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前日还给她送去了一些毒药,可她肯定不会用。”
钟柏祁摇了摇头:“使毒这样的手段不够高明,一不小心就容易留下证据。最好的法子便是杀人于无形。”
“哦?如何杀人于无形?”长公主饶有兴致。
钟柏祁从衣袖中取出了一个卷轴:“这便是我最近研究的话术之道,第三章便是讲的如何用言语杀人于无形。乃是宫中后宅必备之物。”
长公主两眼放光,双手接过拜读了起来。
而屋外,沐沉夕和谢云诀打了好几个喷嚏。沐沉夕一脸不痛快:“我怎么成就了一段姻缘,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呢?”
谢云诀笑着揉了揉她的头:“若是他们因我而能走到一起,也是一桩美事,你不必不高兴。”
沐沉夕搂住了他的脖子:“委屈你了。你放心,等此事了了,我一定加倍补偿你。”
谢云诀哭笑不得,拍了一下她的脑门:“又说胡话。以后钟将军的书少看。”
沐沉夕用力点头:“他这书荼毒了长安多少女子。若是人人都以他的书为范本行事,肯定家宅不宁。”
“他写的东西不无道理,只是在谢府并不适用。”他吻了一下她的额头,“今生今世,我只娶你一人。那些勾心斗角的事,你学了也无用武之地。”
“那还真是…有点可惜…”
“……”
谢云诀思忖了片刻,认真道:“是我考虑不周,那为了让你不留遗憾。改日我——”
沐沉夕慌忙捂住了他的嘴:“倒也不必。”
她的手软软的,掌心和虎口原是有些老茧,如今也渐渐消退了不少。谢云诀正要握在手中,她忽然抽出了手,未及他反应,一个抽身掀开车帘跳了出去。
这突然的变化让他措手不及,车夫原本也在驾车,忽然背后帘子掀开,一道人影便飞了出去。他慌忙勒马,随后谢云诀探出身来。
他一转头,只见沐沉夕飞身上了屋舍。屋顶一片白茫茫,可她一脚踢下去,却见一个白衣男子被一脚踹飞了出去。那人用白头巾包着头,脸上也蒙了白色的布,方才趴着,寻常根本看不出那里有人。
但那人很快稳住了身形,拔出了剑。一声怪异的哨声自他口中发出。
霎时间出现了另外三名白衣男子,沐沉夕立在屋脊上,手中什么武器也没有。
谢云诀这才惊觉,此处竟然隐藏了杀手。沐沉夕的感觉着实是敏锐,这也是多年来身处危险之中历练出来的。谢云诀近几年功夫练得不错,可毕竟实战经验差她许多。
单打独斗,沐沉夕或许已经不是他的对手,可真要是遇上了敌人,她的优势便能显现出来。
谢云诀没有贸然上前,此刻沐沉夕和这几个莫名出现跟踪他们的人之间正在对峙。
以往若是沐沉夕遇到了敌手,都是直接动手,从来没有过这样的迟疑。如今双方僵持,显然是彼此都没有胜算。
白衣人也在打量着沐沉夕,似乎在寻找她的破绽。沐沉夕明面上波澜不惊,手心里却全是汗。她什么场面没见过,可对上这几人,头一次面对势均力敌的对手。
高手过招,往往只在一瞬间,没有人敢先一步动手露出破绽。
原本已经停下的雪又开始纷纷扬扬落下,谢云诀负手立在马车前。他并不打算插手,若是扰乱了沐沉夕的阵脚,极有可能发生在悬崖山洞中的危险。
他经历过的实战次数太少,所以只能等待他们交手的时机从旁协助,以免给沐沉夕添乱。
忽然,一阵大风刮过,扬起了雪花。就在刹那间,几名白衣人无声飞起,迅疾攻向了沐沉夕。四把剑自四个方向袭来,速度极快,只在顷刻之间便到了沐沉夕身前方寸之地。
谢云诀原以为沐沉夕会纵身掠起躲过一击,谁料她竟然迎着一名白衣人而上。手指用力一弹,击中了他的剑身,长剑偏移,擦着她的胳膊过去。
白衣人虎口一震,手中的剑却丝毫没有松开。可沐沉夕却顺势而上,一把握住他的手腕,就势一翻挡在身前。下一刻,三把剑刺穿了这名白衣人。
