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考不过的人也没办法怨天尤人,打铁还需自身硬,谁让你们比人家少了起码一年劳动实践,居然文化课成绩还这么够呛。
“哎呀,不说这个了。”李伟民见大家情绪有些低落,赶紧转移话题,“对了,作文你们写了什么?”
今年的作文题目是要求写一件自己在生产实践中印象最深刻的事,一定要紧扣主题,言之有物,不许夸夸其谈。
小李大夫兴致勃勃地追问余秋:“你写了什么呀?是给人家割鸡鸡还是扭蛋蛋?”
小田老师没有反应过来这人到底在说什么,养鸡场一直是胡奶奶盯着呀,再说小鸡不用接生的,又不是小兔子小猪。
胡杨咬牙切齿,直接一拳捣在李伟民的肩膀上,狠狠地骂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呢?这儿是女同志。”
陈敏毫不犹豫地加入讨伐队伍:“就是,你这种人真讨厌,应该把嘴巴缝上。”
李伟民委屈死了:“这是严肃的医学问题,我跟王大夫还以这个为内容写过文章呢,就发在《赤脚医生》上,群众来信反响很热烈的。”
他不满地控诉陈敏,“明明你前头还问我蛋蛋扭了应该怎么办。”
陈敏面红耳赤,捏起拳头就要捶死李伟民。这个混账东西,怎么能当着大家的面说这些?
侯向群赶紧居中说和:“好了好了,说说正经事,你们都写了什么呀?我写我第一次打麻醉。妈呀,我当爹的时候都没那么紧张,老子半条命都吓没了。”
李伟民也激动起来:“我写我上台开刀,余秋就在旁边盯着,我的天呐,我的手都抖得不成样子了。完了,没落到一句好,从头到尾都是噼里啪啦的骂,我都快被骂晕过去了。”
陈敏羞涩起来:“我写我给病人看病,说女病人尿急是因为前列腺出了问题。从那以后我才意识到自己知识水平太低,基础太薄弱,必须得好好学习。”
田雨满脸好奇:“这有什么问题吗?难道不是前列腺的毛病?对了,前列腺在哪儿啊?”
在场的男同胞们面面相觑,谁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民办教师如此天真烂漫的问题。
还是余秋解救了大家:“田雨,下回健康卫生教育课你可不能光听女生的,男生的也要听。男女身体器官是不一样的。”
田雨这才反应过来,顿时羞得不行。她赶紧推着余秋的胳膊:“你说说你,你印象最深刻的是什么事?”
余秋笑了起来:“其实我想写打鸡血的。”
李伟民跟侯向群全都哈哈大笑,何东胜也笑的直摇头,感觉他的小姑娘实在太促狭了。
李伟民更是笑得前仰后合,一个劲儿指着余秋:“我跟你说,廖主任肯定会看我们的作文的,他一定会被你气死了。”
田雨不明所以,满脸好奇:“这跟廖主任有什么关系?又没有写他发疯的事情。”
要说丢脸,那才是真正的丢了脸呢,听说那时候廖主任可狼狈了。
陈敏笑个不停,一个劲儿冲田雨摇头:“不能说,这涉及到病人隐私。不过小秋,你真敢写这个?”
天呐,那可真是会让廖主任气到跳脚的。
余秋叹了口气,双手一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哪里敢写这个呀?”
虽然这件事的确对她影响重大,也许没有打鸡血的荒谬,也就不会有她后面偏执狂般的执着。
余秋笑了起来:“我写我下乡第一天,接生小妞妞的事情。那一刻,我觉得我可能还有点儿用。”
田雨立刻捂住了胸口,大声强调:“你岂止是有点儿用啊。要不是你,桂枝嫂嫂跟小妞妞就没命了。我跟你说,我就是那个时候知道的,你是很厉害的大夫。”
余秋笑了起来,其实是那件事情重新燃起了她当大夫的勇气。那个时候的她真的很疲惫,她甚至恐惧面对病人,因为她承担不起,一旦失败后将要遭受的责难与痛苦。
侯向群拍了下何东胜的后背:“你呢?你走南闯北的,什么事情印象最深刻?”
