴如何做,她就是不见柳蕴。
她一听说这个秘密,就命人传信给宋夫人,却不知信经过了柳蕴的手,得知冬葵不愿意去见他,却想去竹旖楼瞧其他男人,他冷笑一声,正想命随从去端了竹旖楼,可又一想冬葵不愿出去很久了,这次出去不成,不知何时才想出去,不免有些不忍心,索性先去了竹旖楼守株待兔。
老板没成想自己做个生意招来了首辅大人,胆战心惊地跪着,柳蕴也没拿他怎么样,只换了楼中男人惯常的服饰,吩咐老板,“我家夫人来了,就带她来见我。”
老板哆哆嗦嗦应了,心想这啥情况首辅夫妇之间的情趣他哪里知晓首辅夫妇之间的纠葛,莫说他,就是朝中其他人也都不晓得,府邸随从仆人的嘴像被缝了一样严实,导致冬葵不出门,根本没人敢问为什么问,有夫人壮着胆子问了,得来一句,“你敢管她出不出门”那夫人赶紧摇头,“不敢。”
宋夫人自然也不晓得,觉着冬葵大晚上要去竹旖阁虽然奇怪,但还是没敢问,来府邸接了她过去,一进楼,老板垂着头将她领到一间房前。
冬葵诧异,“为什么是这间”
老板的头快垂地上了,“这间有我楼里最好的男人。”
“那得进去看看。”
冬葵挥开两人,推门进去了,房间很大,柳蕴站在窗前,沐浴着轻柔的月光,听闻动静回头,面上带着面具,随意的衣饰让他显出少见的倜傥。
冬葵站了须臾,突然笑了笑,在桌前坐好,“老板说你是楼里最好的男人”
男人点头。
“你不会说话”
月光折射到冬葵眸子里,泛着一股冷意,柳蕴刻意压着嗓音,“会。”
“那唱个曲儿吧。”冬葵毫不留情。
柳蕴“”
“不会这个,算什么最好的男人我要换一个”冬葵正要起身,柳蕴哼唱的声音响起,听得冬葵整个人都愣了,良久才坐下来,“不好听。”
柳蕴“”
悄悄呼了口气,眼珠子盯着冬葵不松。
冬葵抿了口茶,“你会写字么”
柳蕴“会。”
招呼老板送来笔墨纸砚,柳蕴怕她认出来,随意写了几个,冬葵远远望了一眼,“勉勉强强。”
“你会作画么”
“会。”
柳蕴画画。
“你会弹琴么”
“会。”
柳蕴弹琴。
“你会做诗么”
“会。”
柳蕴做诗。
整整上半夜,冬葵不停地询问柳蕴会做什么,柳蕴一一答复,还真给做了出来,及至下半夜,冬葵恶劣地问了一声,“你会把面具摘下来么”
柳蕴“会。”
抬起双手去摘,眼瞧着面具就要快摘掉了,冬葵转头走人,“困了,我得回家睡觉了。”推开门就与宋夫人回府邸了。
柳蕴已经摘下面具,露出一张极俊的脸,那确然可以称之为全京最好的一张脸。
过了几日,冬葵躺在床上如何都睡不着,命人给宋夫人送信,于是宋夫人的回信就成了瞧不成了,老板那些男人都跑了,只剩下姑娘了。
冬葵“”
老板为了性命考虑,决定不做这个生意了,全都换成了年轻的姑娘们,谁成想年轻姑娘更会讨夫人们的关心,再者因为是姑娘,没有男女之别的顾虑,越来越多的夫人愿意来这里消遣,于是绿旖楼的生意更好了。
宋平水一听说去这里,忙道,“都有谁命人告诉她们一声,都带着清苑坊的本子去。”将缘由一提,宋夫人恍然大悟,命随从去告知各位夫人,自己去将宋婉儿藏的本子挖出来带上,领着丫鬟们去了竹旖楼。
今日她包了整栋楼,老板出来迎接,她嘱咐一声,“今日好生招待,首辅夫人要来。”老板欢喜的笑脸一僵,嘴上应着,“是,是。”
及至诸位夫人陆陆续续来了,进了房里各自坐好,宋夫人正襟危坐极为认真道,“其实今天还有个任务,都带本子了”
“带了。”
“好好读,据说里面有夫人与大人,抠出来夸一夸。”
冬葵晚了一会儿才到,老板只觉眼前立着一团艳光,光彩闪耀,连看都不敢看,垂头迎进了楼。
冬葵才进屋,老板听闻楼下有动静,匆匆下楼一看,俊美无俦的首辅大人立在楼门前。
老板扑过去跪了,“回大人,没男人,都是些姑娘大人放心,就算是些姑娘,我也不会让她们进屋的”
“倒也不必紧张,我砸不了你的生意。”有时候,柳蕴还是极为讲道理的,他掏出面具在手里把玩着,“过会儿,领我家夫人过来见我便是。”
“是,是”
这厢冬葵一进屋,屋里很大,诸位大人错落有致地坐着,皆捧着本子认真地读,边读还边交流,“这般的痴情男人,世间绝无”
冬葵突地笑了笑,许久没出来,她们都敢明着欺负自己了她不就识字不多,读不了书么
作者有话要说没码完,晚上十二点前发完结章2。
感谢支持,么么
第70章 完结章2
又一想, 这情况明显不对,宋夫人她们也不爱读书, 以前聚在一起可没见过她们这样过。
“可别恼, 不是有意气你的。”宋夫人见她来了,忙放下本子走过来, 扶她坐下,其余夫人也围过来,“这些本子写得可有趣了。”
纷纷为她复述起来,一个个把有关柳蕴的内容吹得天花乱坠, 冬葵听了一会儿就明白了,合着都是为她做戏的情景,在座的夫人都是一副感动得不得了的样子。
宋夫人还道, “婉儿可爱看了, 里面有个人物当真是绝无仅有的好男人。”将是柳蕴的那个人物抠出来一番细说,冬葵听得倒也认真,不住地点头, “是十分的深情。”
几位夫人误以为她听进去了, 都抿着唇笑, “我等瞧大人便是这样的, 这辈子就只疼夫人一个人了。”
冬葵不吭声了, 似笑非笑地瞅了她们一眼,她们有些撑不住了,这是明白了还是没明白啊?眼瞧着都快撑不住了,门口老板偷偷朝宋夫人打招呼, 宋夫人出去一问,老板一脸着急,“大人来了,等了好一会儿了,就等着我带夫人过去。”
宋夫人明白了,看来是她们的任务完成了,只是今日她约冬葵确然只是想赏个雪景品个茶的,没成想被柳蕴插了一脚,她只好给几位夫人使眼色可以回了。
几位夫人了然地点头,纷纷退场,宋夫人轻轻拉冬葵起来,同老板一起来到了柳蕴待的房前,宋夫人与老板缓步离开,冬葵推门进去,窗户前的男人带着面具回身,她道,“把面具摘了。”
柳蕴摘下面具,“上次你认出我来了?”
