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慕渊的唇落在顾云锦的额头上,就这么贴着:“我知道你是想回去找云妙,但云妙最后与你讲的,是要你好好的,你千万记住这一句,你要先顾好了自己,才能让她安心。”
心跳声就在耳边,顾云锦靠着蒋慕渊的胸口听了会儿,道:“我记住的,会让她安心,也叫你安心。”
夜色沉沉。
顾云锦原本以为自己会睡不着,可不知不觉间就睡沉了。
一夜无梦,再睁开眼睛时,外头已经亮了。
顾云锦急急坐起身来,探头与穿衣的蒋慕渊道:“我们睡迟了?怎么也无人叫一声。”
蒋慕渊回手揉了揉顾云锦的额发,道:“不迟,只是外头有雪,看着亮罢了,你这会儿起来,时间刚好。”
顾云锦应了声,麻利地梳洗更衣。
抚冬给顾云锦梳了个最简单的盘发,不用任何点缀,正好戴厚厚的皮帽子,脸上未施粉黛,整个人素净极了。
早餐是扎扎实实的大馒头,就几样小菜,饱腹又方便,厨房里还多备了几个,叫他们路上也能顶一顶。
第518章 胆儿大些
匆匆用过了,两人去给蒋仕煜和长公主辞行。
所有要关照的话,昨儿个都已经说过了。
蒋仕煜拍了拍蒋慕渊的肩膀,不再多言,长公主饶是想婆妈一番,也记挂着时辰,只抱了抱顾云锦,便催他们出门。
寿安也过来了,眼睛里满满都是不舍,在听风牵着马儿过来时,她凑到顾云锦耳边,道:“北地风土人情与京城不同,我等嫂嫂回来与我讲一讲。”
顾云锦点头应了。
长公主一直送到了府外,直到骏马出了胡同,才满腹牵挂着往回走。
钟嬷嬷上前扶了她一把,道:“盛装时好看的人多,跟夫人这样清汤寡水都好看的,少见。”
长公主失笑:“她模样是好,这般端端正正的,我头一眼看她,就觉得这姑娘该是个端坐内堂的,眼下年纪小,等到了我这个岁数,也是通身气派。北地毕竟打仗,我怕她这样的孩子,吃不消呢。”
“奴婢瞧着倒是未必,”钟嬷嬷眼珠子一转,道,“您知道的,小公爷每回早起远行,吃的都很简单,馒头就小菜,除了吃相斯文些,与街边摊子上的百姓也没什么区别的。
今晨,夫人与小公爷用的一模一样,奴婢一直看着,她没有半点儿的不自在、不习惯,也是大口大口的,瞧着就觉得有股子豪气。
能矜贵,能粗放,看着倒也挺有意思的。”
安阳长公主不由扑哧笑出了声:“若真像你说的这般,倒也挺好。去了北方,是想精细都精细不起来,她能适应,最好不好了。”
这番对话,顾云锦自然是听不到的。
不过,钟嬷嬷说得也是实情,顾云锦不讲究起来,是可以很不讲究的。
前世在岭北的那几年,生活不比京中,也把她的性子拧了不少,习惯了之后,也不觉得那样的粗放有什么不好。
总归是过日子,库里有多少存粮,就吃多少米呗。
他们与顾家人约定了在北城门上会合,刚刚到了城墙下,就见顾家人也到了。
这一趟简行,蒋慕渊只带了寒雷与惊雨,依旧留听风在京城,顾云锦带了念夏,而顾家那儿,除了三兄弟与葛氏、朱氏,还有赶回京来报信的薛平,与葛氏身边的庞娘子。
庞娘子三十出头,亦是北地人,在女子间算得上身形高大,一身功夫了得。
顾云齐把一个油纸包交给了顾云锦,道:“沈嬷嬷大早上起来备的,让你路上吃。”
他是早晨才听说顾云锦的决定的,虽有不安,但也听了徐氏的劝,不出言阻拦她,只是道:“小时候打下的基础,前几年都虚废了,你现在算起来是半路出家,路上若是疲惫了,不要逞强,老老实实告诉我们,比起暂时休息了一两刻钟,你真累得连马都坐不稳了,那才是真的费事儿。”
隔着油纸,顾云锦就闻到了米糕的香气,她抿着唇笑了笑,道:“哥哥放心。”
城门缓缓开启,一行人快马出了城,沿着官道往北行。
顾云锦的坐骑是追云。
蒋慕渊养了不少骏马,性子颇烈,轻易驾驭不了,追云是其中最温和的了。
开春时去城郊马场时,寿安骑的就是这一匹,这回归了顾云锦。
北风扑面而来,饶是带了皮帽子,因着马快,脸上也吹得跟小刀割似的。
最初时痛得难受,跑了一阵,也就麻木了。
清晨几匹骏马出城,附近百姓看了个正着,有人不禁感叹道:“顾家人心急火燎的,小公爷是也半刻不休,立即前往。”
“小公爷向来不推托事情,更何况,顾家是他岳家嘞。”
“不是说顾家是老大、老四媳妇回北地吗?我怎么还瞧见了一个年轻的?看那模样不似个伺候人的。是老六媳妇?”
“错了,”边上人忙道,“你说的那个是与小公爷一道来的,那就是小公爷媳妇。”
“顾姑娘?”问话的人瞪大了眼睛,“她怎么也去北地?狄人又不是杨昔豫,她那点儿拳头能顶什么用?”
