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央央捧着水杯坐在沙发上,脑子里乱七八糟,她为自己胡思乱想那种画面而感到羞耻,急忙道:“没什么没什么。”
司南“哦”了一声,又转身去看书,一时之间空气很安静,只有沙沙的书页翻动的声音。
许央央掌心温热,余光看见司南的侧脸,随后别开眼睛,手指无意识的握紧,她想打破沉默,随便找了个话题,说:“不知道傅听弦怎么样了。”
司南没有应他,仿佛没有听到。
“昨天跟他喝酒的时候他挺难过的,这事儿可能在他心里搁很久了。”
“没想到他这么粗糙的人居然有这种过往,他喝了那么多酒,有点担心……”
“啪”书本骤然合上,成功的打断了许央央的絮絮叨叨,司南转过脸,轻声道:“其实昨天你和我,发生了什么。”
“啊?”许央央惊讶的看着他。
“也不是什么大事。”司南笑了笑。
“哦。”许央央放松下来,低头抿了一口茶。
“你强吻了我。”
“噗”喝进去的茶水“咕噜”一声,全吐回了杯子里。
“我不同意来着。”司南无奈的笑,“但是你很强硬。”
“……”许央央的脸蛋“腾”一下烧红了。
“你知道的,以前就这样。”司南露出一丝为难,“喝了酒之后不讲道理。”
许央央紧紧握着茶杯,整个人恨不得缩进沙发里,她低低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
“很难说是不是故意。”司南走过来,坐在她身边。
许央央更不敢看他,觉得全身都要烧起来。
司南忽然抬手,揽着她的脖颈,单手撩过她的头发,露出她羞窘又惊怯的小脸,女孩睁圆眼睛,甚至忘记了反抗。他缓慢又坚定的将她揽过来,压进自己怀里,随后低下头,侧过脸,挨近她的唇瓣。许央央这才想起用双手推,他用另一只手握住,让她动弹不得,他挨的越来越近,近到快要贴上的时候,停住了。他看着她的眼睛,勾唇笑,“你昨晚就是这么做的。”
许央央觉得自己全身都是汗,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别的什么,司南挨的那么近,近到她能看清他的睫毛,她刚要挣扎,他却已经松开了她。
许央央的脑子缠成了一团浆糊,她昂头看他,辩解道:“我哪有力气这么大……”
“哦,我没怎么反抗。”
“那怎么是强吻?”许央央咬着嘴唇。
“我反抗你就哭,还跟周围的人说我不爱你。”司南顿了顿,“你真是让人为难。”
许央央彻底崩溃了,这种事她年轻那会儿干过,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被司南按在墙上教育,教育完又接吻,接完吻还得说出司南爱她的十件事儿,真是十分悲伤。
“那个……对不起。”许央央窝在沙发角落,低声道。
司南抬手按上她的脑袋,稍稍用力,迫使她抬起头,他看着她的眼睛,宽容的道:“下次别这样就行了。”
“嗯。”许央央乖巧的点点头,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一动不动,窝在角落里长蘑菇,心情像是受到了剧烈的打击。
世界清静了,司南坐回窗边,满意的继续看书。
临到下午那会儿,许央央缓过来了,她看着司南,道:“我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司南转过脸。
许央央想说小呆死的那事儿,她总觉得哪里有问题,如果能找到他的妈妈就好了,却发现说不出来,思维明明很清晰,但到了嘴边,却无法组织语言,这是规则的力量?有关客户的一切都不能透露?
司南见她片刻不说话,细想一下,问:“你想找阿弦弟弟的亲生妈妈?”
许央央惊讶的张开口,这人,也太敏锐了吧?
司南道:“可惜我并不知道,阿弦大概也不知道,不然他早就去找了。”
许央央仔细想了想,问:“这附近哪有电视塔?”
