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9节

    做完了工,大家又集体回房间吃午饭。不知道是为了方便分配还是有其他什么考量,一日三餐都是送到各个囚室里头给大家吃的。
    余秋压低了声音拜托张楚茹:“等你出去之后,麻烦您去看一眼我父亲,就说我没事,我在这还挺好的。”
    张楚茹鼻子一酸:“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们也太过分了。”
    余秋摇摇头:“没什么的,你记着我的话就好。”
    她又轻声叹了口气,“其实我没什么的,要真说起来冤枉,廖主任才是真的冤枉。他帮了我们这帮考生又有什么好处呢?不过是看着我们可怜动了恻隐之心而已,这就成了反动。看样子是不能有良心不能心软啊。”
    张楚茹惊讶不已:“廖主任怎么了?”
    为着他们高考的事情,革委会的这位领导可以说是殚精竭虑,煞费苦心。
    可惜国家政策摆在这那儿,他的苦心孤诣最终也是螳臂当车,可谓是惨淡收场。
    余秋声音压得低低的:“你不知道吗?他们已经把廖主任带走调查了。”
    说着她又郑重其事地警告张楚茹,“你不要多事,这个事情实在太复杂了。我看他们是要打击报复呢。”
    张楚茹表情复杂,点点头:“我知道了。”
    走到牢房门口,她们各自分开。
    余秋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轻轻地叹了口气。
    该做的能做的她已经全部都做了,就看张楚茹跟看守把话传过去之后,余教授跟何东胜能不能反应过来了。
    这一晚余秋睡得不好,她先是半夜冻醒了,浑身就跟掉在冰窖里头一样。她疑心是半夜突然间降温,所以才这般冷。
    可是薄薄的被子紧紧裹在身上,她也感觉不到任何热度。到时睡在她旁边傻子一把抱住了她,给了她丁点儿温暖。
    然而这温暖也有限,她忍不住上下牙齿打颤。好不容易熬过这一波了,突然间她仿佛又置身火海,浑身烧得厉害。
    余秋知道自己生病了。大概是最近实在太忙碌,又碰上了这样的变故,她身心俱疲,实在扛不住了,直接病倒了。
    是什么病呢?受了凉发热?不对,她又不是没生过病,感冒发热不至于到这地步,简直是上冰山下火海。
    余秋脑袋瓜子猛的一个机灵,突然间反应过来,太冷又太热,这不是典型的打摆子吗?
    她这是染上了疟疾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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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释一下,历史上真正开始大规模查手抄本应该是一九七五年的事情,主抓意识形态的女兆文元颁布了一个追查手抄本的命令,第一本是《归来》(后更名《第二次握手》出版),紧跟其后的就是《少女之心》,还包括《一双绣花鞋》等。
    小说是架空的,不过按照小说中的世界,这个省发生了如此规模学生问题,的确得好好抓抓意识形态。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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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果然不能太高尚
    余秋从未如此难受, 寒颤过后是高热, 整个人放在火上烤的那种热。
    她口干舌燥, 嘴巴里头的唾沫很快就蒸发光了。她拼命地想要挣扎起身,却动弹不了。
    胃里头三昧真火熊熊燃烧, 烧的她忍不住趴在床边呕吐起来。
    剧烈的呕吐声终于惊醒了同房的犯人们。
    那个女小偷反应最迅速,赶紧跑到门口拼命地敲门,朝外头大喊:“救命啊, 管教, 有人生病了,要死了。快来人啊!”
    她说的一点儿也不夸张,余秋觉得自己真的要死了, 那种压抑不住的剧烈呕吐和将她整个脑袋都要劈开来的疼痛,让她模模糊糊间只有一个意识:要死了, 她要死了。
    严重的疟疾的确可以导致死亡,脑型疟、超高热疟厉害起来几个小时就能要了条人命。
    她现在是什么情况?她呕吐的实在太厉害了, 脑袋里头已经什么都想不了。
    余秋只听见砰砰作响的拍门声还有旁边囚室里头敲脸盆的声音。因为看管迟迟没有过来, 被吵醒的其她犯人们开始敲着脸盆,发出强烈的抗议,有人病得快要死了, 看管居然都不来吗?