饶是如此,他手中的剑也没有落下。沐沉夕又使出了弹指,三下敲击剑身,那把剑竟然生生断成了两截。她夹住了断剑的前端,一把将重伤的白衣人推开。
他从房顶咕噜噜滚了下去,留下一路的血红。
剩余三人看也没看自己同伴一眼,继续攻击沐沉夕。这一次他们采用了车轮战,不打紧身,隔了一段距离消耗。
上过战场的都知道,一寸长一寸强。沐沉夕手中只有一把断剑,而他们却是长剑。兵器上她便落了下风。
可方才交手,四人与她交战,只是电光火石之间,便已经杀了其中一名白衣人。这三人心中不免生了怯意。
沐沉夕不敢有丝毫懈怠,与他们周旋了百十来个回合,都不相上下。
两方都有些累了,忽然,他们感觉到背后有风声袭来。还没反应过来,一把剑已经割开了一名白衣人的喉咙。
余下两人立刻背靠着背,这才发现谢云诀也上了屋顶。
方才沐沉夕与三人缠斗,谢云诀便一直在寻找时机。终于找到了一个破绽,快准狠地杀了其中一人。
方才那一击,沐沉夕看得真切。切入的时机把握之精准,连她都自愧不如。高手之间的对决,贸然加入,多半会伤到自己,可他这一来,便占据了主动权,吸引了白衣人大半的注意力。
沐沉夕松了口气,调整了一下策略。她想要抓一个活的回去好好审问。
于是,她和谢云诀一人一个与白衣人交战。若是一对四,沐沉夕或许没有把握。可一对一便可以毫无顾忌。
她直取那人面门,原是想一掌击晕他。可那人却忽然迎了上来,全然是鱼死网破的架势。
第91章 暴露
沐沉夕反应极快, 一只手格挡住下方这人的拼死一击。另一只手掐住了他的脖子,生死就在刹那之间,她来不及多想, 手指用力,直接拧断了这人的脖子。
待白衣人的身体缓缓滑下时, 沐沉夕对上了谢云诀一言难尽的目光。
片刻之前,这只手还覆在他的唇上, 软玉温香扑在他怀里撒娇。下一刻, 她就在屋顶上拧断了一个人的脖子。
沐沉夕看着谢云诀脚下那显然还有气,但是已经晕过去的白衣人,心中很不是滋味。
回想起来, 她和边关那些弟兄们叔伯们简直是杞人忧天, 还担心她以后会成为河东狮。就谢云诀这功夫, 她上次都直接被按在地上摩擦了。最可恨的是, 这家伙还扮猪吃老虎, 一直装着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谢云诀直接将那活着的白衣人从屋顶丢了下去,落在雪地上,被谢府下人捆成了一团。他则走向沐沉夕,俯身将她抱了起来, 轻轻跃下屋顶。
“我自己能下去,不用这样。”沐沉夕嗔怪道。
谢云诀瞥了她一眼:“这样是让你记着,你如今还有身孕。”
沐沉夕顿住了,她方才还真忘了这么回事:“活动一下筋骨罢了,不碍事的。”
谢云诀冷哼了一声, 没有拆穿她。回到马车上,他抱着胳膊沉默了片刻,还是忍不住想教训她几句。
“方才那四人围攻你的时候,你明明可以向上跃起躲过这一击,为什么偏偏选择了那么危险的方式?”
沐沉夕抱着胳膊得意地笑了起来:“这你就不懂了吧。方才那四人的剑招,看起来是想围杀,其实剑势是朝上的。若是我向上躲闪,下落的时候空中没有着力点,只能任人宰割,那才是必死无疑。要破局,就要出奇制胜。而我选中的这个人,就是刚才在屋顶挨了一脚的那个。在酒楼的时候,我便觉察到了他们。一路从他们的轻功判断,辨别出了功夫最差的一个。先一步削弱他的战斗力之后,待他们围攻之时,才能一举寻到突破口。”
这一番解释让谢云诀的眉头稍稍舒展了一些,看来沐沉夕并不是有勇无谋。那一击看似千钧一发,其实早已经步步为营,谋算好了。
马车渐行渐远,那被鲜血染红的屋顶上,一双白色的皂靴轻盈落下。金色瞳孔的男子微微眯起了眼睛,看着那辆马车。
身后,几名白衣人紧锣密鼓训练有素地处理起了尸体。其中一人把玩着一根银针走到他身旁:“主上,要追么?”
