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在边上急得要哭了:“他把亚甲蓝全推进去了!”
跟2019年注射器都是一次性的不同,现在的注射器都是反复回收使用的,最多更换一下针头。甚至在两个人打同一种药水的情况下,连针头都不更换。
因为这个缘故,护士是一次性配两个人的药水。
她刚抽取了亚甲蓝,还没有来得及打进玻璃药水瓶跟葡萄糖液充分混合,黄莺她男人就突然发难,直接抢过了护士手上的注射器,给自己推了一针。
余秋大惊失色,亚甲蓝第一不能肌肉注射,否则会造成局部肌肉坏死。第二静脉用药也必须得注意速度,就是推注也要用10分钟的时间才能将药水推进去。
因为亚甲蓝本身是氧化剂,根据其在体内的不同浓度,对血红蛋白有两种不同的作用。
低浓度时,亚甲蓝可以将高铁血红蛋还原成正常血红蛋白,但是高浓度的时候,它不仅没办法起到还原作用,还会直接将正常血红蛋白氧化成高铁血红蛋白。
也就是说,黄莺她男人凭借一己之力,直接将解药变成了毒.药。
余秋真是要在心中忍不住冷笑,自私的人她见多了,自私到如此□□裸地步的人还真是不多见。
这个男人为什么要抢药水?因为他刚才听到了自己跟护士的对话,担心解药不够,不能保证他的需求。
所以他当机立断,直接将两个人的药全推进了自己身体里头。他从头到尾都没想过药用光了的话,他老婆要怎么办?
显然是没关系的,死了一个老婆再娶第二个。这个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前仆后继的蠢女人。他能哄到第一个黄莺,自然还有下一个。
只可惜,他恐怕没命再娶第二个老婆了。
大概老天爷都看不过眼了,直接成全了他想要用药的心理,居然让他静脉注射成功,直接一管药水全打在身体里头。
刚刚给自己打了药的男人面色迅速从潮红变成青紫,然后整个人都喘不过气来,直接两只眼睛一翻,陷入了昏迷。
如果现在给他测血氧饱和度的话,那条线肯定在飞速地往下掉。因为它体内的血红蛋白基本上已经没有办法再运输氧气了。
正压面罩给氧无效,呼吸球囊捏死了也没有反应。如果现在有亚甲蓝的话,葡萄糖液稀释之后重新缓慢给药,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可惜的是救命的药被他迫不及待用光了。
整个抢救过程持续了半个多小时,余秋看着心电图拖出的一条直线,直接宣布临床死亡。
黄莺发出尖叫,拼命地伸手去拽余秋的白大褂:“你救救他,小邱大夫,我不能没了男人,我娃娃不能没爹啊。”
余秋让到了旁边,她平静地看着,给了氧气仍旧要喘不过气的女人:“你丈夫如果想让你活着的话,他也就不会死了。他想让你死,结果把自己给害死了。”
女人眼睛睁得大大的,不知道是亚硝酸盐的毒性进展,还是她的情绪受到了强烈的刺激,她两只眼睛往上一翻,直接晕厥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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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了大体老师
黄莺到底没有等到县医院送来的亚甲蓝。
陷入昏迷之后, 她就没有再醒过来。
余秋给她洗胃吸氧, 又给她上了呼吸兴奋剂、维生素c跟葡萄糖,然而她的情况还是无法逆转的越来越糟糕。呼吸衰竭的情况压根就没办法纠正。
何东胜从公社革委会跑过来, 还用上了土方法, 给黄莺的两个耳朵尖放血。
这是当地用来治疗猪亚硝酸盐中毒常用的招数,剪耳朵尖跟尾巴尖放血,然后灌十滴水,据说曾经救活过好几头与肥猪。
可惜这招用在黄莺身上, 却没有半点儿效果。
从县城赶过来的快船抵达公社卫生院的时候,积极抢救了三个小时的余秋不得不宣布病人临床死亡。
她真的已经尽力了, 她就算再不喜欢黄莺也尊重这条生命。
只是她实在没有其他的方法可以用。
对, 没有亚甲蓝的情况下,可以做血液透析, 那样效果也不错。可是在1972年的红星公社卫生院, 哪里来的血液透析机?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医生没有药,同样束手无策。
余秋垂着手站在边上,心情极为糟糕。即使她见惯了生死,可每当有病人在他面前永远闭上眼睛的时候,她依然会非常难过, 感觉自己一点儿用也没有。
何东胜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背, 然后朝郑卫红点点头。
郑卫红双眼通红, 转过头喊了一声爹。
众人这才发现, 不知道什么时候, 郑大爹已经站在了外头。
江县本地的习俗,人要走的时候,家里头总归要有个人陪在面前。
那样子,人的魂飞走之后,每到清明七月半,总不至于忘了回自己家享受供奉的香火。
郑大爹的腿在颤抖,他整个人都在颤抖,如果不是郑卫红搀扶着他从病房门口抵达病床,这短短的距离,他都没办法自己走过来。
余秋看着他哆哆嗦嗦地走到病床边,整个人瘫软下来,胳膊撑着病床,嘴唇上下嗫嚅着,半晌才喊出一声:“我的黄莺哎!”
