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帮她吧。”
“怎么帮啊?顶多求守仁哥,让我送那个人没有痛苦的走,求琳姐姐能好好收葬了那个人。完事儿了。你不一样啊,你还有希望的,想好了告诉我。”
顾婉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快开宴了,咱们得回去换衣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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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妹俩换好衣服入席,山珍海味流水一样的送进来,顾婉说:“今天的歌舞不错,你等着看胡旋。”
“好。”
两人间或交谈几句品评菜色,又说舞好看、歌是江南的调子之类不再提韩岳。酒过三巡,白芷耳边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到你父亲那里。”白芷还以为是顾婉说话:“什么?”结果顾婉也很茫然地看着她:“怎么了?”
声音又响起来,幽幽的,略细,依稀分辨出是个男子的声音:“不要看你姐姐,抬头。”白芷抬眼与顾郁洲看了个正对,顾郁洲微微点头,声音又传了来:“快去。”
【卧槽!传音入密吗?】一时之间白芷想了很多,不敢迟疑,捏着酒杯到了顾清羽的席。顾清羽似乎也是收到了什么指示,并没有表示诧异:“今天又不是我的生日,你找我喝什么酒?”白芷笑道:“我戒酒了,才不是来喝酒的呢。”
仆役们来撤去残肴换上新馔,便在此时,突然生变!殿中舞姬手中的木剑突然裂开,露出一尺长的短剑,舞姬冲向了主座!白芷猛然回头,只见自己的座位上一个女子抖落了身上与自己同色的礼服,持剑与一个冲过去的黑衣人战作一团。
有人给顾郁洲的七十大寿送了份大礼!顾清羽把白芷护在身后,几个护卫将他们围了起来。广场上又有喧闹声响起,有人试图冲上永安殿。顾清羽也开始下达指令:“甲队登高指路,乙队传令各层严守门户,丙队撤去浮梯,丁队督促沙土严防走水……”疾风部也是这般动作。
白芷听他们把连天城分作了几部分,这很好办,连天城是叠罗汉的造型,只要把各层之间活动的梯子一撤,固定的梯子一守,自然而然就分出了区隔。早在开宗祠前顾清羽师徒就说过,寿宴恐怕会有一场闹,选择在今天闹事的人根本是一头撞到了网上。
动乱来得快去得也快,在宾客面前完美地展示出了连天城的防御力和行动力。它的守卫或许有漏洞,但是补救措施来得又快又准。
顾郁洲举杯致歉:“扰了大家的兴致,真是抱歉。”
污掉的地毯一卷,换上新的,另一班歌舞又重摆了上来。完美!
顾清羽重又指挥布置防卫,让陆英去统计伤亡,白芷道:“有人伤了?我去看看。”白微将她按下:“哪里就用到你了?有他们治不了我再找你。”白芷就坐在了顾清羽的席后,侍女们给她摆上了杯盘,白芷向下寻找顾婉,顾婉对她举杯,微微点头,白芷点头示意。
顾清羽道:“我把你后山的暗道封了。”
“哦,好,反正我也不走那里。对了,刚刚祖父好像传音入密给我了。那个你会吗?”
顾清羽问道:“想学?”
“嗯。能教吗?”
顾清羽道:“你得把内力练好才行,我自己也是时灵时不灵的。”
“这么难?”
“如果有那么容易,搞阴谋的人还用来回传讯吗?对面讲就好了,别人也不知道。”
白芷摸摸鼻子低下了头,顾清羽道:“回去把口诀教你,想练就练,练不好就知道该先练好基本功了。对了,江湖能人异士很多,既有传音入密,也有读唇语的。”
白芷心中一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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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有了一个小插曲,顾郁洲的寿宴依旧圆满地结束了。应对刺客的高效快速反而使这场试图让顾郁洲脸上无光的刺杀变成了连天城展示武力的道具,上下加紧戒备的同时竟没有人过于生气,将贺寿的喜气足维持到了宾客下山。
白芷只与顾清羽去送了印掌门等顾清羽的旧友,又跟包打听寒暄了几句。人潮陆续往山下涌,白芷再也没看到那天的落拓剑客,对自己给他造成的困扰很有些歉意,却又知道自己再找他说话才是给他添麻烦。
顾清羽见她情绪不高,将传音入密的口诀教给她来转移注意力。白芷试了一试,将声音束成一线这个要求确实很高,只能放弃速成,看得顾清羽暗乐。被白芷送了一个白眼之后说:“明天送你姑姑回家之后,一直到过年都不会再有什么大事了,你要准备好……治病救人。”
白芷抿抿唇:“哎。”
父女俩正说着话,练功房的门被叩响:“师父,老爷子来了。”
顾清羽与白芷对望一眼,起身迎接。
顾郁洲日常很温和,笑对白芷说:“你爹没告诉你,寿礼让我满意了我会有回礼的吗?”白芷笑道:“说过了。”顾郁洲一挑眉:“那你想要什么呢?”白芷道:“还没想到。”
“那快些想,等我出了这个门,这个要求就不作数了。”
白芷左瞄右看:“您是没有准备就过来的吗?我不信。”
顾郁洲提示:“给谁求情啦,想要学什么功夫啦,都可以。”
白芷倒提了剑递给他:“那我想看您使的玄天剑法。”
顾郁洲接过剑说:“你爹这套剑法练得不错,他教徒弟从来不懂藏私两个字怎么写。”
“我就想看您的剑法。”白芷几乎没见过顾郁洲出手,寿宴上顾郁洲刷刷几巴掌下去还没看出个幺二来刺客就完球了。
同样的剑在顾郁洲手里生出风雷之气,白芷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这就是一代江湖大佬的气势么?