一时左右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即便是顾云熙在御书房里说了“男女皆能战”,百姓们也因这句话而热血沸腾,但在很多人眼中,依旧不相信女子真的能上阵。
花拳绣腿罢了,中看不中用。
就算是家里有只厉害的河东狮,他们也还是认为,自个儿比妻子强上无数。
而顾云锦,小妇人小模样,比河东狮都差远了,更加无用处了。
“这不是去添乱的嘛……”有人撇嘴,道。
“添乱?”一人插话进来,哼了一声,道,“朝廷征兵,去投军的难道都是练家子?好些新兵到营中,两条腿软得一碰就能跪下,他们难道也是去添乱的?
小公爷夫人再不济,也能打三五个书生,挥得动长枪。
这位兄弟,我与你说,不论男女、不说年纪,想要练都能练出来的。
你要是有心,你也投军,去营里摔摔打打个一两年,你肯定不是个添乱的了。”
那人被直直怼了一通,涨红着脸要反驳,插话的婆子又一巴掌拍在他后背上,皮笑肉不笑道:“我看你就是个能建功立业的苗子,胆儿大些,往北去。”
说完这句,婆子再不管他,拍了拍手掌,转身走了。
那人被这一巴掌拍得气都哽住了,只有跺脚。
边上人咋舌:“那是顾家的沈嬷嬷,你当众说人家夫人去北地添乱,没一拳头把你打趴下就很客气了。男女皆能战,这话真没错,反正我是挨不住沈嬷嬷两拳的。”
话音一落,一片哄笑声。
笑过了,也有耿直的,重重抹了一把脸,道:“妇人都敢去北地保家卫国,我一个汉子难道还怕吗?”
沈嬷嬷从北城门走回了西林胡同,她是悄悄跟上去看的,她不放心,可有怕自己忍不住眼泪、反而招哭了顾云锦,就躲在拐角处,一直偷偷看着,直到人出城了,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官道上的积雪被往来的车马踩得泥泞不堪,好在一行人的骑术都不差,这才没有影响速度,他们各个,都“归心似箭”。
第519章 取道
十一月下旬的官道上,车马并不少。
哪怕是雨雪封路,也阻挡不住游子们回乡的脚步,大伙儿都想赶在腊月前回到故土,不错过腊八的祭祖。
若是有些家底的人家,随行了女眷,接连几辆马车,浩浩荡荡的,也不少见。
京郊附近的官道还算宽敞,即便两厢对行,顾云锦一行人的马匹也不用减缓速度,擦这边就能过去。
如此飞奔,出了京畿,就没有这么好行的。
这一日,直到天上没有一点儿光了,才在边上的一处村子里落脚,翌日天刚亮,便又出发。
行至傍晚时分,天色却阴沉下来,眼看着又要落雪了。
前方的车马行得不快,迎面又是数辆马车而来,蒋慕渊抬手示意后头跟着的人缓速慢行。
顾云锦看到了,拽了缰绳,让追云缓了下来。
顾云宴行至蒋慕渊身边,目光落在前头交错而过的车马上,道:“看这天,只怕夜里的风雪还不小。”
蒋慕渊颔首,道:“再行一个时辰,不如取道明县,找客栈休整一晚,明日天明时再出发。”
闻言,顾云宴不由思忖一番,觉得主意可行:“依小公爷说的。”
京城去北地,山高路远。
若是平素缓缓行马车,走上小两个月都是寻常的,去年长房入京时,便是中秋后启程,直到十月才抵京。
而薛平回京报信,因着快马加鞭地赶,日夜都不停歇,坐骑又是千里快马,一人一马硬是撑着一口气,行了不到三日,冲进了京城。
况且,薛平的运气不错,这几日没有遇上风雪拦路,算是一路顺畅。
蒋慕渊一行人赶赴北地,他们计划的是十日左右抵达。
一来,马儿需要喘息,夜里路况不清,不方便赶路,他们去北地是要做事的,不能人累马累,一行人弄得疲惫不堪,反倒是拖累了。
二来,这几日会有风雪,往北去的路,越靠北,官道的状况也越差,雪小倒是无碍,若是狂风暴雪还坚持快马,那是平白添风险。
最最要紧的是,等他们遇上灾民时,要费些时间在收集消息与寻人上。
已然做好了要花费十日的准备,大伙儿也明白磨刀不误砍柴工,与其顶着风雪夜行,不如好好歇一晚,明日出发时赶快些。
再者,昨儿借宿的村子也拥挤,最后是男女各一间大通铺,实在算不得睡得好。
朱氏听了顾云宴的话,心里有些忐忑:“我们取道明县,会不会与回京城投奔的人错开了?”
葛氏道:“这倒不怕。若家里人正在往京城赶的路上,算算时日,大抵还不曾到这一带,要是真赶到这儿了,这里又没有外敌,不会遇险,便是与我们擦身而过了,也能顺利抵京的。”
这话有理,朱氏颔首应了。
等前头车马过了,一行人重新扬鞭,往明县去。
明县是叶城附近的小县,地方不大,因靠着叶城,相较于一般的小县,还算繁华。
寒雷先行往明县寻落脚处,其余人后续跟上。
待行到明县外,寒雷引他们进了一处民宅。
顾云锦把马儿交给了惊雨,转头问蒋慕渊道:“不是住客栈吗?”
蒋慕渊道:“寒雷说县城里的客栈都没有足够的空屋子了,就借了这宅子来。宅子是我一个好友的,他现如今不在明县,我们借住一晚而已,不用与他客气。”
借宅子的人这般说了,顾家几人自不多言,简单转了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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