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

    沈司岸掐灭烟,站在原地等了会儿,会场里没有人再出来。
    他烦躁的啧了声,在心里骂了自己两句后跟了过去。
    推开休息室的门,才发现她连灯都没开。
    他开了灯,几乎是一瞬就看到了她,那抹露在外面的裙摆实在惹眼。
    又看见裙摆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正一点点往里缩。
    这女人平时看着挺机灵的,怎么有时候傻得这么可爱。
    沈司岸干脆陪她玩起了扯裙摆的幼稚游戏。
    结果看到她红着眼睛,睫毛上沾着水,可怜巴巴的小模样。
    他小时候听过很多童话故事,虽然沈司岸本人不屑这种虚无缥缈的故事,但他还是记住了不少经典的场景。
    可那些场景再经典,终究不过是人们幻想出来的。
    公主蹲在他面前,裙摆向外铺散,而她本人就像是被偌大的花瓣捧在花心中,予他绽放。
    到如今才信了,原来童话故事里说的那些,也不全是假的。
    心里有什么东西在悄悄塌陷。
    就是哭成这样,也都是漂亮的,可她这副样子,是为了宋俊珩哭的。
    沈司岸有些气闷,想直接抛下她不管,但最后理智又再次输给了自己这颗被眼前这女人死死攥住的,正渐渐软化的心。
    算了,哄哄吧,就当积德行善了。
    他既生她的气,却又舍不得扔下她一个人,几乎是离开的下一刻就后悔了。
    她要耍任性就随她耍,反正他脾气好,能忍就忍。
    她结了婚就结了婚,大不了到时候她要不愿意离,他就使点手段把她从宋俊珩身边抢过来。
    只要她别哭。
    沈司岸又找了几个休息室,也没看见她的人。他有些担心她是不是真生气了,待会还能不能跟她顺利和好。
    沈司岸没法,只好拉了几个侍应生问话。
    侍应生迷茫的表示,他们没有看见小舒总。
    下楼了?还是提前回酒店了?
    “刚刚我好像在洗手间看见小舒总了,她是穿了件蓝色的礼服对吧。”有个侍应生说。
    沈司岸有些为难,他总不可能去女洗手间等她。
    最后还是决定回到一开始找到她的那间休息室守株待兔。
    他推开门,发现灯依旧是关着的,沈司岸忍不住失望,却又发现从窗边淡淡洒进来的微弱月光,好像照亮了沙发上的什么东西,显出人的轮廓来。
    沈司岸没开灯,悄悄走过去。
    她躺在沙发上,闭着眼安静的呼吸着。
    极其暗淡的月光只照清了她大致的轮廓,沈司岸却几乎能看到她微微蹙着的眉梢,以及抿得薄薄的唇,和一张绷着的,表情很差的小脸。
    他蹲在她身边,神色复杂的看着她,想要责怪她乱跑,让他找了半天,却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心里那点醋意,以及愤怒都在看到她乖巧的躺在沙发上睡过去的样子后,全都烟消云散。
    化成了满腔的怜惜和心疼。
    沈司岸忽然捂着眼睛,低低的骂了她一句。
    “坏蛋。”
    他认栽。
    第26章 月亮
    舒清因其实没睡,她只是哭累了,刚刚去洗手间的时候,她从镜子里看到了自己现在这副狼狈样,所以回来后,又默默把灯关上了。
    好像这样就没人能看到她哭了。
    她躺在沙发上,闭着眼,虽然有些累,但是睡不着。
    一睁眼整个休息室都是暗的,但她一点也不怕。
    意识昏昏沉沉时,又有人进来了,舒清因装作没听见,因为不管是谁进来,她的脸色都不会太好。
    或许又会和那人闹矛盾,最后那人又被她气走。
    她习惯了。
    习惯看着别人离开,然后傻乎乎的愣在原地,心里数个几秒钟,结果这几秒钟是如此漫长,漫长到她已经不想数了,也没有人折返回来。
    舒清因闭着眼,忽然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低低沉沉,清冽温柔。
    “笨蛋。”
    她皱了皱眉,这人返回来就是为了骂自己么?