十八式剑法很快使完,开始顾郁洲还收敛着,收势前气势突转一剑劈出排了一列的木头被一剑腰斩了三个。真正的大开大合。
顾郁洲脸不红气不喘,倒提着剑还给白芷,问道:“看得怎么样?”
“铺天盖地眼前一黑。”白芷说。顾清羽使这套剑法的时候有什么好处白芷能说得出来,顾郁洲一出手,白芷竟觉得根本无法形容。
顾郁洲大笑:“上门送礼当然是有所准备的了,教你套擒拿手。”
如果说玄天剑法是表现出了气势,顾郁洲的擒拿手则只能用老辣来形容。角度、力道都是那么的不可思议,白芷只是记标准招式,顾清羽是年轻时就学会了的,父子俩在白芷面前拆招,顾清羽脸上屡屡现出惊讶之色,让白芷怀疑老爷子这不是在教她,是在指点儿子。
换了四种剑法之后弄丢了剑再转拳法、掌法终于被擒。这还是顾郁洲只用擒拿手之后的效果,顾郁洲道:“你下手从来都太软,但凡下手狠一点都不至于这么狼狈。”顾清羽只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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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顾郁洲亲自教导之后白芷老实了许多,老老实实地提着药箱去给章玉阳治病。章玉阳被从暗牢深处移了出来,依旧是在牢里却不是深坑小黑屋了变成一个离洞口颇近的地方。墙上开着小窗,能透进一缕阳光。
白芷控制着治疗的进度,盘算着日期。腊月里祭完灶神,白芷便说:“他受伤的时间短,内力稍浅,已无大碍了。我还要几天时间观察一下看有没有隐患。这几天我会再开一点药试试给他调养。如果合用,大伯的伤治起来会顺手很多。”顾守仁听了大喜:“好!你只管放手去做。”
白芷却低下了头,声音闷闷的:“咱们说好了,这件事不带进新年。到时候让走之前跟琳姐姐体面的见最后一面。”
顾守仁抚着白芷的肩头说:“我答应了就不会反悔,就让阿琳给他收葬吧。新年之后,我教你别的办法练功。”
白芷歪头看着他,顾守仁神秘一笑:“到时候就知道了。”
白芷与顾清羽商定的时间是除夕夜,那时候人人心底都松懈,想来暗牢里顾熙宫的心腹等人检查的时候也会放松。
除夕当天,外面飘着大雪,白芷到顾翊徵那里找顾琳。顾琳穿一身淡青的衣服,脸上满是紧张之色:“他,他还好吗?”白芷点点头:“我尽力把他的伤治了治,如果再有时间调养就好了。”顾琳绝望地说:“可是没有时间了。”
顾翊徵却是知情的,说:“能让你收葬就不错了。走吧!”说完,对白芷使了个眼色。
顾清羽也来了,两对父女到了章玉阳的牢房,顾守仁已经等在那里了,彼此都沉默不语。顾守仁做了个手势,门被打开了。
顾琳的眼神让白芷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然而章玉阳的表情却木木的。白芷轻叹一声,章玉阳被点住了坐在床边,他已经被换了一身新衣服,头发了打理过了,两个月下来人也养回来一点肉,又有点英俊少年的样子了,很体面。顾琳抓着他的手,眼泪扑簌往下落:“玉阳哥哥!你带我一起走吧,下辈子我们不要再这么苦。”
顾翊徵听不下去了,把女儿一把扯了起来:“人也见过了,胡说什么?!”
顾琳抓着白芷的手:“蓉妹妹,你下手轻一点。”她的掌中满是冷汗,又湿又凉。
白芷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抽出手掌。先封了几针,章玉阳瘫软在了床上,白芷对顾琳道:“他现在没有知觉了。”顾琳掩口走近,便见白芷往章玉阳心脉按了一掌,章玉阳的身体弹了一下,再也没了动静。
顾琳急道:“你轻点。”
“没有知觉,没关系的。他的身体很完整。”
顾琳伸手探了探章玉阳的鼻息,眼神瞬间直了,看得白芷心中一跳。
顾守仁对白芷道:“棺木进不了这里,我会派人把尸体送下去的。”白芷低应了一声。
顾清羽凑近他,低声说:“这样的事情我不希望再有下次了。”顾守仁此时很乖巧:“是。”顾清羽拉着白芷往外走:“你该去换身衣裳了。”两人站在门口,顾清羽催促:“三哥。”
白芷见顾守仁还在看着章玉阳,轻声说:“你可以等他凉。”
顾琳抚着章玉阳的脸颊又是一声呜咽,顾翊徵将她拉走了:“最后一面也见了,你该下山准备了。”
两对父女的去向不同,白芷问顾清羽:“琳姐姐的样子,能行吗?”顾清羽道:“现在才想起来担心吗?阿琳现在只会哭,三哥会办好一切的。已有一班道士准备好了做法事,他会安息的。”哦,换道士衣服夹带出去?
