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与陵安交界是卫国的边城,扶风城。
    脚踩在扶风城的土地上,祁韶双腿都在发抖,他怎么也没想到一觉睡醒,就换了天。
    祁恒那个丧心病狂的,竟然给他下了药让他昏睡,然后带着昏迷不醒的他以及名叫郑二的随从,三人就这么单枪匹马地闯到了敌人的大本营。
    与陵安的安静不同,扶风城里热闹的仿佛像过年,街边道上小贩们摆着摊子与面前的客人推销,除了偶尔经过的巡逻兵,半点看不到战争的紧张气氛,城中一片百姓安居祥和的气象。
    叮铃、铃、铃
    挂着风铃的马车停在城内唯一一家酒楼门口,这样的马车对于小城里的人来说,已经算得上豪奢了,引得众人时不时地张望。
    驾车的仆人跳下马车,随后下来一名年轻俊气的宝蓝色衣衫的公子,似乎是因为下马车时绊了一下,脸上还有些不悦。
    再然后,白衣公子从马车内走了出来,只不过他带了堪堪遮住全身的幕篱,令众人看不清样貌,不过一举一动的优雅贵气昭示着两人来历不凡。
    一锭银子轻放在台面上,引来了周围人垂涎的目光,偏生三人好像一无所知。
    掌柜被这出手的架势吓了一跳,随后反应过来,双手捧着银子,他咬了一下,随后脸上露出近乎于讨好的笑容。
    “三位客人,打尖还是住店?”
    “三间上房。”
    “真是不巧,小店的天字房都被人包下了。”掌柜期期艾艾地开口,“不过人字房倒是还有两间。”
    郑二的手顿了一下,回头看祁恒。
    “那就两间人字房。”祁恒冷淡开口。
    祁韶闻言,喏喏开口,“让王……你们俩挤一间房,有点不太好吧。”
    毕竟王叔也算是长辈,他一个人住一间房,让王叔和郑二挤着住,他心里有点过意不去。
    郑二同情地朝年纪轻轻就傻了的祁韶看过去,“二公子您在想什么呢,属下自然是和您住一间。”
    王爷的武功还在他之上,不需要他多费功夫,大皇子手无缚鸡之力,扶风城龙蛇混杂,又是敌国的地盘,他自然是要看着点的。
    祁韶黑了脸:“………本公子不习惯两个人住。”
    “客人,你们要的房间已经开好了。”掌柜笑眯眯道,“押金已经扣了,这是找零。”
    “找零就不必了。”郑二大方道,“不过在下想和掌柜打听一件事。”
    掌柜听说不用找零,笑容更热烈了,“不知客人想问什么?”
    郑二道:“是这样的,我们是来这里寻亲的,十几年前我们家一位姑奶奶遇见了一位姓魏的富商,两人相恋后生下一子,后来那富商说回扶风城见家人后就一去不回,如今姑奶奶命在旦夕,作为小辈,故而特来寻亲,以全她老人家的心愿。”
    “卫?”掌柜目光警惕了起来,这可是他们卫国的皇姓。
    “对,魏阙的魏。”郑二肯定道,他从怀中掏出一枚有点掉了色的铜牌,上面刻有一个魏字。
    “这便是当年那名富商留下的信物,据说这魏家在扶风城甚是有名,只要一问就可以打听到。”
    掌柜见是魏不是卫,面色缓和了不少,他略有些同情地看了看面前这两位公子,“老朽在这里开了二十几年的客栈,从前这扶风城里倒确实有个家大业大的魏家。不过前些年魏家欠下了巨债,一夜之间家财散尽,魏家人也搬走了。”
    “掌柜可知他们搬去了哪?”郑二露出一副为难焦急的模样。
    “这个老朽不知,客人也许可以找找魏家从前的邻居打听一二。”掌柜摇摇头。
    “姓魏的富商?诱骗无知少女相恋生子后回家探亲一去不回?”
