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还不如直接做育秧盘呢。”余秋穿好鞋袜,否定你胡杨的创意,“你想啊,拔秧插秧这两个步骤的实际目标就是让秧苗由密变疏。实际上并没有改变秧苗本身的性状。你做好了育秧盘,到时候直接将盘放在插秧机上,不就省了拔秧的过程了吗?”
她刚才琢磨着要怎样省力气的时候,就痴心妄想干脆一铲子直接将水稻秧连根带土铲起来。只是这样做有个弊端,就是不知道应该铲多深,很容易伤了秧苗。
于是她反过来再想,要是秧苗可以连着生长空间之间移动呢?育秧盘的存在不是正好解决了这个问题嘛。
田雨摇头:“可秧苗根上带着土呢,插秧机分秧的时候,根会被拽断的。”
“这个简单。”胡杨兴致勃勃,“直接将育秧盘放在水里头泡一泡就好,土会自己散掉的。”
要真是有这么个育秧盘的话,的确能省很多事啊。
胡杨心神摇曳,目光下意识地开始在田头梭巡,看到底找什么东西当这个育秧盘比较合适。
何东胜领着其他上早工的社员往田头去吃早饭,看这群人待在原地不动,立刻笑着催促:“走走走,赶紧吃饭去,民以食为天。”
“小杨哥正想着要做育秧盘呢。”宝珍兴奋得很,看着胡杨的两只眼睛都再往外冒光,“等做出这个来,以后我们就不用再拔秧了,直接送到插秧机里头去。”
这么简单的几句话,何东胜当然没搞明白这个育秧盘要怎么弄。不过这丝毫不影响他大力夸奖胡杨:“咱们胡会计没话说,绝对是知青扎根农村搞建设的典型,农业科学发明家!雷锋出差一千里,好事做了一火车。我们胡会计是下乡一个月,科技传满村啊。”
胡杨被他夸得有点儿不好意思,赶紧将功劳推给同伴:“都是余秋想的。”
何东胜笑得更加开坏了:“就说小秋大夫是我们杨树湾人,看,多会过日子啊。”
旁边人跟着笑起来。
“小秋大夫是我们八队的媳妇儿。”
李红兵拎着一篮子的馒头往八队的地头跑,经过大人们身边时,他挤眉弄眼地大声嚷嚷,“你们六队不能跟我们抢。”
他话音刚落,后面挑着两个大箩筐的中年女人就直接揪住了他的耳朵:“不得了咯,才拿六分工的人,嘴里头也能念叨娶媳妇啦?”
田雨立刻扯着嗓子喊:“李红兵妈妈,你要好好教育他,净讲怪话。”
中年女人赶紧应声:“晓得咯,小田老师,下回他要是还敢乱讲话,你给我狠狠地打,千万不要手软。”
李红兵个子其实已经跟母亲差不多高,被拽着耳朵却不敢挣脱,只能小声哀求:“妈,不是我,是陈福顺,陈福顺的媳妇啦。”
结果当妈的人直接扯着他的耳朵往前走,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没出息,居然连福顺都比不过。”
六队的社员哄然大笑,这是先自己内讧起来了?
何东胜连连挥手:“走走走,小东西,想的倒还挺美。什么时候拿到十分工,再想讨老婆的事情吧。”
周围的婶婶嫂嫂们立刻跟着起哄:“抓紧啊,红兵,好好挣工分,赶紧讨老婆。”
绯闻中心人物余秋同志旁观全场,心里头只有两个字:呵呵。
她发誓,她内心毫无波动。
幸而早饭是忙了起码三四个小时人的终极向往,饥肠辘辘阻止了长辈们对于李红兵小朋友的人生大事的规划热情。
两拨人很快分道扬镳,各自往生产队的用餐地点走去。
六队社员在刚收割完稻谷的田头吃饭。众人自觉在足有半人高的大饭桶前头排队,自己舀粥拿馒头跟咸鸭蛋。
粥是加山芋跟玉米粒还有大麦的杂粮粥,可里头的东西却丰富的很,有虾仁有河蚌肉还有剃了骨头的黄鳝,杂粮米熬开了花,上面飘着薄薄的油花跟切碎的青蒜叶,香气四溢,半点儿腥味都没有。
几乎是一勺子粥进搪瓷缸,余秋就下意识地咽口水。
“多吃点儿。”何东胜在边上翻了她搪瓷缸的盖子,直接拿了两个掺杂了玉米粉的实心馒头放上去,“这个泡在粥里头,配上咸鸭蛋,我保证你能连吃三大缸子。”
余秋手上的搪瓷缸一沉,感觉这馒头怎么比胡奶奶做的还实在。
“哇,何队长,你要撑坏我小秋姐的肚子啊。”
郝红梅从田埂上跳下来,朝自己的小伙伴们跑。
余秋惊讶地看着她:“你怎么来了?”