    余秋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外头才传来管教的斥骂声:“吵什么吵?”
    女小偷焦急地喊:“大姐, 救命啊, 她快要死了, 她吐得快要死了。”
    门外的看管已经又换了一拨人, 被吵醒的是张生面孔,她只站在门口朝囚室里头瞧了一眼,然后漫不经心地缩回脑袋:“哦,吃坏了肚子吐一下而已,没什么了不起。”
    犯人们急了:“她没吃坏肚子,我们都是吃的一样的东西。要有问题的话,我们早吐了。”
    “你们能跟人家比吗?”那看管鼻孔里头出气,语带嘲讽,“人家可是资产阶级的大小姐,从小锦衣玉是养大的,哪里能吃你们的东西?”
    张楚茹站在自己球室门口拼命地喊:“不是的,小秋早上跟中午也是正常吃饭,要是不适应早就吐了。”
    “叫什么叫!三更半夜的,你们想干嘛呀?”
    看管的声音谈不上高,然而那语气压迫的像头顶上的黑云一样,让敲着脸盆的人不由自主地都收了手。
    然而看管并没有被她们的举动所取悦,反而厉声呵斥:“你们闹什么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到底打的什么小算盘,一天到晚装死的装死装病的装病,想的倒挺美的啊。赶紧爬起来,别装模作样。”
    张楚茹急得厉害,站在门边拼命大喊:“管教,她不是装病,她是大夫,她肯定是病得很严重。”
    不想看管却嗤之以鼻,直接冷笑出声:“哟,大夫啊,大夫最好了,你不是大夫吗?生病了自己治就好,别把小聪明用在装病上。”
    说着她也不进去看一眼犯人的情况,就这么扭着头扬长而去。
    所有人又拼命地敲起脸盆来,这一回却没有任何人理睬她们。不过是一群臭破鞋跟小偷,死了就死了,没什么大不了。
    余秋足足烧了有四五个小时,一直到天边蒙蒙发灰的时候,她身上开始出汗了,大汗淋漓,裹着她的那床被子居然都湿透了。然而她却舒服起来,浑身软绵绵的,什么力气都使不出来,就这么蜷缩在被窝里头,直接睡着了。
    被折腾了一夜的犯人们也都打着呵欠,赶紧爬回床上,闭上眼睛睡觉。一大早她们要按时起床吃饭,然后再上工呢。
    余秋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管教站在她面前扯着她的头发往床下拽的时候,她才意识到天光已经大亮。
    她想开口阻止管教,然而她的嗓子干得要命,居然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她要伸出手推开管教,可惜她两条胳膊都软绵绵的,丁点儿力气也使不上来。
    余秋急得不行,却只能被管教直接拖到了地上,她摔倒的时候居然都感觉不到痛,只觉得顿顿的发麻。
    “装什么?”管教厉声呵斥,“赶紧起来干活。”
    一时间余秋疑心自己穿越进了夏衍笔下的《包身工》里头。她俨然就是那芦柴棒。
    “我得了瘟疫。”余秋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艰难地吐出有气无力的话,“我患了疟疾,请立刻隔离我,给这里的所有人都预防性用药。”
    看管就像听见一个笑话似的,压根没理会她,直接拖着她往外头走。
    余秋压根使不出力气来,简直是被人硬拽出去的。昨夜她受了疟疾疯狂折磨了她一整夜,已经耗尽了她身上所有的精气神。
    她现在才切身理解为什么郝红梅的表姐会瘦成那样,假如自己也如此发作过几回,别说几个月了就是几个礼拜估计她就能瘦成人干。
    她出病房门的时候脑袋碰到了铁门,发出哐的一声响,那管教也跟没感觉到一样,继续拽着她走,非得把她丢进劳动车间才罢休。
    余秋挣扎个不停,拼命地哀求:“我不能去,请立刻隔离我。我得的是传染病,要是不赶紧切断传染源的话,后果会很严重。”
    因为着急,她说话的声音总算大了些,靠近门口的办人们听到了动静,全都鼓噪起来。
    疟疾,打摆子病,天呐,那个会死人的。
