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利,你媳妇说你是个软蛋,是也不是啊?”
“为利,我们帮黑皮找到亲爹了。就是那个长毛子,你看黑皮跟他是不是像?”
“为利,你赶紧给你老婆拽回去,可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
冯为利的脸这次是被二青彻底给丢的光光了,更是没有想到二青会将他那事也往外说。他上前一把抓住二青的头发反正就是两个巴掌,在二青歇斯底里的哭叫声中给拖出王桂英家的门。
“本来想着你偷人后被撵回娘家能知错就改,想不到你回去是继续偷人,还偷到了老相好那儿。你这样的□□赶紧带着野种滚!我冯为利就是打一棍子光棍也不会再要你在我跟前恶心我!”
二青呼爹喊娘的拽着冯为利的裤腿不撒手:“为利我错了,我这次是真知道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黑皮……黑皮我不要了,让谢老五给他带走。你只要不赶走我怎么着都行。我是万万不能跟谢老五过啊,我跟她回去就是喝西北风啊!”
冯为利一脚踹过去:“我管你是喝西北风还是喝东北风,滚!”
再窝囊的男人都不能容忍女人的背叛,尤其还是背叛两次,还是说出自己的隐疾,还养了别人的儿子。这些已经足以让冯为利狠下心不要二青了。
二青哭的嗓子都哑了也没有人来管。黑皮好半天过来扯她一下,叫了一声娘,而且却是爬起来就给黑皮一巴掌:“都是你这个丧门星,要不是你,我怎们会落到这步田地!”
黑皮捂着脸后退一步,大声喊着:“是你不要脸还有脸打我。谁让你生我出来的?现在我被人看尽笑话,我恨你!”
黑皮转身跑了,等二青醒过神去追,哪里还有黑皮的踪迹。
谢老五和珍玉两口子也打累了,闺女不是自己的要不回的,在众人的唏嘘中回头捂脸的丧家狗一样跑了。
林京墨进屋见沈月趴在窗口往外看,轻声一句:“他们都走了。”
沈月转头:“嗯,我爬窗户看见了。京墨哥哥,你刚才怕了没?”
“我怕什么?”林京墨不解沈月为什么这么问。
“怕我真是那谢老五的闺女,然后被他们带走啊。”沈月歪着脖子眨巴着眼睛。
林京墨左手偷偷摸一下右手的手心。说实话他刚才真怕了,手心被指甲抠破的地方能证明。他怕那一对丑恶的夫妻会把沈月带走。怕沈月到那家吃苦被打,怕……理她那么远,不能去保护她。
“谁怕了,你这么会气人被带走才好。”林京墨撇过头嘴硬。
“不敢看我,口是心非!”沈月小嘴故意撅起很高:“你希望我被带走的话,刚才又那么着急用力的要拉我进屋干什么?”
林京墨的谎言被拆穿,脸腾的红了,转身推开门就走。
“京墨,咋地走了?还走那么快?”王桂英叫着林京墨:“晚上在这儿吃饭啊,婶子做红烧肉庆祝你月月妹妹没被带走啊。”
“不了婶子,我爸说家还有事。”林京墨走到大门口回头说一声。林茂之纳闷,我啥时候说家里还有事了?
“是是,家里还有点事。老嫂子今晚的红烧肉我们就不吃了。”林茂之附和着儿子的话,和儿子一起出门回家。
王桂英见月月出来上前就给她抱住了:“月月,你今天差一点就被人抢走了,真是吓死娘了。”
“娘,谢老五不会给我抢走,张老五,李老五也不会给我抢走。不管谁来,就算是亲爹亲娘来也不好使,你就是我娘,这就是我家。我哪儿都不会去,你就放心吧。”沈月抱着王桂英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
“嗯嗯,对,这就是你家,咱哪儿也不去。”王桂英抱着沈月不撒手,好不容捡来的闺女谁也不给!
“娘,我饿了,想吃你做的面。”沈月在王桂英怀里撒娇。这个母亲虽然不是母亲却胜似母亲,比那对渣爹渣妈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王桂英放沈月到地上,到脸蛋上亲一口:“等着,娘去做面。娘给月月做一辈子的面!”