同床共枕多年,就他往窗台那一靠的身形,冬葵只一眼就瞄了出来,她走到窗前,厚雪覆盖了一切,白茫茫一片,柳蕴伸手抚了抚她的脸颊,“知晓是我,还这么折腾?”
“正是因为是你才折腾的。”冬葵捉住他的手,偏过头,目光直直地迎上去,,“倘若我说,你我那次吵架后,我再不见你,除却是真的气你,还想让你意识到你有心病,你信么?”
“信。”
柳蕴倾身过来抱住她,“那晚,我去找齐先生,齐先生讲了许多,我想起让你哭的情景,是真的意识到了,我确然因为柳家的事变得有些不正常。”
一个心理正常的男人怎能逼着心爱之人哭?怎能靠着心爱之人的泪撑着?
“柳冬葵,我承认,这些我都承认。”柳蕴紧紧抱着冬葵,将下巴搁在冬葵肩上,“我的承认迟了么?”
冬葵慢慢地点了点头,“是,迟了许多,倘若我一不见你,你就能意识到,去敲我的门,我开了门,迎面就是这些话,我该有多高兴。”
她不见柳蕴的那些日子,何尝不是这么幻想的?她也不在意府邸仆人怎么议论,更不在意这么久不见,柳蕴对她的情意是否会减少,只想着柳蕴能早早地过来承认,过来说一声,“也许我能克服这个。”
柳蕴闭了眼,“过去,我是真的错了,我这心病,也许我克服得了。”
一双手抱住了他的后背,冬葵笑了一声,眼眶一红,有泪落了下来,“你现在敢瞧我哭么?上次我们带决明出出去玩前,你说你承认了,却不敢多瞧一眼,我不要那样的承认,现今呢?”
柳蕴直起身子,俯身盯着冬葵的脸,手指抚上她落泪的眼,瞧得是真真切切,以前他瞧冬葵哭,是抚慰是畅快是满足,这会儿他瞧冬葵,只有无尽的懊恼与痛苦,“敢是敢,只是你别哭了,我瞧着难受。”
“你不想我哭了?”
“是!”柳蕴将她面上的泪擦干净,“我兴许是好了,柳家那些事我想开了。”将窗台上那本子递予冬葵,“对了,崔家幼子写了本本子送过来让我们瞧。”
他将本子瞧了一遍,夸张得过分,只是不怎么地,本子瞧完了,一直以来压在心头的那座大山缓缓地没了重量,他像是放开了那些一直纠缠他的重压,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
“我读不了,你给我读一遍吧。”冬葵埋首在他怀里,他翻开本子仔细地读了起来,他读得很慢,兴许整本本子都在夸他,他有些不好意思,冬葵听了笑个不停,及至读完,冬葵违心地感叹一声,“不亏是翰林院出来的,写得真好。”
柳蕴不满,“我能比他写得更好。”
“那你改明写一本夸夸我。”冬葵指了指自己,提起夸,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本子里夸柳蕴的那些话,她话没说完,就又笑了起来,笑得身子沿着窗台滑了下去。
柳蕴索性也不扶她了,靠着窗台坐在地上,捞起冬葵往自己怀里一坐,冬葵双手抱住他的脖颈贴上去,“你会写么?”
“会。”
柳蕴忍不住往她脸颊上啄了一口,还未等冬葵开口,他就将冬葵的脑袋按在他的肩膀上,粗粗喘了口气,“你真的接受了我这次的承认?”
冬葵一下子收了笑意,“是。”
“你真不觉着我是苟且偷生之人,卑弱之人?”柳蕴嗓子眼压着紧张。
“你不是,你从来不是。”冬葵双手抬起柳蕴的脸,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你的亲人们性情刚烈,不知迂回弯曲,受不得半点冤屈,由此含恨而亡,你比他们强太多,若是当年你也忍不了,没有像现在这样隐忍多年,也一杯毒酒没了命,那柳家的冤屈谁来洗刷,谁又来扶持小皇子登基?柳蕴,你做得很好。”
“这些都不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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