    大家全都放下了手上的活计,开始七手八脚地关门,坚决不让她们进去。
    负责维持秩序的管教在里头大吼大叫,威胁地挥舞着手上的警棍。
    外面的管教们听到了动静,也望劳动车间跑,开始按照动乱的规格进行镇压。
    里头的哭喊声不断,余秋抓着每一个经过她的管教,不停地强调:“我需要隔离,我需要立即治疗,我得的是传染病,疟疾会死人的。”
    被她抓住的管教们就像是碰上了瘟疫源,吓得立刻抖动胳膊想要甩开。
    然而余秋却残忍地告诉她们:“我不碰你们,你们也会被传染上的。蚊子,只要有蚊子在,只要有蚊子携带了虐原虫,你们都有可能会被传染上。”
    南方水乡多湿气,这才刚进秋天,蚊子厉害的很呢,尤其是看守所这种阴暗潮湿的地方,蚊子就跟乌云似的,连蚊香都压制不住。
    “吵什么吵?”贺阳皱着眉头,从外面的走廊踱步进来。
    余秋拼命的咽口水,好湿润自己的嗓子:“我得了疟疾,我需要治疗,请立刻隔离我进行治疗。”
    贺阳到底是老兵了,疟疾不至于没听说过,他摸着下巴上上下下地打量余秋,突然间手一挥,轻描淡写的
    地吩咐:“那就隔离她吧。”
    看管十分不满这人的指手画脚,她们硬邦邦地顶回头:“我们的事情不需要你插手。”
    贺阳皮笑肉不笑:“你们要是想整个看守所都死绝了的话,大可以放任这件事不管。不过我警告你们,到时候疟疾一旦流行开来,别说是你们,你们的所长也吃不了兜着走,所有人集体吃瓜落。”
    那几个看管这才服的软,推着余秋往旁边的小房间去。
    劳动车间里头传出了惊天动地的哭声,那个女小偷抹着眼泪喊:“我们跟她是一间房的,我们也要隔离治疗,说不定蚊子早咬了我们了。”
    这几乎是肯定的,牢房里头想要没有蚊子,那可比登天还难。
    可惜看管们并不理睬这些鼓噪的犯人,完全当她们不存在一般,只将余秋丢进了小房间。
    贺阳当真光管余秋一个人,也不理会那些病人的死活。
    见到余秋被隔离了,他就背着手离开,只丢下一句话:“我去找大夫给她开药。”
    没有面诊,也没有病史询问,单凭贺阳的要求,大夫居然就直接拿了药给她。
    余秋已经无力吐槽,她抓着小小的药袋,当着贺阳的面直接就着水咕噜噜吞下肚。
    这点儿信心她还是有的,既然要玩阳谋,那就不会直接对她下毒。否则折腾这么长时间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军管会主任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丢下纸笔:“老实交代问题,不要负隅顽抗。”
    说着他竟然没有多啰嗦,像是体谅病人,体虚无力说话,一般直接掉头走了,还带上了房门咔嚓在外头落了锁。
    余秋盯着面前的纸笔发呆,她咬咬牙抓起笔来,又开始奋笔疾书。不劳动更好,不劳动,隔离起来,她还有更多的时间可以好好默写。
    余秋刷刷刷写满了一整页纸的时候,她下意识地抓起了那只已经空掉的药袋子,然后放在鼻子旁边闻味道。
    其实闻不出什么特殊的气味,她又伸出舌头舔了舔药在里头,这一回她冷笑了起来。
    她就说贺阳怎么那么好心,直接将她隔离了,然后还不辞辛苦地要了药过来给她吃。
    原来问题还出在药上,没错,这应当不是什么毒药,不过也应该不是抗疟药。毕竟维生素c她吃过不少,那种特殊的酸味很难叫人忘记。
    将得了疟疾的她隔离开来,这样她就是发病的时候身边没人,直接一个人死了,也没有旁人可以说二话。
    疟疾本来就是会死人的病啊。开了药给她吃了,结果药效果不好,这也是老天爷要收她这条命。
    况且现在国内通用的抗菌药物基本上就是奎宁跟氯喹。贺阳本身就是军中人士,他肯定清楚现在有疟疾对这两种药都不敏感,吃了也等于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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