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唯念一听便知,来的是谢天其的母亲。
谢母人还没进来,便已唉声叹气道:“穆大嫂,是我们谢家对不住你。天其……早已和江小五有了私情,这臭小子,他已喊得满世界都知道了。”
千月母大惊道:“天其和小五?”
听起来,她似乎对谢天其和江小五相恋之事一无所知。
顾唯念听她这么问,唇角却噙了一丝冷笑。若这位穆大婶真的不知道她相中的好女婿和江小五有私情,又为何那么痛恨江小五呢?江小五明明才救了千月,可是千月的娘一开口,就想给江小五扣死了这个杀人的罪名。这穆大婶看起来淳朴,实则也不是个善茬!
谢母红了脸,支支吾吾好一会儿,这才道:“说起来也不能怪天其,江小五毕竟救过他的命。这要是别的女人,他也好拒绝不是……”
顾唯念眸中笑意更浓。谢天其这么大张旗鼓的让人将红蕖峡内所有的绣花针都搜集起来,其实为的不过是让人顺道将他和江小五的事宣扬出去。其实这么个搜罗法,对案情的进展并没有帮助。就连顾唯念此行,也没有真的指望能从穆家搜出什么来。哪个行凶的人会傻到自己交出凶器?
千月母大惊失色:“有这样的事?你们老谢家可别坑我女儿,你……你和我说这个,是要做什么?”
谢母便拉了千月母去了一边的厢房里。顾唯念透过大开的窗子,看了一眼院中情形,复又坐好。她并不急着走,只是坐在床前看着千月。
两位大婶那边很快传来争执声。千月母道:“你们谢家也太不仁义了,这种时候扔了千月不管,让她以后怎么见人?你们分明是嫌弃千月。你别忘了,尤将军在世时怎么说的,不许瞧不起中了情蛊的女人!”
顾唯念听到这话,有些诧异。听起来,谢母对这场亲事已是态度大变!
千月父听到争执声,匆匆去看情况。
顾唯念又转头去看穆千月。穆千月依旧神情呆滞,好似什么都不知道。顾唯念只得对身边人道:“穆大叔和穆大婶想来顾不上招待咱们了,你们在穆家仔细搜一搜,看看还有没有别的绣花针。”
身后的年轻人得令,便都去了。
将人都支出去了,顾唯念才道:“穆姑娘,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谢天其提前回来了。按理,他应该后天才回来。那时候,江小五的尸体都凉了。不过,或许是老天有眼,谢天其这回换了地方采买物什,赶路也比之前顺一些,他又着急回红蕖峡,竟生生提前了两日回来。”
穆千月依旧呆呆躺着一动不动,眸子里看不到一丝波澜。
顾唯念接着又道:“谢天其根本不相信江姑娘会杀人。他还认为,一定是有人陷害江姑娘。穆姑娘,你猜猜看,谢公子头一个怀疑到谁头上?”
穆千月面颊迅速抖动一下,又平复下来。她无事一般,将身子转向里面,背对着顾唯念,似乎不想再听见顾唯念说一个字。
顾唯念很敏感的捕捉到了穆千月的神情变化。这女人果然是装傻!
顾唯念又道:“穆姑娘,你又知不知道,谢天其现在最想做什么?就是解除和你的婚约!现在,谢天其已经将他爱慕江姑娘的事,传得红蕖峡里人尽皆知。你还是一定要嫁给他吗?”
穆千月仍是毫无反应。
顾唯念继续道:“谢公子之所以将事情传得沸沸扬扬,为的就是让红蕖峡所有人都知道他喜欢江小五,其他的女人都该死心了!毕竟,无论这些女人玩什么幺蛾子都没用,谢公子不会喜欢她们。若这些女人伤了小五,只怕谢公子还会痛恨那个人!”
第49章 彻查
穆千月听了这些话,只是安详的闭上眼,仿佛睡着了。
顾唯念笑吟吟道:“穆姑娘,我的好朋友如果和别的男人两情相悦,我一定不会拼了命的跟她抢男人,抢不过就要弄死她。就是不想想往日的情意,也该想想自己的命只有一条,何必为了这种事,把自己搭进去呢!”
