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娘心里也清楚,二话没说就答应了,并跟着二奶奶一起,收拾行囊,买了各色礼品,到时候一起送回京城。
第二天早上,一家人吃过早饭,赵世简要带着三郎、庆哥儿和庄小郎一起出发了。李姝给他们备了整整辆车的东西,一车是三个人的行囊,另外一车是礼物。还有两辆车,一辆给三个男孩子坐,另外一辆给家里下人坐。
赵世简看了看大门口的车队,没说话,邓公公和国公爷回京,也不用急行军,慢慢走就是了,只要能跟得上、跟着的人可靠,跟十辆车也行。
李姝站在大门口,抱着一下庆哥儿,仔细摩挲了他的头,又给他整理了衣裳,万分不舍地摆摆手,“去吧,一路上听你三舅舅和你表哥的话,到了京城,孝敬阿爷,认真读书,有时间去看看外公外婆和你二姨母。”
庆哥儿点点头,“阿娘放心,儿子定会照顾好家里。”
说完,庆哥儿摸了摸平哥儿的头,“二弟,我回京城去了,你在家里好生孝敬阿爹阿娘,照顾好妹妹。”平哥儿还不大懂,只听话地点点头。
庆哥儿又抱了抱妹妹,亲亲她的小脸,又把她递给封娘,然后转身先爬上了车。
三郎见姐姐的眼泪立刻掉了下来,从怀里掏出块香喷喷的帕子,给李姝擦了擦眼泪,“三姐姐别担心,我会照顾好他的。”李姝哽咽着点了点头。
赵世简冲李姝点点头,“娘子先回去吧,我夜里就回来了。”
说完,他转身上了马,领着车队走了。三郎坐在车把头上,冲李姝摆摆手,“三姐姐,等着我,我还会来看你的。”
庆哥儿一走,李姝的心顿时被掏空了一半。从他出生,这八年多,从来没离开过自己一个晚上。
李姝总是担心他吃不好睡不好,又担心他回了京城被人欺负。直过了大半个月,在平哥儿和闽娘的缠磨下,又接到了庆哥儿在路上给她写的第一封家书,她才放下一半的心。
李姝这边掏心掏肺,庆哥儿三个一路上好不快活。
英国公年纪大了,对他们几个多有纵容。一路上,三郎缠着英国公要学骑马。英国公让亲卫们教三个男孩子骑马,虽然磨破了大腿根,他们却异常高兴。
每逢歇息的时候,三郎带着他们两个四处掏鸟窝抓野兔,或是去农家买一些吃食回来改善路上的生活。自己生火,杀鸡,等到最后,他跟着三郎和庄小郎一起策马狂奔,庆哥儿一路上高兴的好悬没飞起来。
等到了京城,英国公跟着邓公公去了宫里,另外派心腹之人把几个孩子送回家。
三郎先把庆哥儿两个送回了平康坊,然后自己回如意坊去了。
他们这一路回来,为了安全,并未大张旗鼓,没几个人知道行程。等庆哥儿和庄小郎忽然到家,把家里两个姨娘吓了一跳。
庄姨娘见到弟弟,立刻红了眼眶,“大郎,你回来了。”
三郎不认识庄姨娘,对庆哥儿说道,“庆哥儿,你们先歇下,我先回去了。”
庆哥儿回到,“三舅舅你先回去吧,我明儿就去找你。”
庄小郎拱了拱手,见到洪姨娘在老远处看着,那一句表舅卡在脖子里没出来。是了,这里是平康坊,如今他不能再伪装成庆哥儿的表哥了。
自从李姝走了,这宅子里的规矩就不如以前那样中了。三郎一进门,庄姨娘看到弟弟,奔了过来,洪姨娘竟然也老远地跟着看。
赵书良回来后很高兴,夜里带着两个孩子一起吃饭,并拿出银子,让庄姨娘给两个孩子好生置办些东西。
宫里头,英国公向景平帝大略说了自己这一年的经历,景平帝笑着点头,“爱卿辛苦了,先回去歇着吧,过几日再来上朝。”并赐了英国公一堆的东西。
英国公谢过恩后就出宫去了,走前,瞟了一眼邓公公。
邓公公心领神会,向景平帝说了赵将军将嫡长子送回京孝敬老父亲的事情。
景平帝点点头,“知道了,你去告诉贤妃。靖边将军嫡长子回京,让她好生照看。”邓公公领命去了朝霞宫。
