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或许因为内心深处仍抱持着做医生的憧憬,徐百忧对待伤者,会格外多一分关注。
    周嘉璇留意到她体贴的小动作,摘下从徐百忧上车就戴上的耳机,主动与她攀谈,“听胡云旗说,你们是大学同学,他还追过你。”
    “很久以前的事了。”徐百忧目视前方,淡淡道。
    周嘉璇不动声色地打量她,“他还说,你没看上他,原来他也有出师不利的时候。”
    徐百忧与她对视一眼,“没所谓看不看得上,我们的性格更适合做朋友。”
    过了一会儿,周嘉璇又问:“你有男朋友吗?”
    “没有。”徐百忧答。
    “我向来不喜欢欠人人情,你帮了我,我可以给你介绍男朋友。”周嘉璇转过身,面向徐百忧,“我身边有不少适龄男生,高富帅不敢保证,但起码个个家境优越。听胡云旗说,你在自然博物馆工作,应该没什么机会结识更高的阶层吧。”
    有钱人家的大小姐,语气再诚恳,有意无意间,也难免会透露出些高人一等的优越感。
    她或许真是出于一片好心,并没有轻视你的意思,可就是会让你感觉被冒犯。
    徐百忧能考虑到这一层,自然不会因此而生气,于是婉言谢绝周嘉璇的好意。
    周嘉璇也看出来,她似乎并不是个喜欢聊天的人,又重新戴上耳机。
    这以后的很长一段路程,两个人几乎零交流。
    徐百忧专心开车,周嘉璇则显得无聊的多。一会儿听歌,一会儿小睡,一会儿又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朋友聊微信,而话题多围绕于购物旅行看展。
    和火烧眉毛的胡云旗比起来,她似乎完全不焦虑。
    看来这趟盘河的寻人之旅,她是十拿九稳,势在必得。
    雨势耽误行程,临近中午,车才开到两省交界处。
    徐百忧提议进服务区吃自助简餐,周嘉璇不愿去,说高油高盐,不利于她减肥。
    徐百忧可没那么多讲究,一个人去吃的午饭。
    简单休息后,继续上路,下午三点抵达盘河。
    胡云旗提前为她们预订了当地最豪华的酒店——运能酒店。
    酒店位于盘河主城边缘,独独一栋三十层,没有挂牌的五星级标准配备。
    许是考虑到独臂的周嘉璇起居不便,胡云旗自作主张,订的是最顶层的双卧套房。
    盘河是个人口不足百万的县级市,煤炭资源丰富。
    靠开矿场致富的盘河人不在少数,运能酒店的主人就是当地的一位煤老板。
    不过因为原煤质量不佳,盘河的名气远远不如几个其他省的产煤大市。
    作为一个资源型城市,盘河的经济形态单一。
    早些年还能靠丰富的矿藏创收,但随着煤矿资源的日益减少,经济又转型跟不上,近二十年,整座城市几乎没有任何发展。
    三年前才通高速,今年年初,才有了向首都看齐的一环路。
    周嘉璇对盘河不算陌生,周家生意做得大,她父亲早年曾在这里开过矿场。
    高二结束的那年暑假,因为叛逆和母亲闹矛盾冷战,周嘉璇在这里整整待了两个月。
    住进房间,周嘉璇反倒忙起来。
    先是点上带来的香薰蜡烛,然后又守着服务员换上她自备的真丝床品,最后单手熟练地换衣服卸妆洗脸敷面膜。
    数小时没见她吃过东西,徐百忧以为,接下来她该吃饭睡觉。结果,周嘉璇又重新化上妆,换了套外出的衣服,知会徐百忧一声,独自出了门。
    徐百忧都有点佩服她,精力充沛,神仙体质。
    开了将近一个白天的车,徐百忧可扛不住,关门拉窗帘倒头大睡。
    睡着的前一秒,她还在想,最近这三天密度太大应接不暇,她真的快要吃不消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
    江茹玉只长贺关三岁,当然不想当他妈,她只想当他爱的人。
    没签约所以审核需要很久,先是ai审,然后是四个网络读者审,我每章都能走到最终的“高审”流程……
    太惨了,谁来可怜可怜我……
    第13章 第十三朵花
    就在徐百忧快要吃不消的时候,贺关这倒霉催的已经因为吃不消,进了三医院。
    又是揭纱布炫耀,又是和保安玩追逐游戏,自作自受导致伤口感染。大半夜高烧不退,烧到直讲胡话。金水和三毛吓得赶紧拨打120,随后又通知了江茹玉。
    人被抬上救护车,意识不清还一直哼哼唧唧,听着像跟谁说对不起。
    旁边陪护的三毛感动到掉眼泪,也对着贺关不厌其烦地说没关系——关哥你因为我们受伤,我们照顾你是应该的。
    伤情似乎很严重,躺进急诊室病床,贺关满头冒汗一个劲喊冷,迷迷糊糊妈都不认识了。可一等急救医生检查感染情况,只随口提了句缝合的不错,他居然听得一清二楚。
    还接话——“别拆啊,我要留着作纪念。”
    还一句——“大夫记得帮我打破伤风。”
    确实是病的不轻。
    到底人年轻体质好,输上消炎药睡一觉,隔天中午又是生龙活虎的好汉一大条。
    吊瓶没挂完,贺关就嚷嚷着要走,江茹玉不同意。
    她担心感染引发败血症,非要他留院做详细的全身检查。
    贺关则觉得她小题大做,坚决不从。
    两个人僵持了一阵,照例又是江茹玉先妥协,“不检查可以,但你要答应我每天按时来输液。”
    床头半抬,贺关要睡不睡地半阖着眼睛,“嗯”了一声。
    “我听三毛说,你昨晚无缘无故发了顿脾气。”江茹玉帮他拉高被子,坐到床边,柔声问:“火气这么大,出了什么事?”