    “反弹。”
    沈司岸有些呆滞的看着刚刚还躺在沙发上毫无动静的舒清因忽然撑着身子坐了起来,低头看着蹲在沙发边的他,用居高临下的语气对他说。
    他有些失措的启了启唇,最后愣愣说了句:“你没睡啊。”
    “我如果睡着了,你骂我我是不是就听不着了?”舒清因跟他呛声,翻着白眼说:“你想得美。”
    她态度是真的很差,他好心返回来找她,结果她居然是这副不识好歹的模样。
    沈司岸理智上应该生气,但心里软成了一滩水,看到她这幅样子,居然没脾气的笑了起来。
    “你怎么回来了?”舒清因垂着头,语气有些不自在:“不是生我气了吗?”
    沈司岸站起身,手插在裤兜里,低头看着她,“知道我为什么生气吗?”
    “我催着你签合同,你不耐烦了吧,”她撇嘴,声音越来越低,“我不催你了,我们按照正常的流程来,刚刚我态度不好,对不起。”
    对不起三个字,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说的,最后一个字节干脆没声儿了,还是沈司岸自己猜出来的。
    沈司岸叹了口气,心里溃不成军。
    “对不起,不该把你一个人丢在这儿,”他在她身边坐下,“怎么也不开灯?不怕黑吗?”
    舒清因没料到他居然也和自己道歉了。
    她骄矜,本来道歉对她来说就是件挺困难的事,其实也不是不知道自己脾气不好,以前小时候更任性的时候,她跟朋友,跟家人都吵过架,把人气到说不出话来时,她还觉得挺开心,感觉自己赢了。
    后来长大了,别人顾忌她的身份,都不怎么敢跟她吵,只是身边的朋友越来越少,舒清因也渐渐也看清了自己那糟糕的个性。
    其实不是没想过道歉的,如果其他人肯好好听。
    她会说,对不起。
    没人给她这个机会,就连宋俊珩都没给过。
    她也知道,是她不干脆,非要等到对方被她伤了心,才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只有小时候,她不想上钢琴课,偷偷地翘了课跟着朋友去公园玩,后来玩到天都黑了,根本记不清回家的路,只能坐在跷跷板上哭。
    保姆找不到她人,只能打电话告诉还在工作的爸爸妈妈。
    找到她时,素来严肃的妈妈第一次哭得那么伤心,一边骂她一边伸出手作势要打她。
    爸爸一言不发,只是让妈妈冷静点。
    她被带回了家,爸爸满是疲倦的问她,因因,你知道错了吗?
    小清因只是犟着嘴说,我不想学钢琴了。
    爸爸又问她,你妈妈很担心你,你不该跟她道个歉吗?
    小清因狡辩,都怪妈妈,她非逼着我学钢琴。
    她听见爸爸重重叹了口气,因因,你让爸爸妈妈很失望。
    说完就离开了她的卧室,还是一如既往地替她关上了灯。
    这是爸爸第一次用这样的口气对她说话,小清因有些慌了,她怕爸爸以后都不喜欢她了。
    但她学钢琴真的学得很累,她只要看到家里那个大家伙,都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她害怕钢琴老师的斥责,害怕节拍器滴答滴答的响声。
    她意识到自己错了,但她也觉得委屈。
    小清因窝在被子里,泪水打湿了半个枕头,她害怕一个人睡觉,但她又没那个勇气向往常一样赖在爸爸妈妈的房间里。
    小孩子一般前半夜就会困,可过了十二点,她还是没有困意。
    最后她的房门被悄悄打开,从门缝里溜进了一点点光。
    妈妈说,她睡了吗?
    爸爸说,不知道。
    妈妈说,这孩子太任性了,今天得好好罚罚她,让她一个人睡。
    爸爸说,因因怕黑,你又不是不知道。
    妈妈哼了声,没说话。
    爸爸笑了两声,你说要惩罚她,还不是不放心她一个人睡,跟我一起过来了,徐女士,你真是一点都不坦白。
    妈妈反驳,小孩子晚上不睡觉,将来会长不高。
    爸爸语气有些无奈,因因真是太像你了。
    听着爸爸妈妈在卧室门口小声的说话,小清因再也忍不住了,她直接从床上跑了下来,大哭着抱着爸爸的大腿。
    爸爸妈妈都有些被吓到了。
    小清因边哭边说,爸爸妈妈,对不起,我错了。
    妈妈不轻不重的敲了敲她的头,犟丫头,早点道歉不就没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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