贤妃正带着两个女儿在说闲话,大公主和二公主年龄也不小了,马上就要说人家了,贤妃正在说一些宫外的生活给她们听。
听见邓公公禀报,贤妃笑着点头,“多谢公公相告”,然后她让宫女给邓公公打赏。
哪知邓公公接了赏钱,笑眯眯地仍未走。
贤妃挥了挥手,让大家都退下,只留下心腹宫女和两个女儿。
邓公公笑道,“老奴从泉州走之前,赵将军找了老奴,让老奴给娘娘转呈一些东西。”
说罢,他把一个信封递给了贤妃。
贤妃伸手接过,感觉里面厚厚的,她并未当场拆了,而是笑道,“三妹妹出去这一年多,竟然有这么多话要跟我说,看这信,可够厚实的。”
邓公公不管他们之间说什么,反正他就是个跑腿的,跑腿银子他也挣到了,笑着打了个招呼就退下了。
贤妃当着两个女儿和心腹宫女的面,拆开了信封。里面一个字都没有,全部是银票。五百两、二百两的、一百两的、五十两的、二十两的、十两的,小面额的非常多,大面额是二十张一千两的。贤妃数了数,零零总总,加起来正好五万两。
贤妃红了眼眶,没说话。
大公主问,“母妃,三姨夫为甚给您带这么多银票?”
贤妃吸了口气,“你们越来越大了,花销也越来越大。宫里的份例有限,你们三个皇兄,都有外家补贴。你们外公家里家底薄,没得补贴咱们,你们三姨夫这也不是头一回补贴咱们了。他还在御林军的时候,就给母妃送过两次银票。那时候你们还小,母妃就没告诉你们。你们庆表弟回来了,过几天,我招他进宫,你们以后多照顾庆表弟。为了咱们娘儿几个,你们庆表弟小小年纪就一个人离开父母回了京城,可怜见的。”
两位公主都点点头,宫里的孩子都成熟的早,也知道党争的厉害。三姨夫如今掌了东南二十万军队,可以直接跟庞家和平家相抗衡。舅妈的亲爹也是父皇的跟前人,三姨夫之前的右军统帅让丁大人补上去了,听母妃说也是自己人,她们娘儿四个在宫里,终于也能挺直了腰杆做人。
庆哥儿回了京城,头一天陪着赵书良去看了赵老太太并孙氏等人,第二天去看了李穆川夫妇。第三天,李穆川亲自带着他和庄小郎,把庄小郎送去了国子监。亲哥儿是边疆元帅的嫡长子,直接去上书房读书去了。那里都是皇子和一干高品级宗亲家的孩子,外臣家的孩子不多,只有如庞家、平家和史家这样的人家,外加几家爵位比较高的人家,赵家如今也算一个。
庆哥儿去了上书房,充作四皇子的伴读,有四皇子照看,且他父亲如今手握实权,倒无人敢欺负他。他年纪还小,为避免他每日来回奔波,贤妃请旨,直接让他跟着四皇子一起住在朝霞宫东偏殿,景平帝允了,但只许住到十岁。
在宫里,贤妃细心照料他的起居,两位公主也把他当亲弟弟一样。表兄弟二人年龄只差了两个月,且有贤妃在中间教导,很快就成了形影不离的好伙伴。
庆哥儿每隔十天回家一趟,正式开始了自己的伴读生涯,很快融入了京城上流人家公子哥儿的圈子。
第99章 哀凄凄梦回前生
李三郎回到家后, 肖氏喜极而泣, 拉着他左看右看, 要不是三郎长的比她高了一大截, 她都想把三郎抱进怀里搓揉一番。
小儿子回家了, 肖氏顿时觉得自己浑身都充满了活力, 亲自给三郎铺床叠被, 到厨房给他做好吃的, 又给他裁衣做鞋。
三郎在外浪荡了两年, 如今不大在意吃穿, 但阿娘一片慈母心, 他也不拒绝。这样在家里任由肖氏疼爱了一番后, 三郎又想跑了。
肖氏让下人锁进了大门, 坚决不许他出门。三郎很无奈,整日在家恹恹的没精神,开始不好好吃饭,肖氏又心疼又生气, 这个小冤家, 就是来克她的。
肖氏只得拿好话劝他,“就快要过年了, 你这会子走了, 我和你阿爹两个又要孤零零地过这个年,你陪着我们过个年,过了年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三郎只得作罢,反正都快年底了, 既然不走了,索性再待一阵子。