六年后。
“娘,我饿了,想吃你做的面。”
十四岁的沈月拎着粉色小花裙子跑回家就嚷嚷开。现在的她早已经不是把八岁时候的小个子,长的都和王桂英一般高了。头发也不是齐耳短发,而是两条辫子又挽起在耳后用丝带扎起来个蝴蝶结。之前圆嘟嘟的小包子脸现在长开成了瓜子脸。一双大眼睛依然黑葡萄般澄净透明,嘴唇也总是点了朱一样粉嫩水润。
沈月现在是冯村的村花,更是石河公社的社花。走到儿都是一道亮丽的风景,引得十里八村的小伙子常常在冯村路口装偶遇。
王桂英放下手里正做的鞋子,下炕:“等着,娘给你做面去,肉丝打卤面怎么样?”
“嗯,就好娘这一口!”沈月伸手揉着肚子更饿了。
王桂英穿鞋子的功夫问:“跟你出去的铁球,丫丫,铁锤呢?”
“他们半路跑去林伯伯家了,都缠着京墨哥哥给他们编蝈蝈笼子呢。”
“以后别让那些小家伙老缠着京墨,京墨是个喜欢安静的人,肯定心里烦,就是嘴上不好意思说。”
“这我可管不了。”累瘫的沈月忘炕上一趟,看着报纸糊的棚顶忍不住发了会儿呆。
时间真快,不知不觉六年就过去了。这六年自己管家,让家里的存款从一百一十块,变成一万块,成了村里第一个万元户。当然,这是不能公开的。毕竟活动还有一点尾巴没有过去。沈月坚信,若是活动的尾巴彻底剪掉,允许自由贸易,自由搞副业,她会一年给家里一个一万块。不,十万块!
这六年,红玲生了两个孩子。大的叫丫丫,是个很乖巧的女娃。二的脚铁锤,听名字就知道是个小子。王桂英给孙子起名执着于带铁字,说铁结实,孩子也就结实好养活。沈月就忍不住想的,那冯大进和冯大库以后也生了儿子,是叫铁锅?铁饭碗?
铁饭碗好,结实砸不碎,哈哈。
这六年,冯大有从村长做到了公社书记。而原来的公社书记王庆祝去了区里做书记。冯大有就是王庆祝一手提拔的。
这六年,冯大财骑着自行车到处收山货,收皮子,已经成了一个很成功的商人。家里有一半的钱就是他贡献的。
这六年,冯大进在部队屡屡建功,已经当了营长,还娶了首长的女儿。
这六年,冯大库从一个愣头青长成了风华正茂的青年。还将家里的自行车,缝纫机都拆了又组装上,换回王桂英的几次暴揍后也得到了扎实的机修技能。
这六年,铁蛋专心学习中医中药,已经小有所成。铁球认真学习文化课,知识储备已经想当于初中毕业。丫丫和铁锤也都是听话的好孩子,就好像铁蛋和铁球小时候。
还有最重要的,这六年,林京墨可逆天了。他居然将百科全书上所有的知识都记下来了,成了一个活的百科全书!
十八岁的林京墨如今不仅是大脑发达,身体也没落下。身高有一米八多,宽肩窄腰,穿衣显瘦,脱衣……没见过。林京墨五官不再青涩,灰墨色的眼睛显得贵气十足。举手投足俨然有了日后林大佬的不凡气质和儒雅风范。
但有一点没变,他的性格还是让人捉摸不透。一会儿好几天不理你,一会儿又给你个小甜饼。反正人家的心情就靠你猜你猜你再猜。
没一会儿王桂英将面端上来,看闺女吃得香她就高兴,高兴就想唠叨几句。
“月月,又去找京墨了没?看京墨现在长的多出息,全村的女孩子都看上他了,你可上点心给他看住了。”
沈月吃一大口面条,腮帮子撑起鼓鼓的:“娘,我就当林京墨是哥哥,他那么厉害我可高攀不起。”
“月月,你该不会是看上二狗子了吧?虽然二狗子现在是出息了,瘦了高了,小眼睛还挺好看的,但你可得记着,咱两家有仇呢。”王桂英提醒一句。
“娘,都跟你说过别叫人家二狗子了。他都那么大了,还读书识字的,得叫大名了。人家教冯树高。”沈月说着又挑起一筷子面:“但娘你放心,我和树高就是哥们,好哥们。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那种关系就好。树高,树那么高,我记下了。”王桂英放心下来,又道:“反正我觉得还是林京墨好,我瞧着他哪哪都好,虽然不爱说话,但是不爱说话的人稳重啊。”
“娘啊,我才十四你就饶了我吧。”
“娘是提醒你,好小伙不老早占住到时候没了你哭都来不及!你是才十四,但是京墨十八了啊。”
“亲娘啊,林京墨马上就要走了。我就是想占他他也得让我占不是?”沈月说完这句就知道说秃噜嘴了,想捂嘴都来不及了。
王桂英眉头一下子皱起老深:“什么?京墨要走了?要去哪儿了?”