余秋不由自主地鼻子发酸,眼睛也跟着发热。
不管子女有多么糟糕,多不成器,对于始终挂念着他们的父母而言,那仍然是自己的孩子,从他们身上掉下来的肉。
原本身形高大的庄稼汉子,瞬息脊背就佝偻起来,余秋突然间意识到,郑大爹的年纪也大了。
她默默地退出了病房,将空间留给失去亲人的家属。无论有是多糟糕的人,与亲友之间总有温馨幸福的时刻值得他们永远怀念。
余秋深深地吸了口气,转头看向窗外,外面的世界,太阳已经升到了正中间。
虽然是冬天,但阳光温暖,麻雀根不知名的鸟儿,还在窗台间跳跃,偶尔发出啾啾的鸣叫。
医院大厅里,病愈出院的病人们,在家属的陪同下,笑容满面地朝医院大门口走。
那位“主席指定的接班人”用力朝他们挥手,她的手上抓着一个朱红色的橘子,那是出院病人送给她的。
她的手很巧,她教人家编织复杂的毛衣花样。
看到余秋在旁边,“主席指定的接班人”迅速将橘子塞到了余秋手上,然后一路小跑着回妇产科病区。
负责24小时跟着她照应她的护士在后面追着:“你慢点儿,小心肚子痛。”
女病人扭过头来,朝余秋害羞地笑:“不痛了,开过刀了,一点不痛。”
余秋看着她的样子,哭笑不得。也许等待她的是漫长的恢复期,也许终其一生,她的智力以及精神状态都受损。但哪怕是好了那么一点点,那也充满了希望。
余秋朝她挥挥手里头的橘子,大声道谢:“谢谢你,橘子很好闻。”
那女病人愈发害羞,捂着脸跑进了病区大门。
余秋看着病人红扑扑的脸蛋,又听见病房里头传来的压抑哭声。她想到了鲁迅先生在文章中写的那句话: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而我只觉得吵。
她不觉得哭声吵闹,但她还是剥开了橘子,一瓣瓣的送进嘴里头。
真的很甜,很好吃。
这是她穿越之后,第一次正儿八经吃到橘子,是一位经她手治疗过的病人,送给她的橘子。
徐大夫跟个身穿灰色袄子的男人走过来,两人都朝余秋点了点头。
余秋认出了那灰色袄子男人的脸,顿时惊喜不已:“是你呀,齐大夫,我都还没来得及跟你道谢。那次在手术室里头,幸亏你帮我说话,不然洪大鹏肯定已经砍掉我的手了。”
眼科医生笑着摆摆手:“你客气了。其实我们是有事想找你帮忙。”
县医院想要开展眼科诊疗,选了徐大夫去进修,这次齐医生来县医院就是帮着看需要准备哪些设备。
余秋连连点头,高兴得不行:“那太好了,以后有眼科病人,我们就不用那么害怕了。”
毕竟现在交通极度不发达,尤其是有些眼科急症,如果不能及时得到处理的话,很可能会造成病人失明,那可是耽误人家一辈子的事情。
“我们想说的就是这个眼睛失明的问题。”齐医生叹了口气,“我现在病房里头就收了一个真菌性角膜溃疡的小伙子,情况很严重,现在除了做角膜移植外,已经没有更好的治疗方法。”
余秋捕捉到角膜移植四个字,立刻反应过来:“你们是希望死者家属能够捐献器官吗?”
齐大夫点点头:“我知道这对家属来说很难接受,但是我们想试试看。那个小伙子还年轻啊,是个工作很积极的技术标兵。”
徐医生也看向余秋:“这话说起来可能不太好听。但要是尸体烧了,也就是一堆灰。但是如果能把角膜捐赠出来的话,事实上也是在延续生命。”
但这种事情,他们不好直接跟死者家属讲,毕竟人家才刚失去了亲人,而他们对于家属而言,又是陌生人。
余秋点了点头:“那行,我去试试看。不过这事我打不了包票的。”
中国人讲究入土为安,齐齐整整,听说古时候的太监,在下葬的时候,都要想办法将宝贝再缝上去,好全头全脚地去见阎王爷。
余秋没敢直接去找郑大爹,而是辗转跟何东胜说了徐大夫他们的意思。
何东胜略微皱了皱眉头,还是点头答应帮忙试试看。
他又去找郑卫红,然后一圈话儿传下来,郑大爹倒是没有断然拒绝,只是他一个人拿不了主意,他得问问老太太还有郑大婶的意思。
这毕竟是他们家的姑娘。
何东胜陪他去打电话的时候,郑大爹抓着听筒的手一个劲儿的颤抖。
胡杨让李红兵跑了趟腿,将老太太跟郑大婶都接到大队来。
余秋听不到那头郑家的两位女主人的声音,也无法从郑大爹的脸上,看出任何端倪来。
老来丧女的庄家汉整个人都木呆呆的,像是魂儿被带走了一半。隔了半晌,他才发出个声音来:“哎,我晓得喽。”
他抬起头来看余秋,小秋大夫是他在这里唯一熟悉的医生。
面容愁苦的庄稼汉子冲余秋点了点头,嘴里头终于给了肯定的答复:“可以,就是别装在人家大姑娘的眼睛上,她眼睛瞎,别带着人家也瞎了。”
齐大夫跟徐医生都喜出望外,两人齐齐朝着郑大爹鞠躬,感谢他对祖国眼角膜移植事业的支持。
不移植给大姑娘,是个小伙子,很精神很上进的小伙子。
郑大爹摆摆手:“我不懂啥叫移植,既然她对国家还有点儿用,那就用她吧。”
齐大夫迟疑地询问郑大爹:“那您女婿这边,能否麻烦您老人家帮忙联系他家里人?”
郑大爹发起火来:“他不是我女婿,我不认识他,我不认识这种混账东西。”
余秋赶紧朝徐医生使眼色,两个大夫立刻跟郑大爹道歉。
郑大爹抱着脑袋,又蹲在墙角落起泪来。
这头是没希望了,徐医生他们只能靠着医院来联系黄莺的婆家。
这个过程可不比直接打电话去杨树湾。黄莺她婆家所在的山村根本没通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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