“是我们。”郝红梅回头,伸手一指田埂,那上头走了一串人。
胡杨一个个地数:“韩晓生、郝建国、周卫东、陈媛,嘿,你们都来了啊。”
“那当然。”郝红梅得意洋洋,“公社全放假了,大家集体回家参加双抢。没人管我们,我们自己跑去革委会问。刘主任说让我们自己组成突击队,到底要去哪儿,自己决定。我们想来想去,还是回杨树湾找你们。”
郝建国挽起袖子,兴致勃勃:“说吧,我就是一杆枪,革命让我冲向哪儿,我就去哪儿。”
陈媛微笑:“本来他们几个也想来的,不过都被安排了值班,走不了。”
“就是。我们走的时候,周伟民都快哭了。”郝红梅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咯咯笑个不停。
余秋无奈:“你也是,你过来了,供销社怎么办啊?难道就不开门了。”
“开,燕子姐在呢。”
余秋差点儿没晕过去:“李……燕子姐她产后大出血,这才刚生了几天孩子啊。”
“燕子姐礼拜一就出院了啊。”郝红梅满脸无辜,“这两天她都在供销社,还能顺便给孩子喂奶。”
她又安慰了一句余秋,“放心啦,旁边就是卫生院,有什么不好,打个电话过去就行。”
余秋这回真要倒下了。李燕足足出了差不多有一千五百毫升血啊,身体血液的三分之一都不止。自己到现在都担心她会因为失血过多导致脑垂体缺血坏死,继而卵巢功能减退,子宮萎缩。结果现在她连月子都不坐,居然直接回去站柜台了!
“她奶水怎么样?有奶给宝宝吃吗?”
“有啊。”郝红梅点点头,“她家宝宝可能吃了。”
余秋悬着的心终于稍稍放下,有奶水就代表泌乳反射正常,垂体的泌乳素还在分泌。
她仍旧认真地强调:“燕子姐需要好好休息,不然她的身体很难恢复好。”
“哎呀,不会的,她会自己休息的。”郝红梅满脸天真,“今天街上基本上都空了,也没什么人来买东西。再说顾客都很好讲话,要有什么东西燕子姐拿不动,他们会自己拿的。”
何东胜也过来安慰了句余秋:“燕子心里头有数,再说今儿估计她家里头也没人在。她去供销社,在医院食堂搭伙,反而吃的卫生方便。”
郝红梅笑嘻嘻的,偷偷跟余秋咬耳朵:“你别慌,卫生院食堂的饭菜可实在了。大师傅还帮燕子姐炖猪蹄汤呢。”
现在肥肉瘦肉一个价,同样的票。大家都想买肥肉熬油,猪蹄这样肉少骨头多的,尤其不受顾客欢迎,所以也便宜。医院食堂三不五时就炖一回,也算是给职工开荤补充营养。
供销社除了位负责定期去县城进货的师傅外,店里头常年只有李燕跟郝红梅两个人。所以她们也不单独开伙,基本上都在医院食堂搭伙。郝红梅倒是觉得那猪蹄汤挺好喝的。
余秋下意识地要咽口水。
猪蹄啊,她眼前浮现出炖的酥烂,汤色雪白的猪蹄,她都多久没吃过猪蹄了啊。
真后悔穿越前控制什么体重,她就该把能吃的吃得起的,什么鸡鸭鱼肉山珍海味全都好好吃个遍!