    贺关闭眼,随口答:“没事,心情不爽。”
    江茹玉:“为什么不爽?”
    贺关:“他们打牌声儿太大,吵着我睡觉。”
    “不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女人的第六感告诉江茹玉他在撒谎,她再度追问,“到底为什么?”
    贺关陡的睁眼,把眼底的烦躁和不耐直接怼向她,“一天到晚哪那么多为什么,你是想当我妈吗?!”
    撂下话,他翻过身,给了江茹玉一个“离老子远点”的背影。
    江茹玉只长贺关三岁,当然不想当他妈,她只想当他爱的人。
    独当一面的女强人做久了,女性柔软温情的一面,江茹玉只有在贺关面前,才会展现。
    这会儿他背对着她,江茹玉不自觉地又做回女强人,眼锋锐利地问:“她是谁?”
    贺关没动,“谁?”
    江茹玉:“给你缝针的人。”
    贺关:“谁也不是。”
    无从求证,江茹玉宁愿相信他说的是真话,放软话音,“我爸又在催我了。贺关,跟我回新加坡吧。”
    似劝似求,似怨似艾。
    “不去,奶奶没人照顾。”贺关应声干脆。
    “带奶奶一起去。”江茹玉早已考虑妥当。
    “奶奶年纪大了,适应不了国外的生活。” 贺关随即道。
    “会慢慢适应的。”江茹玉伸手抚摸他柔顺的黑发,循循善诱,“去了新加坡,我可以出钱给你投资,做你想做的生意。我也会安排奶奶住进全新加坡最好的养老院。你们在新加坡会过的……”
    “会过的很好,我知道。”贺关一边说,一边用两根指头拎起她的手,扔回它该待的地方。
    江茹玉似乎毫不介意,反而俯身贴近他耳边,故意用绵软气音说:“对,只要你和我结婚。”
    红唇阖动,仿佛能吐出丝丝绕绕的藤蔓,将她中意的男人牢牢捆住。
    贺关耳朵痒打个哆嗦,一骨碌翻滚下床,他面无表情地对向江茹玉,“我要对你有意思,你也不用等到现在。”
    江茹玉心尖微震,慢慢站起身,苦笑,“你也知道我等你了很多年。”
    *
    江茹玉认识贺关的时候,他还不满22岁。
    刚从监狱出来,找工作四处碰壁。听陈管教说,市人社局能帮助刑满释放人员解决再就业,于是贺关去碰碰运气。
    那时,江茹玉初初回国成立“寿蚨”,急需招兵买马。从父辈的寿板生意中吸取经验,她自然知道什么人肯干这行。通过儋城朋友牵线,她联系到了市人社局,愿意为刑满释放人员提供就业岗位。
    就这样,贺关成为了江茹玉的第一个面试对象。
    年轻帅气,谁人不爱。
    在江茹玉的第一印象里,贺关又太年轻太帅气,很难相信,他竟然会因强\奸罪,被判入狱四年。
    江茹玉面试时,忍不住追问细节,可贺关却三缄其口不肯说。
    即便如此,江茹玉仍录用了这个年轻人。
    贺关也懂得知恩图报,跟着江茹玉一干就是七年,勤勤恳恳,也流过血受过伤。
    虽然脾气是出了名的臭,但挡不住贺关这张脸招人,从不缺女人主动倒贴。
    江茹玉也不例外。
    全公司上下都知道雷厉风行的大老板喜欢贺关。可贺关却从不曾越雷池半步,始终恭恭敬敬地喊她一声“茹玉姐”。
    江茹玉由此认定,她在贺关心里是不一样的。
    她也明白,年轻人气血旺盛,如果活到快三十岁,还是个雏,反倒不正常。
    但早晚会有玩累了想要定下来的一天,江茹玉有自信,凭她这些年对贺关无微不至的照拂,最终的胜利者一定是她。
    所以,对贺关身边那些走马灯似的莺莺燕燕,她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保持着大房太太一般的宽容,大度,以及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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