“养蚂蝗。”何东胜脸上微微笑,“去找钟师傅学习蚂蝗养殖技术的路上,我们凑巧救了个上吊的妇女。”
那是他第一次跟小秋单独出门。
陈伟明立刻不满起来:“蚂蝗明明是余秋养的,这是余秋的事情。”
胡杨在旁边打马虎眼:“一回事,哪里能分得这么清楚。我们阳朔湾水田里头的蚂蝗就是何队长在养。”
李伟民感觉要用蚂蝗的养殖功劳簿上应该有自己一笔,怎么能够让何东胜也争光彩,他下意识地嘀咕了一句:“那又不是一家人,怎么还能不分彼此呢?”
他话音一落,脑海中猛然浮现出一张迷雾中的图像。白雾缭绕,余秋跟何东胜抱在了一起。
妈呀,难不成那天他看到的一切不是幻觉?
李伟民彻底震惊了。
就连余秋跟他们打招呼,说要先去一趟儿童医院,让他们先走;小李医生都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他看着何东胜跟余秋渐渐远去的背影,才猛的回过神来:“他俩干嘛走一起?何东胜又不是医生。”
胡杨莫名其妙:“何队长陪小秋上晨晨怎么了?难不成要让小秋一个人走,再说了,何队长过去有正经事的。”
大型的企业当然集中在省城,要说印目录,这些大型国有厂需求更旺盛,他们的产品成百上千呢。只要拿下几个厂子的单子,这一把头开张的买卖就足够印刷厂的机子开工不停。
7月份就结束高考了,他们总不能单指望着靠高考复习资料这一项过日子吧,印刷目录才是常做常有的事。
当然小秋说的也没错,以后学习资料也是他们厂的主要业务之一。看看现在大家伙儿的学习热情就知道了,考试选拔才真正符合人民群众心目中的追求。
侯向群也在旁边点头:“没错,我看你们的印刷厂可以好好搞,这家家户户都有学生,到时候大家伙儿都要参加高考。这回考完了,大家肯定立刻开始准备明年的,到时候需要的资料只会多不会少。”
胡杨都被他说动了,准备自己亲自回一趟家里头,再帮忙多搜罗点儿资料,好给余教授他们参考,重新进行编辑。
田雨也跟着点头,这事儿的确得抓紧。大家落下的文化课实在太多了,起码得用一年的时间才能做准备。
“对了,你多找点儿英语资料。”田雨满脸严肃,“虽然到明年咱们就可以满两年了。但是国家既然特别提出要考英语,那就代表着我们国家缺乏英语人才,我们得加强培养。”
唉,最好是从小学就开始,可惜他们现在没有英语老师。
小秋跟余教授倒是好人选,小秋可以跟外国人直接说话都不用翻译呢。
可是小秋太忙了啊,她现在已经一个人都要当成三个用了。
李伟民听他们越说话题扯得越远,忍不住开口提醒:“你们难道没有发现吗?余秋一直跟何队长凑在一起。”
陈敏满脸茫然:“怎么啦?小秋跟大家的关系都好啊。”
李伟民跺脚:“关系再好,能好到抱在一起吗?”
简直就是公然的耍流氓,他要是跟余秋抱抱看,妈呀,不等公社拖他去游街,他自己要先吓死了。
陈敏不以为然地挥挥手:“这有什么呀,何队长还砸核桃剥瓜子给小秋吃呢。何队长一直都很照顾小秋啊。”
说着,她还跟郝红梅求证,“你说是不是啊,红梅?”
郝红梅跟着笑,连连点头:“对呀,何队长一直给小秋带吃的。”
她还抓田雨的手,跟着找同盟军。结果却发现自己的朋友垮着一张脸,一副快要哭的模样:“他们都这样了啊。”
郝红梅茫然:“这样是哪样啊?”
小田老师直跺脚:“这可是个人作风问题啊,哪里能这样?”
陈敏跟郝红梅面面相觑,这才后知后觉,总觉得哪儿不对劲。
两个姑娘各自转移开视线,全都盯着后面的韩晓生跟陈媛。这一回在县城里头,两人倒是大大方方,直接手牵手。
其实他们也没有做太亲密的动作,但是那种情侣之间特有的亲密无间,却一览无遗。
同样的氛围小姑娘们在另外两个人身上也感受到了。
三个小姑娘又急急转过头,各自以眼神控诉地盯着三个年轻人。
胡杨反应最无辜,他举起手来,相当委屈:“我什么都不知道,我都忙死了。”
李伟民则是一脸你们怎能冤枉我的表情,只差直接跳起脚来:“我还被吓到了呢,我都当自己是白天见鬼了。”
就王大夫最老实:“我以为你们都知道了。”
他伸出手指头指指田雨,又指指陈敏。
这要说起来,余秋要么跟田雨睡一块儿,要么跟陈敏一个被窝,她俩都不知道,那旁人上哪儿晓得去?