穆千月的指尖狠狠掐入手心,整个人微微一颤,迅速归入平静,仿佛一滴露珠落入亘古不变的黄土中一般,甫见一点印痕,便又无声无息了。
顾唯念冷眼瞧着,依旧无声冷笑。
一个年轻人进来道:“顾姑娘,这里已经没有多余的绣花针了。”
另外三人也陆续来报,此处没有再搜到绣花针!顾唯念这才点点头:“咱们也该去别家了。”看起来,像是放过了穆家。
千月母听到这边的动静,从厢房里出来,向着顾唯念等人怒道:“我们穆家做了什么,要你们这么大张旗鼓来搜查?这是搜完了?”
最先来回禀顾唯念的年轻人忙道:“穆大婶别生气,我们也是有任务在身,这就走了。”
顾唯念果然带着一众年轻人离去了。他们顾不得歇息,依旧挨家挨户自上峡村村民手中收集来许多绣花针。原本,村民们很不理解,虽只是不起眼的绣花针,也不愿交出来。顾唯念等人只得解释,这是谢天其的意思。谢天其认定了江小五是清白的,要帮她找到证据洗清冤情,所以才叫她们这么做。
谢天其的名号很好用,众位村民果然痛快交出了手里的绣花针。还有人问,谢天其为何认定江小五是清白的。于是,谢天其与江小五早就相恋的事,便又通过顾唯念等人传了出去。
其实,顾唯念此行,也就只管刺激一把穆千月,再散播一下谢天其和江小五有私情,其余一概不管。真正搜查绣花针的事,是另一波年轻人在做,同样,那波年轻人也担负着散播谢江恋的任务。
待需要自己做的事完成后,顾唯念早已身心俱疲。她便回到江家歇息,几个年轻人自然一路相随。江母早已备下好酒好菜招待顾唯念一行人。然而,纵然菜色丰盛,众人仍旧吃得没滋没味。
天色将黒,顾唯念回房歇息,经过薛少河的房间,便鬼使神差便进去了。里面满是杂物,堆得到处都是,虽然不脏,但很乱很简陋。在凌乱的杂物间,被收拾出来一方小小空地,支着三张桌子,桌子上摆着叠好的床单,床单上压着个枕头。
这就是薛少河睡觉的地方了。顾唯念不由鼻尖一酸,眼圈也跟着红了。她迟迟未关房门,四个年轻人随后跟了进来。一个年轻人讶异道:“顾姑娘,你就睡在这里?”
顾唯念忙道:“这是我大哥的房间。我睡江姑娘的房间。”说起来,江小五虽然嘴上宰了她们一把,心地还是不错,将自己的房间让给了萍水相逢的顾唯念。薛少河虽住的差,但江家确实没有房间了。
年轻人道:“顾姑娘不必担忧,待查清原委,顾公子定会平安无事。”
顾唯念感激的瞧了说话的年轻人一眼,这人也恰是今日带她上树的那位。她道:“要几位陪着我奔波,真是辛苦。”
年轻人忙道:“这是我们分内之事”又转脸向其余三人道,“咱们就在这里歇息吧。两个人歇息,两个人守夜,每隔一个时辰换一次人。”
其余三人并无异议。顾唯念忙道:“辛苦几位了。”他们歇在这里,也是为了保护她。她再三道谢后,这才离去。离开那间房后,她又放轻了步子退回去,侧耳细听房内动静。
房间里果然起了小小的争执。只听一个声音文弱的年轻人道:“秦九,你怎知顾姑娘的兄长是清白的?”
这声音,顾唯念认得。就是在穆家时,第一个来向她报说搜查完毕的年轻人。穆大婶生气时,也是这个年轻人最先道歉。
那个叫秦九的,自然是安慰顾唯念的年轻人了。说起来,她连这四个年轻人叫什么都不知道,此刻才知道其中一个被称呼为秦九。
只听秦九道:“我看顾姑娘今日作为,绝不是歹人,何况大家都认识小五,小五向来刀子嘴豆腐心,你们几时见她真杀过人?”