司南虽然不明白她忽然提起电视塔,但也不问,直接就打开地图开始寻找。
许央央则是想起之前小呆曾提过电视塔,她怀疑这会不会是小呆离开傅听弦之后待过的地方。
“找到了。”司南指给许央央看,手机上的小地图太小,看不清,可司南丝毫没有放大的意思,她只好靠过去,伸出手指,把地图放大。
看着几乎钻到怀里的人,视线落在她毛绒绒的脑袋上,司南垂下眼睑,心情很好。
“这附近只有一个小区,我们去看看?”许央央道。
“好。”她听见司南略微暗哑的声音。
司南拿了钥匙,开车带许央央往那小区去,约莫开了半个小时,就到了小区门口,司南去停车,许央央想了想,走到保安那里。
“师傅啊,我打算在这里租房子,但是我一个人住,回来的又特别晚,我这个人吧,比较胆小,想问问你,这小区发生过什么事儿嘛?”许央央人本就生的娇俏,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又单纯又无辜,让人欣赏恋爱,何况保安大叔这种上了年纪的,更是难以拒绝。
保安回忆了一下,说:“都是正常生老病死,没什么大事,就七栋那边前些日子死了个男孩儿,听说是心脏病,怪可怜的,年纪轻轻,长的眉清目秀的。”
另一个保安则凑过来,说:“表面上说是心脏病,似乎不是呢,那妈对那孩子不好,死后拿了一大笔钱,有人说是给孩子买了保险,故意害死的,谁知道呢。”
许央央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打听出来了,但这答案也太惊悚了些,她冲两位大叔甜甜的笑了笑,说自己再去看看房子,便进了小区内,刚走两步,就看见等在树荫下的司南。
“问出来了?”
“嗯。”许央央皱着眉毛,道,“不太好。”
司南也没多问,两人便往许央央方才打听的地址去,小区是个普通又破旧的小区,物业不甚好,路面也不太清洁,一点儿也没有小呆说过很富有的样子,如果小呆的母亲真的住在这里,不可能拿得出多少钱替他看病。
终于到了小呆母亲家门口,绿色的防盗门有些掉漆,是旧式不怎么可靠的那种,许央央抬手敲了敲门,很快传出了应门声,“吱嘎”一声门开了,露出了一张中年妇女的脸,她警惕的看着二人,问:“你们是?”
“请问,你是唐以柯的母亲么?”
中年妇女稍一思虑,看向司南,问:“傅听弦?”
“我不是,我们是他的朋友。”
中年妇女顿了顿,似是在思考,片刻后,道:“小傻子只说不能告诉傅听弦,但别的没说,所以,你们可以进来,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找我打听消息是要付钱的。”
“好。”司南直接回道,迈开长腿就进了屋。
屋子里不常整理,茶几上搁着一个茶叶盖子充当烟盒,里面全是烟头和烟灰,阳台上晾晒着衣物,一些啤酒罐子随意的丢弃在角落。
“哎哟哟,让你们见笑了。”她立刻将一个空瓶子踢到角落,又把推在沙发上的杂物挪开一个小缝隙,说,坐吧。
许央央找了两个看上去挺干净的塑料凳子,给了司南一个。
“你不是唐以柯的母亲。”司南轻声道。
第17章 流浪的少年(四)
司南说话之后,妇女有一瞬间的愣神,随后就笑了,道:“当然不是啦,我叫小梅,你看看我这长相,哪能生出那么漂亮的儿子。”
“小傻子雇了我,假装他妈妈,好让傅听弦放心。”小梅估计是想抽烟,看见两个人又有些不好意思,她顿了顿,才又道,“他么,先天性心脏病,不想死在傅听弦身边,他不想让他知道,怕傅听弦又发疯。不过他确实不能死那儿,傅听弦瞎了,又照顾不好他。”
“什么?”许央央顿住,问,“你说谁瞎了?”
“傅听弦啊,他没说过么?我以为你们知道啊。”小梅耸耸肩,“小傻子被绑去宾馆那次,就是差点被那啥那回,傅听弦不是去救他了么,伤到眼睛,没过多长时间就瞎了。”
许央央愣住了,这才想起,傅听弦曾经说过自那以后小呆再也不肯出门,她本来还觉得以小呆乐观又豁达的天性,不应该自闭成这样,原因竟是这个,他疯狂的帮他寻找父母,应当也是因为自己照顾不了他。
她想起傅听弦那骄傲的性格和漂亮的眼睛,心里沉甸甸的难受。
“小傻子跟我走的第一天就跟我说,要把眼、角、膜给傅听弦,我一听就愣了,怎么着,生剥啊?”