田雨直接瓢了嘴巴,金豆子在眼眶里头打转儿:“这都成真了呀。”
哎呀这可怎么办?她怎么能把最重要的事情给忙忘了呢?她要把小秋拉回正途上的呀。
小秋怎么能跟何队长谈对象呢?
完蛋了,刚才他们还就这么眼睁睁送着小秋跟何队长走了。
余秋靠在何东胜的肩膀上,沉沉地睡着了。汽车是最容易让人入睡的地方,颠簸的车厢仿佛摇篮,发出的声响就是摇篮曲,让人不由自主就合上了眼睛。
何东胜搂紧了自己的女友,目光满是爱怜痛惜。她不知道小秋究竟有多久没休息了,从早到晚泡在医院里,然后又接着值夜班。有的时候就算回了杨树湾,医院一旦有什么急症,她也得立刻赶过去。
就这样,她还一刻不停的忙着,又是盯着高师傅的制药厂又是看着陆师傅的医疗器械制造,好像后面有什么人在拼命地追赶,提着刀,抓着枪的那种,仿佛他只要停下来,就立刻丧命。
何东胜伸出手,轻轻的在她的头顶上按着,希望这样可以让她睡得更深更沉些。
汽车抵达省城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透了,街道上点起了一盏盏路灯。余秋睁开眼,只觉得一路好眠。
她跟何东胜打了声招呼:“我自己过去了,你赶紧忙你的事去。”
有些事情不是在上班的时候才可以做,得等人家下了班方能细细谈。
何东胜摇摇头,直接抓着她的手:“我送你。”
两人走出了七八十步远,他才迟疑者相问,“小秋,你昨晚什么时候睡的?”
余秋还有些迷糊呢,朦朦胧胧的:“哦,就接生了一个,还好吧。”
不过她接生完之后没有睡觉,而是接着编写中小学生急救教程了。时间实在太赶了,她没办法停下来。
其实她本来打算今天在考场上补眠的,写完了之后就睡觉。可惜时运不济,谁晓得廖主任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居然在考场外头来来回回不停地走,还特地跑进教室里头看了一眼她的卷子,搞得她从头到尾都不好睡觉,只能埋头写急救教材。
就这样,廖主任还鼻孔里头哼哼,生怕自己不够可恶一样。
“我没事的。”余秋笑着摸了把何东胜的脸,“走吧,动作快点儿。金教授他们还在等着我呢。”
她没有再跟自己的男友卿卿我我,而是直接跑去了儿童医院。
蚂蝗在那个小孩的耳朵上工作了两个多礼拜,现在耳朵已经保住了,不需要蚂蝗继续呆着。
不过蚂蝗也没有就此下岗,因为余秋给它找了另外一个活,处理慢性溃疡伤口。
细胞生长的养分来自于血液供应,慢性溃疡患者伤口周围组织长期水肿导致血运欠佳,不仅营养跟不上,而且治疗用药也没办法通过血液途径完全到达伤口起作用,所以伤口长期难以愈合。
蚂蝗吸血的时候会分泌大量的抗凝剂,这样就可以疏通局部的毛细血来增加血流量,同时唾液中含有抗菌素,抑制感染。所以通过蚂蝗吸血可以治疗慢性溃烂伤口。
余教授跟金教授打了招呼,跟着人去看望小患者。
经过一间诊疗室的时候,屋子门半开着,余秋听到了里头传出来的声音:“很遗憾,目前检查的结果显示,你家孩子是急性早幼粒白血病。这种白血病情况很凶险,目前我们也没有好的治疗办法。”
屋子里头传出了呜呜的哭声,夹杂着女人压抑的声音:“小爱呀,我的小爱。”
余秋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抬起头看金教授:“白血病,我有个方子,也许可以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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