先前的年轻人道:“可是事关情蛊……我不是说一定是小五做的,但小五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冲动行事并非全无可能。”
这几个年轻人显然也分两派。一派信小五,一派不信。不过,他们面上至少都在尽心尽力帮顾唯念。
顾唯念听到这里,便悄悄走开了。那几个年轻人耳目甚佳,待他们停止争执安静下来,她若不走,极有可能被发现。
回到房里,顾唯念倒在床上,这一日下来,她着实疲惫。躺下后,却没有丝毫睡意,胡乱想着今日种种。江母端了一盆热水进来:“顾姑娘,怎么摸黑躺着?累坏了吧?泡泡脚解解乏吧。”
江大婶放下水盆,又去点了灯。顾唯念坐起来:“大婶太客气了,我怎么受得起?”
江母低声叹息,愁容满面:“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她现在能做的,也就是不给顾唯念添乱,再照顾好她。
顾唯念道:“大婶放心,我会查清楚这件事。小五会平安,我大哥也会平安。”
江母忽然一把拉住顾唯念,一双眸子便是在暗夜里,也几乎发出悲凉又急切的光来:“顾姑娘,你一定要救小五。你不知道,小五她……她……自小可怜哪!她一定不能出事。”
顾唯念道:“小五自幼便没有父亲,又是那样的身世……她这么好的姑娘,老天不会一直亏待她。”
江母摇头道:“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小五……算了,说这些都没用。我是个没用的母亲,现在也只能指望你了!”
顾唯念听得懵懂又疑惑,小五身上莫非还有秘密?
第50章 栽赃
江母的话说得不清不楚,便再不提了。顾唯念心中起疑,便追问道:“大婶,小五到底怎么了?”
江母仍是摇头:“算了,都过去了,不提了。顾姑娘,你先休息吧,我不打扰你了。”
顾唯念便强忍心忧,安慰了江大婶几句,送她走了。
屋子里终于清静了。顾唯念拔下发簪,挑了挑灯芯,那如豆的火光跳跃的更欢快了,给屋里增加了些许昏黄的光亮。顾唯念一个人安安静静泡脚,心思却早已不在屋里。
不知道薛少河怎么样了。
其实她们同行也不算很久,可是薛少河一直很照顾她。以往她只是感激他,也十分享受这份令她安心的照顾,倒也并未有更多的念想,直到他出了事,她才察觉,原来自己这么怕他离开。想想当初她还很不乐意跟薛少河一起走,就觉得很可笑。
顾唯念从怀里摸出一把匕首,自皮鞘中抽出锋刃。便是在昏暗的光亮里,那双刃匕首乎都在闪着寒光。这真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宝贝,叶寻待她一向大方。
顾唯念伸手,纤白若葱根一般的食指轻轻触碰了一把匕首,雪亮的刃立时将指腹划出一道小小的伤。一道尖利的疼痛传来,顾唯念忙缩回了手。指腹上多了一线红痕,很疼。匕首染了她的鲜血,血珠很快沿着薄薄的利刃落下来,匕首立刻恢复一贯的雪亮光华。
顾唯念慨叹,这匕首比她想象的更厉害。她仍旧取出手帕,仔细擦拭过了匕首,贴身收好。或许这一回,她真要用到这柄利器了。
泡过脚后,疲累得到了片刻缓解,顾唯念来到窗前,推开一扇窗子看向院中。中天明月皎皎,仿若一轮挥洒清光的银盘。今日是满月,月色很好,院子里也多了几分朦胧诗意。不过,顾唯念此时此刻真是无心赏月。
两个佩剑的青年来回走动,保护着小院的安危。看到顾唯念从窗前探出头来,一个青年便过来问道:“顾姑娘有事么?”