他们至今没有告诉顾琳,只靠一切尘埃落定再给她一个惊喜。
白芷道:“让琳姐姐看到今天这一幕未免太残酷。”顾清羽轻喟:“你们是姐妹,她又求了你,你能瞒着她悄悄处决了玉阳吗?”白芷会意,她得维持人设,心计不能太深、背负不能太多。
回了朱鸟阁换回衣服,对着穿衣镜照了照,又调整了一下表情,白芷对自己说:“要坚持下去。”
除夕宴顾琳没有出现也没有人问起她,顾翊徵露了个面推说酒喝多了也离去了。大家在广场上看烟花,漫天的烟花散开照亮了夜空。看完了烟火,众人说笑着散去准备第二天赶大早到永安殿拜年。
白芷回到朱鸟阁看时间还早,又练了一趟剑法,伴着下面传上来的爆竹声入眠。合眼仿佛没多久,朱鸟阁的大门便被敲响,顾翊徵亲自来找她:“蓉蓉,快,去跟我看一下阿琳。”
白芷惊讶地问:“她怎么了?”
顾翊徵脸色铁青:“尸身送下来,她要再看一眼章玉阳,抱着棺材不松手,我就让她看了一眼,就一眼!章玉阳颈骨断了,她就疯了,我也快疯了!我不该让她看的!不看什么事都没有。”
第32章 狩猎
白芷对治疗精神失常并不在行, 她对顾琳的情况也是完全没有把握的, 只能寄希望于顾琳只是一时想不开。伯侄二人边走边说,白芷低声问:“有什么症状?”
顾翊徵急促地说:“症状?我看她眼神不对开始大叫,我就把她打晕了。今天这种时候怎么能让她乱嚷?回来之后她就木了,叫也不答应, 也不认识人了, 我试着在她面前说了章玉阳的名字, 她也没有反应了。”
白芷道:“单看这样是难了,还得靠她自己走出来。我本以为会是个终结,没想到是开始了另一件伤心事。”
顾翊徵道:“你已经尽力了,我知道的, 我们都尽力了。”
两人的衣裾卷起细小的风, 将地上的细雪带着起了旋儿, 三言两语间到了顾琳的房外。顾炯正守在门外, 看到白芷便说:“她刚睡下。”悄悄推开门,一行人足下无声地滑进了卧房。
顾琳脸上还带着一点点激动的痕迹,此情此景白芷根本无法评述。轻轻拉出顾琳的胳膊搭了一回脉,白芷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顾琳的身体很正常, 这就难办了。
做了个手势,三人出来,白芷道:“如果是痰迷了窍无论下针还是开药都能有所缓解, 可是并没有, 那就是——”白芷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顾翊徵的脸变得更加难看了:“有办法治吗?”
“很难, 我可以试试但是没法保证。也许有一天突然自己就明白了, 我先让她安静下来,”白芷从药箱里摸了一个纸包出来,“给她点这个香吧。”
顾烔接了,亲自去换香,白芷才得空问顾翊徵:“安葬了吗?”
顾翊徵道:“这个样子我哪有什么心情?埋了算完。”
“还是要好好收拾的,如果琳姐姐明天醒过来找您要人呢?”
顾翊徵道:“我会料理好的,不会留下隐患。”说着,悄悄把白芷经顾清羽转手给他的竹笛递了回去。白芷顺手将竹笛扔进炭盆里:“我还得找我爹,这事儿得让他知道。琳姐姐的事情还不到绝望的时候,我会接着想办法的。”
“我生在顾家,活了四十几年,什么样的事情没见过呢?好在我们应该能照顾好她的后半生。”
白芷道:“我是不会放弃的。”
顾翊徵拍拍白芷的肩膀道:“我也不会。”
白芷才出门,顾清羽已得了消息从惊鸿阁赶了过来,三人交换了一个苦笑,顾翊徵道:“都回去休息,明早还要拜年呢。”顾清羽道:“我不该让你们知道,报个死讯就好。”顾翊徵的拳头轻触弟弟的胸口道:“不做就不会落埋怨?那还是你吗?”
兄弟俩都短促地笑了一下,顾清羽道:“明天见。”
报时的梆子晌起,白芷道:“已经是新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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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白芷睡得极不安稳,天不亮就醒了,匆匆洗沐之后换上新衣,抱着钱匣子挨个发红包。李嫂与侍女们来给她梳头上妆,先领了红包,脸上都带着笑:“谢小姐。”白芷道:“是顾小姐。”大家都笑了起来。
新年的妆束很隆重,白芷一再要求简单一些还是被按着收拾了半个多时辰,此时天已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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