他与肖氏商量,“阿娘,我在家过年,但您不能整日把我锁在家里啊,我总得出去见见同窗啊。”
肖氏让他一再保证,不偷跑出京城,才半信半疑地放他出去,且让家里几个小厮跟着。
平康坊那头,庄小郎去了国子监读书,庆哥儿也不在家,他索性也住到国子监去了,只带走了白鹿。庄姨娘怕他受委屈,背着洪姨娘给他塞银子,他也不拒绝。
玉娘和墨染回到平康坊后,立刻抓起了家里的大权,玉娘主内,墨染主外,庄姨娘识趣,立刻做起了甩手掌柜。让玉娘管家,玉娘公正,总不会克扣她们娘儿两个,连弟弟每个月的月钱都和庆哥儿的一样,各色衣裳鞋袜,有庆哥儿的,就有弟弟的,庄姨娘再没有任何不满意的地方。自己管家,洪姨娘在一边虎视眈眈,又捞不到好处。
赵书良见老二媳妇派了心腹人回来,再不管家里的事情,除非是有需要主子出面,墨染两口子就会请他出头,其余小事,他一概不理。
李姝送回来的年礼,玉娘往各家都送了一些,家里留了一部分。送回来的银子,给了庆哥儿一些零花,其余的都给赵书良保管。
赵书良原来预备不管这事儿,墨染忙跪下说道,“老爷,二爷不在家,您不管,还有谁管呢。哥儿虽说是二爷的嫡长子,可他还小呢。二奶奶心疼哥儿,送回来这许多银子,若一下子全给了哥儿,他一个小孩子,倒不怕他花钱,就怕外头有那黑心肠的勾着他做一些不好的事情。”
赵书良这才接下了银子,每回庆哥儿回来,给他一些。宫里人最是势利眼,哪里不需要打点。银子,是这世上最好的敲门砖。
京城这边暂时风平浪静。
李姝在泉州,带着平哥儿和闽娘安安静静地过日子。庆哥儿和三郎走了之后,宅子里忽然空荡了起来。李姝刚开始为了缓解思子之痛,带着一儿一女到处逛。
庆哥儿走的时候,闽娘已经一岁多了,刚刚走稳,娘儿三个先是在清源山一带逛,带着一干随从和护卫,后头跟着马车,一路玩一路走。平哥儿在前头跑的飞快,闽娘在后头颠簸着两条小胖腿拼命地追。
在京城的时候,规矩重,李姝极少出门去逛。上一次去京郊,还是她没嫁人之前。自到了赵家,她就整日宅在家里,除了去银楼或绸缎庄逛逛,再无他处可去。
现在在这泉州的夫人圈子里,她最大,谁也管不了她。她想玩就玩,想吃就吃。今儿去庙会,明儿去寺庙上香,越玩越有劲头。好几回赵世简夜里回来了,娘儿三个还在外头疯。
赵世简看到她带着孩子们玩,心里总算放下了心。又给她们增添了几个护卫,时常往家里拿钱,让她随便花,其余并不管她,爱去哪里玩就去哪里玩。
也有人对此颇有微词,你一个元帅夫人,整日跟个疯婆子似的到处乱跑,还有没有一点妇人规矩了。
赵世简嗤之以鼻,老子拼命往上爬,难道是为了让家里婆娘和孩子更受委屈?你看不惯,那你就滚吧。李姝就更不理了,好不容易离了京城那个规矩窝,现在在这里我是老大了,我还要听你的,我男人都不管我,你啰嗦个屁,赶紧给老娘滚。
玩了一阵子后,李姝忽然想起平哥儿都五岁了,该上学了。一些开蒙早的孩子,三四岁就开始拿笔描红。李姝怕他人小,手没长好,整日拿笔,伤着小手就不好了。
平哥儿虽然不会写字,但李姝整日带着他读书,小孩子记性又好,他能把千字文百家姓之类的蒙学背出好大一部分,还能背很多诗词。就等过了年,就把他送到谭秀才那里去。
赵世简如今做了东南军元帅,有英国公之前一年多的辅助,他顺利地接过了大权,现在在军中威望颇重,他说话,一般无人敢置喙。
京城那边一大家子要养,特别是宫里贤妃母子几个,宫里花销倒不是太大,但四皇子渐渐大了,他要有自己的圈子。宫外的许多人情关系都需要银子来维护,门下的官员和将士们,人家既然跟着你走,你总不能一点好处都没有给人家的。