顾唯念摇头,唇角噙一丝苦笑:“发生这样的事,难免睡不着。”
青年道:“顾姑娘,你莫太忧心,谢大哥本事大着呢。”
顾唯念笑:“我知道。”
顾唯念能听出来这个年轻人的声音,正是那个叫秦九的。这个年轻人似乎很相信她。她道:“我听他们叫你秦九,我就叫你秦公子吧。”
秦九道:“顾姑娘太客气了,叫我秦九就行。”
顾唯念道:“咱们今日在穆家所为……是不是有些过分?毕竟穆姑娘人都那样了。我瞧着有个年轻人很不高兴,还帮着咱们道歉了。”
秦九道:“你是说小霍么?他做事向来比别人考虑周全些。不过今日之事,顾姑娘并未做错什么。小霍原本就与穆姑娘交情不错,顾虑定然多一些。”
原来那个说话文文弱弱的年轻人叫小霍!顾唯念道:“这就好。”
二人闲聊两句后,顾唯念便放下窗子自去歇息了。前半夜平静无事,顾唯念辗转反侧半晌后,终因太过疲累,还是迷迷糊糊睡去了。也不知睡了多久,院子里忽然传来打斗声。顾唯念平时睡觉还好,只是今夜如何睡得安稳,很快便被打斗声吵醒。她忙下床,推开窗子一角向外看去。只见秦九、小霍等四个年轻人,正在围攻一个黑衣蒙面人。那人头上裹着黑布,面上罩着黑布,不辨男女,只能看出身材颀长。
黑衣人手执长剑,警惕的看着围过来的四个年轻人,一双黑眸在月色下,沉着坚定毫无惧色。
秦九朗声道:“扔了剑,摘了面罩,好叫咱们看看到底是哪路神仙!”
黑衣人不答话,手中长剑挽个剑花刺向秦九。秦九举剑去挡,其余三人分别攻向黑衣人周身要害。黑衣人处境十分危险,稍有不慎便有可能命丧此处。不过看起来,秦九等人并未真的想弄死这黑衣人。他们还是想留活路的,所以,出招不快,剑势看似凶猛危险,每每到了紧要关头却又变招,不会真伤黑衣人要害。看起来是想抓活口。约莫一刻钟后,黑衣人身上已多了不轻不重几道剑伤。
顾唯念不会功夫,帮不上忙,只能躲在屋内偷窥这场打斗。江大婶也被惊动了,她并没有顾唯念的镇定,从房里跑出来,大喊大叫道:“你是什么人?你来干什么?还嫌我女儿不够惨么?快,快抓住她!”一边喊着,扛起靠在墙边的铁锹,就要亲自上阵。
顾唯念眼看不好,忙出了房门劝阻了江大婶:“大婶,那人跑不了,别让他们分心。”她说话间,原本一直被四个人牢牢困在包围圈内的黑衣人,忽然不要命的一撞,朝着秦九剑尖过去,仿佛要将自己心口撞个对穿,秦九连忙收剑。黑衣人便从这缺口中飞奔而出,足下轻点,掠过一片小小菜畦,手中长剑直直刺向江大婶心口。
顾唯念一惊,抱着江大婶就地一滚,躲开这致命一击。小霍随后赶到,重重一脚踢飞了黑衣人。黑衣人被踢得远远落在院墙下,不等其余人追过来,黑衣人身子忽然拔地而起,越过篱笆墙,踉跄逃走。
秦九忙追了出去:“小霍,你留下保护江大婶和顾姑娘。”其余二人便跟他一起追了出去,唯有小霍留了下来。
顾唯念扶江大婶起身,江大婶没见过这样的阵仗,已是吓得三魂去了七魄,好容易才平静了些。她才平静下来,忙又拉着小霍问道:“方才那个人是谁?”
小霍摇头道:“我们也不知道。只是发现他半夜里悄悄潜进来,往江姑娘的房里去了。”
顾唯念奇道:“那人往小五房里做甚?”
小霍道:“他堂屋留了一包绣花针!我们四个都看到了!”
顾唯念眼睛一亮:“这是栽赃小五。你们既都瞧见了,可知道小五十有八、九是被冤枉的了?”
第51章 马脚
小霍却道:“实情究竟如何,要等抓住那黑衣人再说。”
顾唯念忙进了堂屋,就着月光,看到桌上放着一个小小的布包,布包已被打开,里面银针根根清晰可见。她燃起油灯,仔细查看,那银针果然与她在红茱树上捡到的一模一样。
</div>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