    三楼走廊上,一名年轻公子哥靠在木栏上目瞪口呆地看着楼下三人,他有内力在身,即便是在三楼走廊上,也能把一楼的交谈听得清清楚楚。
    这不是他那个喜欢到处沾花惹草的叔叔惯用的手段吗?
    也不知道是否是心理原因,他再去看那个宝蓝色衣衫的青年,越看越觉得像他那个倒霉叔叔。
    小二领着三人上楼,年轻公子哥微微朝身后招手,一名随从打扮的劲装男人上前,“主子?”
    “看到那三人没有,这几天盯着他们。”年轻男人回过神,指了指楼梯口,随从快速看了一眼,随后拱手道:“是。”
    年轻公子哥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抓住机会出来透风,却还有意外之喜。
    “主子,他似乎要出去?”一名侍卫指着正在下楼的宝蓝色衣衫的青年。
    “不过他们刚才漏了财,他这样出去,恐怕……”
    年轻公子哥眼睛转了转,他一合扇子,“我们也出去走走。”
    祁韶根本不想在这扶风城待下去,待在敌人的地盘他总感觉自己的脖子上凉飕飕,故而乘着郑二去要热水了,他趁机溜了出来,他要回陵安。
    但是,才走出客栈,一块布捂在了他的鼻子上,祁韶只来得及闻到一股异样的香味,身体便瞬间软了下去,失去了意识。
    周围来往的行人仿佛没看到这一幕似的,旁若无人地走过。
    第12章
    昏暗狭窄的巷子中,几个贼眉鼠眼的男人扛着一个东西快速前进,转了个弯,停在一道破败的木门之前。
    “开门。”为首的男人大力拍了拍木门。
    “来了。”
    木门被拉开,里面的人探出来个头,“老大!”
    “嘘——”为首的男人竖起手指,做贼心虚似的看了看四周,见两道巷子一眼望到底,没有可疑的人出现,这才不耐烦道:“进去再说,别在外面大小声。”
    门内的人闻言将手中那扇门拉开,侧过身子让这几名贼眉鼠眼的男人抬着被布包的严实的东西进了门,随后木门飞快关上,咔嚓一声,木门在里头落了锁。
    木门对面的屋顶上,站着两个人,一人持剑作护卫打扮,他的身前是一名摇扇的年轻公子哥。
    “主子。”护卫看向年轻公子哥,“要下去救人吗?”
    年轻公子哥笑眯眯地摇着折扇,“不急,再看看。”
    只有在最危急的时候,将人救下,才能获得最大的感激。
    郑二走到房间门口,还未推门就发现了不对劲,门内并没有人的气息,大皇子从未修习过内力,自然不会隐蔽气息之法。
    郑二神色一冷,他大力将门推开,快速扫了一眼房间,房里空空如也。
    遭了。
    郑二转身走到走廊的另一头,抬手轻叩。
    祁恒本来在打坐调息,他灵魂虽然破损,但灵魂凝实的强度还在,前世的心得感悟也还在,就像某一件事,你已经做过一遍,经历过各种可能的失败,最后获得成功。而现在需要你再重新做一次,有了前一次的经验与教训,再做起来还会有困难吗?
    没有困难,但是如果这次加了一道限制呢?一旦触碰就被踢出局的那种?