“小傻子说他有先天性心脏病,没钱治也活不了几天,长这么大已经是个奇迹,这些日子,他觉得自己越来越不行了,走几步路就要喘气。”
“本来我把他带出来活儿就结了,你也知道他能拿出几个钱,但他一直絮絮叨叨跟我说话,我寻思也没几天了,陪陪他拉倒,就把他带回家,给他吃几口饭还是没什么问题。”
“这孩子特别沉默,但是我一回来,就缠着我说话,我以为他是寂寞。”小梅顿了顿,苦笑着摇摇头,“后来才知道他是怕我寂寞,他是那种,能察觉到你细微的难过,然后能从人渣中找到亮点的人。”
“就特别奇特,你觉得他傻,笨,让人骗,但又觉得他坚韧、聪明,贴心,很矛盾。”小梅气笑了,“怪不得傅听弦那么喜欢他。”
“我问他,你把眼、角、膜给傅听弦,他有钱治么?他特别沮丧,天天挖空脑袋想,但他是个小傻子啊,能想出什么。”小梅抬头看他们俩,笑了,“我给他出了个点子。”
“我说你反正也快不行了,你要不要临死前挣一笔?既能报仇还能给傅听弦治病。他说要。”小梅摊手,“我说,你把之前绑你那人约出来,就说愿意跟他开房,然后等他上你的时候捅他一刀,他一定会还手的,你这身体不可能撑的住,等你倒下我就冲进去叫他杀人偿命,那人我认识,有钱底子还脏,肯定不敢打官司,看到死人一害怕,我再开口要钱,同意私了,他肯定给一大笔钱,你捅他一刀还能替傅听弦报仇。”
小梅笑起来,那笑容却一点也不好看,更像是在哭,她缓缓道:“或者你别想这些乱七八糟,我养你到死。”
“他冲上来抱住我,说,谢谢你小梅,他把脑袋搁在我肩膀上,抱我抱的特别紧。”
“他同意了,我找了一把折叠刀,磨的很锋利,交给他的时候我手都在抖。那天我陪他去宾馆,上楼的时候,他抱住我,说,小梅,你别难过,拿到赔偿金你就先去还欠款,然后替阿弦把治疗费出了,如果还有剩的,帮阿弦买个摩托车好不好?要很帅的那种。”
“他知道了,他一直都知道,他知道我为什么出这种主意,那时候我欠了很多钱,债主经常在外面堵我,有一次废了一只手才跑回来,血流的我既烦躁又恐慌,忍不住起了这个念头,我是个人渣,他明知道我利用他,他还是这样做了。”
“他抱着我,说,小梅,你很温柔。”
“我气急了,我说我温柔个屁啊,你是不是个傻子?我在利用你啊,你到底懂不懂。”
“他说,阿弦也这么说,阿弦是对我最好的人。”
“小梅,你也是。”
“后来我拿到钱,还了欠款,替傅听弦交了治疗费,然后用剩下的所有钱给傅听弦买了一辆摩托车,我跟他说,给你一辆摩托车,离开我儿子,以后都别来打扰他,他还有美好的未来,不能跟你这种人有牵扯。”
她顿了顿,抬头问许央央,“那摩托车,好看么?”
许央央红着眼道:“特别好看。”
……
小呆的父母从没有找过他,他心里清清楚楚。
他被抛弃的原因是出生就带着的先天性心脏病,家里承担不起昂贵的医药费,把他放在了孤儿院门口,他长了几岁,因为可爱被一户人家收养,可惜好景不长,他的身体开始显现出端倪,去医院检查后,家人才发现是心脏病,他再一次被抛弃,没人想要一个花掉巨额费用还随时会死掉的孩子,得不到回报就没必要倾注心血。
他开始了漫长的流浪。
流浪的时候也要保持优雅,要叠整齐被子,要用干净的瓷碗喝水,他去做一些简单的工作,工资很低,勉强糊口,可是租不起房子,他租了个雨棚,罩了一层塑料布,住了下来。
安静的时候可以看见雨水流下来,滴滴答答的打在塑料布上,像是有人在唱歌。
有人在身边是什么感觉?有人喜欢是什么感觉?他看见每天的行人匆匆,为什么他们都有可以回去的地方?为什么他们都有等待的人?
有一天,他遇见了阿弦。
阿弦说,遇见你真是倒霉透顶。
可是阿弦把他带回了家。
真是一个温柔又嘴硬的人。
遇见你真是太好了啊,阿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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