沈月搁下筷子,嘴里的面慢慢吞下去,才将一个收音机拿出来:“娘,你知道的这收音机每天都会说一些时事政治什么的。我这几天听收音机说,持续十年的革、命活动要结束了。活动若是结束,林伯伯的帽子就会被摘掉,那他就会回城。林伯伯到时候回城,京墨哥哥肯定也会一起回去的。”
王桂英忽的愣了。好半晌后才咕哝一句:“老林头……要回城了?”
沈月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王桂英已经很失落的走出房间去锅屋,时候不大锅屋就传来碟子掉地的破碎声。
沈月突然没有胃口了。
她心知肚明这一天会来到,但也亲眼看到这些年王桂英和林茂之的互相关心。林茂之没有忘记他的妻子,王桂英同样也记着冯胜利,可再多的思念也终究是阴阳相隔。两个孤雁也没有想怎么样,不过是有个人嘘寒问暖一下不至于那么孤单。这种温暖,是别人不能代替的。
这些年,所有家人都有意无意将沈月和林京墨放一起的时候,沈月也不是没动心。林京墨太优秀了,优秀到每一个女孩子都会沦陷到他那双烟墨色的眼睛里。但只要这个念头一起来,她就会逼着自己将念头赶走。
沈月太清楚自己和林京墨是两个世界的人。当初不知道有圆梦卡的时候,或许还可以将自己和林京墨放在一起幻想一下。但是后来知道了有圆梦卡,知道了自己可以回去,那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他们注定是两个世界的人,自己不可能为了一个幻想放下实实在在的亲爹爹妈。她理智在于什么都知道,所以不会和林京墨进一步。但是王桂英不知道,她甚至以为这个活动会一直存在。毕竟都十年了,然后说结束就结束了,她是完全没有准备和预料。
晚饭,一家人围在一起在蜡烛的照明下吃饭。
餐桌上是大白馒头,肉片炒蘑菇,烧茄子豆角,凉拌黄瓜。这些蔬菜都是自己家小菜园子种的。以前冯全喜做村长的时候是坚决不让私人开菜园子的,但是冯大有做了村长后就放开这些。这两年风头不那么严了,冯大有甚至还在村里留了自留地分给村民自己做主,想种什么就种什么。
这事曾还有人告到了上面,说冯大有在搞资本主义,当时已经做镇书记的王庆祝直接将告状的人批评了一顿,还肯定了冯大有的大胆改革。所以冯村现在家家的餐桌上都丰富了很多,也不再是远近有名的穷村了。
冯大有掰开一个馒头给丫丫和铁锤一人一半,说道:“娘,我今天去镇里开会,会上传达了上面的精神。说活动就要结束了,活动结束后,第一件事就是要给这些年下放改造的人平反,恢复他们的名誉,恢复他们的工作,返回原籍去生活。”
“哦。”王桂英闷闷的应一声:“下午月月就说了这事。想不到这么多年的活动说结束就结束了。”
“大哥,这可是好事啊,那林伯伯就再不用在这儿改造了,他那有本事的人就不该在这乡下埋没了。”冯大财说道。
刘晓丽却担忧起来:“林伯伯若是回城了,那京墨也会走啊,咱们铁蛋还没有出徒呢。”
沈月笑起来:“二嫂你别担心,就算林伯伯要回去林京墨也肯定会安排好铁蛋的,他可不是会半途而废的人。”
刘晓丽放心了,红玲却担忧的看看沈月:“月月,京墨要是走的话,那你们……”
“我们怎么了?”沈月笑嘻嘻的反问,但心里还是有些酸酸的。
“没什么,没什么。”红玲赶紧用馒头堵上自己的嘴。
冯大有又说:“会上还说了,活动结束就重建学校,让孩子恢复上课学习文化知识,还会用最快的时间恢复高考。月月,你当年说的事都要成真了。这些年铁球跟着你学习都不是白学的,咱家真的要出大学生了!”