谁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呀,必须得今天就善待自己。
余秋狠狠地咬了口玉米面馒头。
“来来来,尝尝我们的河鲜粥,保准不比汤水差。”何东胜主动邀请从公社下来的知青们。
韩晓生等人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反复表示他们是吃过早饭才出来的。郝红梅还特地强调:“我吃的比燕子姐还多。”
社员们都被这圆圆脸的小姑娘给逗乐了。
“放心,我才不会让你们白吃呢。”何东胜笑着拿碗给他们盛粥,“吃过饭,你们还有重要任务要完成。”
他抬头看了眼余秋,“小秋大夫,你也抓紧时间吃啊。吃完了赶紧回去煮草药茶,整个杨树湾的人今儿干活全靠它呢。”
余秋愣了一下,煮草药茶?煮什么草药啊,怎么事先从来没人告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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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青新任务
满搪瓷缸的河鲜粥,一个咸鸭蛋, 两个大馒头下肚, 余秋擦着嘴巴,跟自己的知青小伙伴离开田头。
郝建国等人兀自表达不满, 他们要下田劳动, 跟贫下中农打成一片。
何东胜板着脸:“怎么滴?这是不愿意将科学技术传遍农村?赶紧给我们家收割机插秧机全都造出来才是真的。秀才兵, 怎么不想着多造点儿啊?光这么两台哪里够用?水车都晓得全都改造一遍呐。”
胡杨不好意思地抓脑袋,小小声地嘟囔:“我这也不知道好不好使呀。”
“怎么不好使?”何东胜笑着伸手指向前头已经开始劳作的社员。
宝珍的母亲手上推着个看上去有点儿像手扶轮滑板的东西, 只不过踏板的位置是倒人字形的刀片。
她人站在轮滑板的右手边,推着车子往前走,锋利的刀片割断了水稻的茎, 成熟的稻谷被抛在了车子后面。
不一会儿, 宝珍母亲就推出了一条线的稻子。
“怎么不好用?我看这好使得很。”何东胜眉飞色舞,催着知青们往田埂上走, “快点儿, 咱们9个生产队, 几千亩田呢,光这点完全不够用。”
胡杨懊恼地拍脑袋,招呼自己的同伴们,赶紧去帮忙。
最起码的, 他要保证每个生产队有10台这样的收割机呀。
其实材料非常简单, 刀片就是他从镰刀上拆下来的。那扶着的把子, 就是铁锹柄。等到用完之后将零件全部分解开来, 还可以重新组装回头。
工欲善其事, 必先利其器。男知青们想想,觉得好像挺有道理。
韩晓生发了话:“走吧,咱们抓紧。咱个多耽搁一秒钟,贫下中农就多受一份苦。”
“就是,快点快点。”何东胜挥挥手,“缺什么东西,就到大队的碾米坊去找找,拆下来能装回头的就行。”
他转过头又朝女知青们笑,“你们也快点动起来啊,全大队2000多号人就等着你们的凉茶来呢。”
田雨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余秋去煮凉茶就好了,我们这么多人呢。”
煮个凉茶也要4个人,未免太磨洋工了。
何东胜挑高眉毛,跟唱叹咏调似的叹气:“听听这口气,你当凉茶好煮好运?”
宝珍母亲立刻笑起来:“小田老师啊,这可不是好差事。每一个生产队起码要两大桶哦,过一个小时就得换一趟。忙得不歇火的。快点儿去吧,太阳升起来,没凉茶喝人会垮的。”
何东胜笑出了口白牙:“动作快点儿吧,禾真婶婶肯定忙死了。”
他叮嘱余秋,“蒲公英跟菊花一锅水各抓两把,煮之前洗一洗,不要把泥巴也带进来。”
余秋应了声,琢磨着自己应该弄点糖盐水,作为最简单的运动饮料。
再清热解毒的中草药也比不上及时补充水分与电解质来的有效。
要是在2019年,她直接往凉白开里头丢片电解质泡腾片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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