庆哥儿回京城的时候,赵世简把自己搜□□净了,又想办法拆借了一些,才凑齐了那五万两银子。等庆哥儿一走,他身上精穷精穷的。
赵世简以前身上只有几十两银子的时候,为了给未婚妻买金镯子而问哥哥借银子。如今他手里时常过万的银子了,还是要为了银子发愁。光指望俸禄,养家都不够。军饷虽然多,他也不想伸太多手。东南军是自己的根本,他不能亏待自己人。
最后,他打上了走私的主意。
朝廷虽然并未完全禁海,但开方的地方也不多,恰好,泉州这边就有港口。他手里有兵,想走几艘船,太容易了。
但他不能吃独食,福建这一干官员,都得跟着喝口汤,一个锅里搅过饭,谁也跑不了了。
年前,他让人跑了两趟私货,总督巡抚和窦大人等人都得了好处,全部睁只眼闭只眼。赵元帅不吃独食,大伙儿心里都很高兴。谁不想过个肥年呢,又没贪军费,查也无处可差。
走了两趟后,赵世简感觉自己人手不足,立刻写信给赵书良,让他把肖青荣和赵世康都打发过来。
自从赵世简离开了御林军,刚开始,他的职位仍旧保留着,肖青荣在军需处还能待得住。后来赵世简的职位没了,丁大人补上来后,虽然并未说要换掉他,但规矩在那里,肖青荣自己也不好再赖着。如今听说赵世简让他去福建,他忙不迭地打了辞呈,丁大人留他,他坚持要走。
赵世康那个小管事做了好几年,并无太大起色,如今堂弟那里需要自己,他自然是没有二话。
两家人一商量,干脆一起走。路上,雪娘和吕氏越说越亲热,赵世康和肖青荣以后要共同做事,二人有心相交,自然也越来越热络。
还没过完正月,两个人就带着妻小一起往泉州赶来了。李姝提前给他两家一家买了个一进的小院子,离这里不远,以后相互有个照应。除了买院子,又给他们一家雇了个当地懂官话的婆子,还一家给了个护卫。
两家人到了泉州后,头一日,安顿好了,第二日就都阖家来了北清街。赵世简夫妇在家里宴请了他们两家人。
李姝亲在二门迎接了两家人。
雪娘一进门,立刻快速奔过来拉住李姝的手,一边见礼一边说道,“姝妹妹,这一年多没见,你还好不好?”
李姝年纪比她小,今儿只续家礼,忙也行礼道,“姐姐来了,我都好,姐姐家里好不好?一路上奔波,定然是劳累了,快进屋歇着。”
然后她又给吕氏见礼,“大嫂子。”
妇人们见过礼后,李姝又见了肖青荣和赵世康。赵世简还没回来,赵世康自发地带着肖青荣在前院书房带着,文崖在一边陪着说话。
李姝把吕氏和雪娘及孩子们都带进了后院,闽娘迈着小腿蹬蹬蹬地跑了过来,“阿娘阿娘。”闽娘虽然还不到两岁,但已经能清楚地喊人了。
李姝爱怜地抱起她,“喊大娘,喊姨妈。”
闽娘乖巧地开口,“大娘,姨妈。”吕氏两个忙把闽娘狠夸了一通。
吕氏这回只带了小儿子武哥儿和女儿芳娘,大儿子都已经成家了,孙子小,不好奔波,就留在家里。雪娘的大女儿玲娘九岁了,乖巧地跟在雪娘身后,雪娘另外两个儿子都在前院。李姝把平哥儿打发到前院去跟兄弟们玩,把女儿递给丫鬟,拉着两家女儿的手,一通的夸赞,又给了见面礼。
等肖青荣两个在前院喝了好几盏茶之后,天渐渐黑了,赵世简回来了。
一进前院客厅,他就抱拳道,“康大哥和荣表哥来了。”赵世康和肖青荣不敢拿大,忙站起身,也抱拳回礼。
赵世简挥手,“都坐,一路辛苦你们了。”
肖青荣想着自己关系远一些,就没有先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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