“真的么?这可感情好,感情好。”刘晓丽高兴坏了,摸摸铁球的头:“铁球,继续跟你姑姑好好学习,等以后考大学去城里,咱们全家都光荣!”
冯大库插话进来:“月月,当初我拆自行车拆缝纫机的时候,娘追着我打,你却支持我拆,还说将来会派上大用场。将来到底是什么时候啊,我都等不及了。”
“快了,等活动结束的文件下来我就去城里转转,回来一准给你好消息。”
冯大库连连点头:“月月,我等你的好消息。”
冯大库聪明又爱动手,从他当年拆自行车的时候沈月就觉得他很有机械师的天赋。所以这些年找了很多机械方面的书给他自学,想不到他真的就自学成才了。
六年了,系统给了自己六年的任务空窗期终于结束了。革、命活动结束,百废待兴,机械厂重建会需要大量的技术人员,而会技术懂机械的冯大库就成了抢手的人才。
未来社会什么最重要?当然是人才!
沈月突然想到一个事,就是靠大佬不如自己就是大佬。
大哥得王庆祝赏识仕途青云直上,二哥经商头脑灵活钱途不可限量,三哥得首长重视在部队建功立业,四哥是机械方面的天才,肯定会成为厉害的工程师。
四个哥哥都有成为大佬的潜质,只要稍加提点都可能会是各行各业的扛把子。那以后就算没有林大佬提携,王桂英家也会过的风生水起。离开的话,也是放心不惦记这边的。
想到离开,为什么心里是酸酸的。而且,这些年她在林京墨前后左右真的只是为了搞好关系留作后用?
“月月。”
林京墨站在阅览室门口招呼一声,教孩子们数学的沈月转头看是林京墨,就快速出了几道题在黑板上:“你们自己做做这些题,昨晚就回家。有不会的明天来问我。”
沈月安排好那些孩子出来阅览室被林京墨扯着手就走,卫生室门口见到冯为利拿着只鸡非要给林茂之。
自从六年前一闹,冯为利有隐疾的事在冯村就不是秘密了。冯为利找到林茂之接受治疗,用了两三年隐疾完全康复。他认真干活,再加上原来有点家底,去年他娶了一个腿脚有点残疾的妻子,今年就抱上一个白胖的大小子。这不,他儿子今天满月,他就抓了一只鸡来非要感谢林茂之的大恩大德。
林茂之百般推辞不过只好收下鸡,看着冯为利高高兴兴的回家了。
沈月以为林京墨会扯着她去他家,但林京墨却扯着她一路往北山走。沈月装着很随意的将手从林京墨的手里抽出来,去路边掐了一朵紫色的小野花在手里摇着:“京墨哥哥,你找我去山上采药啊,但这都很晚了。”
沈月还小时候一样,对林京墨总是很热络的叫着哥哥。以前林京墨很喜欢这个称呼,但后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就开始讨厌这个称呼。
林京墨以前也总觉得沈月是小孩子,很多事不懂,所以他就不在意。但现在又六年过去了,自己都成年了,她也长得大姑娘一样了,却还是小孩子一样好像什么都不懂。直到林京墨从沈月眼里看到了热络之下的刻意疏离,他才突然慌了,乱了。一直想找机会跟沈月聊一聊,却一直找不到机会也不知道怎么聊。直到今天,他从铁蛋那儿听说一个事后,知道再不聊就会后悔一辈子了。
林京墨没回话,固执的去将沈月手里的小花抢走,扔了,然后扯着她的手又往山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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