“不必,你不是他们对手。”
“原以为要对付的只有那个女人,没想到谢云决竟然也会功夫,还不比她弱。”男子手中的银针凌空旋转着。
“寒鸦自诩无所不知,怎么连如此重要的情报都漏了?”金瞳男子嘴角勾起了一抹嘲讽的笑。
“谢云决此人滴水不漏,我们安插的人在他身边多年,从未见过他显山露水。今次若不是沐沉夕,只怕依旧不会知晓。”
“如果说沐沉夕是他的软肋,他这软肋也着实太硬了些。”
银针男子猛的攥紧了手中的针,身后已经被清扫一空,大雪白茫茫一片,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主上,接下来该怎么办?”
“先会会她。”两道身影无声无息消失在了白茫茫之中。若是有人经过,只怕以为自己是眼花了。
马车回了府,沐沉夕原是想自己下马车。可谢云诀俯身抱起了她,坚决不让她再走动。沐沉夕觉得他也太过大惊小怪,只不过是怀了身孕罢了,哪有那么娇贵?
可谢云诀不但将她抱了回去,还请了大夫来给她诊脉。确认无碍之后,这才松了口气。
但人走后,谢云决不放心,又前前后后检查了一遍。沐沉夕觉得自己就像是一条咸鱼,被他翻来翻去。
“我真没事。”
“你这般粗枝大叶,自己受伤了怕是都不知道。”谢云决翻过她的耳朵看完,这才确认她没有受伤。
沐沉夕抬起眼眸:“今日之事,我有许多疑惑。”
“嗯?”
“首先,我们的出行是谁泄露的?其次,这些杀手是不是寒鸦的人?最后,你此次出手,岂不是暴露了自己?”
谢云决露出了笑容,揉了揉她的脑袋:“不错,学会动脑子了。”
沐沉夕撇嘴:“我一向很爱动脑子的。”
“嗯,只是不大明显罢了。”
沐沉夕哼哼了一声:“莫非,你也不晓得我提出的问题,故意打岔?”
谢云决知晓是她的激将法,然而也只能心甘情愿中计:“你的第一个问题,仔细想想,府里最近有什么变化?”
“王氏?”
“她身边的婢女清浅轻功不错,近来出入府内外也很频繁。此前还向车夫打探过丝萝和叮咛的行踪。”
沐沉夕了然:“怪不得夜晓才走,他们就迫不及待想要动手。那第二个问题呢?”
“应该是寒鸦的人没错。”谢云决自袖中取出了一根黑色的羽毛,“寒鸦以黑羽为记,这是从那被抓来的人身上搜来的。”
“可这样一来,你也暴露了。我原是觉得让他们都以为你不会功夫,将来对上了真正的高手,出其不意才能出奇制胜。”
“我又何尝不想如此,只是今日不出手,只怕你——”
沐沉夕老脸一红:“咳咳,我也没有那么不济。那四个人虽然厉害,可也不至于全然难以对付。”
“若只是那四个人,我自然信你能解决。但你可知道寒鸦中有三魂?”
“三魂七魄那三魂么?”
谢云决颔首:“不错,胎光,闪魂和幽精,是寒鸦的三大杀手。今日他们三人之一有人在螳螂捕蝉。”
沐沉夕顿时后背发凉,她竟没有察觉!若是谢云决不出手,她可能今日难以全身而退了。
“可是这些…你是如何知晓的。”
“寒鸦一直在渗透入唐国,我们自然不会坐以待毙。”
沐沉夕了然,谢云决自从知晓了寒鸦的存在之后,苦心经营多年,总算是打入了寒鸦内部。
“不过依照你的说法,寒鸦若是和清浅有关,是不是意味着它们和太后联手了?!”
“不无可能。”
</div>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