    祁恒目前就处于这种情况,他的修为卡在炼气十层停滞不前了,但是他知道不是他修炼出了错,而是这个世界规则限制,它灵气稀薄,支持不了更高等级的修士。
    祁恒面前就好似有一层壁垒,祁恒不是不能打破,潜意识告诉他,一旦打破他就会被这个世界的意识发现,然后被扔出世界。
    修士的第六感从来都不是揣测,而且指引与预警。
    就好像一个系统它只有4g的内存,它肯定是放不下超过4g的文件,一旦文件占满内存,便会造成系统的卡顿,而为了减少卡顿,就必须腾出内存和杀毒。
    而世界意识清理“内存”的办法,便是把撑爆它的罪魁祸首扔出去。
    叩、叩、叩
    祁恒睁开眼,手指微微动了一下,打出一道劲,门闩应声而落。
    “进来。”
    郑二将门推开,走到祁恒面前,压低声音道:“主子,大皇子他不见了。”
    “不见了?”祁恒皱了下眉头,他闭上眼睛放出灵识寻找,以客栈为圆心,方圆三百米竟然都不见祁韶的踪影,可祁韶身上身无分文,光靠双腿,他养尊处优惯了,短短时间内他绝对走不出这个范围。
    “属下出去打听一下?”
    祁恒睁开眼睛,“不必了,我们去城南那片巷子,他就在那。”
    他听到了祁韶的声音。
    “是。”郑二也不怀疑祁恒话语的真实性,祁恒重新戴上幕篱,两人一道下了楼梯。
    “天色不早了,两位客人这是要出去?”门口柜台里面的掌柜瞧见了,笑眯眯地打招呼道。
    “我家二公子出去后,到现在还没有回来,我们初来扶风城,有些担心他在外面出了事?”郑二略有些担忧道,他叹了口气,“掌柜可有注意到他离开的方向?”
    掌柜略微思索了一下,他招来小二问了几句,小二先是点头说了一句,后又摇了摇头。
    掌柜让小二离开,“老朽先前在算账没有注意旁边的事情,不过小二说看到那名蓝衣公子出了门往左边走了,不过后来就不清楚了。”
    “多谢告知。”郑二语气有些许松快,他走到祁恒面前,伸手指了指方向,“掌柜说,二公子往那边走了,我们去那边找吧。”
    “嗯。”祁恒提步走出客栈,出了客栈,郑二立马卸去了伪装。
    “大……二公子他估计是出事了。”郑二道,“我看到那小二说话时,偷偷打量了主子几眼,神色有点不对。”
    “不急,没有性命之忧。”祁恒淡淡道。“我们进入客栈时就足够高调,还特意漏了财,他这时候选择跑出去,被人劫了太正常不过。”
    “主子为何一定要把大皇……他带过来?”郑二的表情明显有点嫌弃,在他眼里,祁韶就是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
    “如果不带他,那今天千里替母寻亲的就是你了。”
    郑二想起自己给大皇子编的那一套狗血身世,打了个冷颤,他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可不想来个赤子千里迢迢为母寻父的感人故事。
    郑二想,他再也不会嫌弃祁韶多余了。
    多余的祁韶是被一盆冷水泼醒的,他尚未搞清楚状况,就被几个人按住手脚搜了一遍身。
    当然,除了一枚刻有魏字的铜牌,他们什么也没搜到。
    “呸,真穷。”眉间戾气横生的刀疤男拿着一把菜刀,抵住祁韶的脖子。
    “你的钱呢?交出来。”
    锋利的刀口对着他娇嫩的脖子,祁韶甚至还感觉到皮肤被划开的痛意,他吓得魂飞魄散,语无伦次地嗫嚅道:“刀……刀……大、大哥好好说话,别别动刀。”
    “别磨磨唧唧,把银子交出来。”刀疤男恶狠狠地吼道,不仅没把刀拿开,反而更加用力了一点。
    祁韶心中悔啊,他之前就不该出来,还没有带银子出来。
    “大哥,我们打个商量。”祁韶小心翼翼地开口,“你看,你们也搜过我的身了,我身上真的是一个铜子都没有,除了这个铜牌,要不你们把这个拿去?”
    他手忙脚乱地摸到挂在脖子上的铜牌,将它举了起来。
    “大哥,看他吓得这个样,这小子可能真是没钱。”一旁的小喽啰插嘴道。
    从前在京城时,谁要是敢当着祁韶面前说他穷,他肯定要发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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