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家那儿早就靠不上了,徐家自己的姻亲,说亲还真不亲,与纪家总算还过得去,徐令意在纪家处境好,对徐砚也是好事。
哪怕不紧成一条绳,好歹真有什么事儿的时候,也会稍稍拉扯一把,就像前回金、王两人给徐砚泼脏水时似的。
杨氏兴高采烈的,魏氏就更不用说了,当即坐着小轿子去纪家探望女儿了。
纪家很是客气周到,与魏氏说着徐令意这几天的状况,医婆诊脉时又说了什么,之后家里打算如何看顾伺候孕妇,总归是事事详细,让魏氏十分放心。
徐令意波澜不惊的稳当性子,也被长辈们弄得有些腼腆了,要她自己说,这刚刚诊出来,她连半点感觉都没有,哪里就那般矜贵了。
刚冒出一句话,就被亲娘婆娘一道驳了,说她年轻不知事,这些时日老实听话就好。
纪致诚与魏氏问了安,被他母亲叫出去耳提面命教导日常如何与孕妇相处,屋里留徐令意和魏氏说话。
魏氏问了徐令意不少,心里都有数了,不得不感叹一句:这拎得清的婆家和拎不清的,真是天差地别。
纪家就很拎得清,晓得孕中不容易,各种事宜都会做安排,而且是真心实意的,绝不是为了应付亲家登门而生出来的花样。
而她犹记得当年怀徐令意时的状况。
娘家那儿嫂嫂们生养,具是隔了房的,私底下如何,魏氏当年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根本不可能知道。
嫁到了徐家时,杨氏头胎已经落地,魏氏也不清楚杨氏的状况。
等她自个儿怀上了,闵老太太那糟心婆母没少寻她事儿,话里话外嫌弃她事多金贵,这个不爱吃那个不适口,徐驰乐呵呵替她去街上买好吃的,回来都要被闵老太太指桑骂槐。
要不是丈夫体贴细致,那十月怀胎、生产坐月子的苦,魏氏都不知道要怎么熬过来。
后来她自己有体会了,也听稳婆、医婆说了不少,才知道孕中妇人都差不多,根本不是她特别难伺候。
之后,杨氏怀了徐令婕,彼时徐砚仰仗杨家的地方还多,杨氏硬气极了,哪里会管看闵老太太眼色,把孕中金贵发挥得淋漓尽致,也叫魏氏开了眼界,等她再怀徐令澜时,也不怕闵老太太磋磨她了。
想想当年,再看看女儿今时,魏氏只觉得苦尽甘来。
只要儿女日子好,那她多吃的那些苦又算得了什么?她恨不能把儿女会吃的苦全一个人吃了,只给他们留下甜。
魏氏握着徐令意的手,絮絮叨叨交代她琐事。
徐令意清楚魏氏性格,哪怕叮嘱的事儿自个儿都明白,也不打断,认认真真听完。
“是了,差点儿给忘了,”魏氏解下身上的荷包,打开来从中取出两张签文,道,“我先前去天水观给你和姑爷求的签,求的是你早生贵子,姑爷来年能金榜题名。”
第800章 不可理喻
魏氏很是高兴,回忆道:“说起来那天还遇上云锦了,当时我也就是求个心安,不解个签总觉得缺了些什么,并不是想给你压力,因此之前也没跟你提,也不叫云锦告诉你。
现在可巧了,你诊出喜脉来了,算算日子,我这签求的还挺准的,这签文你收着。”
后半截话,魏氏没有说,求子能求来子,那求高中必然能求来进士及第,这话不好说,说了倒像是姑爷登了金榜全是她这个丈母娘的功劳了似的,这可不成的。
徐令意被魏氏说得啼笑皆非,毕竟是母亲一番心意,便没有推拒。
况且,天水观呢……
她成亲前悄悄去见纪致诚那一回,不正是在天水观嘛,也是顾云锦打得掩护,巧得怪有意思的。
徐令意打开签文,两张都看了看。
她是不懂解签,但签文大致的好坏还是明白的,徐令意不怎么信这个,但真求了送到眼前的,谁又不希望是好话、是大吉呢?
把签文收好,徐令意笑着与魏氏道:“家里都说这孩子是招喜的。”
魏氏微微一怔,很快就明白了徐令意的话,当即喜笑颜开,眉毛都要飞起来了,道:“在理!在理!”
看过了女儿,魏氏回了侍郎府,下了轿子,脸上笑容比出门时都灿然。
她半道上迎面遇上了杨氏,杨氏看她神色,道:“看来不用替令意操心了,肯定事事都好。”
“可不是,”魏氏抬起下颚,恨不能哼个曲儿,“她有个好婆家,我安心,旁的也不说,我往后也一定要当个好婆母。”
杨氏揉了揉额头,当好婆婆容易,赶紧给徐令婕找一个好婆家难呐,她这些日子愁得头痛。
不说门户要多么相当,起码政见一定要相同。
徐砚是下定决心不偏不倚、不靠着任何一位殿下,若是亲家站错了队,平白受连累。
眼下是多事之“秋”,各个都要打算盘,嘴上说的不一定是心里想的。
为此,徐砚前些日子甚至起过让徐令婕远嫁的心思,嫁出京城,寻了清廉小官人家,轻易不会被卷进皇权争斗里了。
可思前想后,总归就这么一个姑娘,徐令婕的脾气就说来就来的,真在远地,出了什么状况父母都不清楚。
徐砚和杨氏都舍不得,只能暂且歇了那念头。
“还是令意省心,”杨氏叹息,“先前虽有一道坎儿,但只要过去了,立刻柳暗花明,那么好的姑爷追着令意求娶,天上掉下来的好姻缘。”
魏氏此时也不怨杨氏惹顾云锦、徐砚又没有从王甫安口里听出真话,让徐令意平白吃了一次大亏了,塞翁之马、焉知非福。
“姻缘都是造化,再看看吧,兴许天上又掉了一个呢。”魏氏道。
杨氏也只能这般安慰自己。
妯娌两人这回还算说得顺心,不想一丫鬟飞快从远处过来,白着脸道:“两位太太,老太爷和老太太闹起来了……”
杨氏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老太爷去仙鹤堂了?”
丫鬟点了点头。
杨氏不想管那公婆交锋,道:“老太太在仙鹤堂静养,还是请老太爷早些离开,莫要打搅老太太休息。”
丫鬟心里发虚,只能硬着头皮应下。
仙鹤堂里,徐老太爷怒不可遏。
自打闵老太太被禁足起,大大小小闹过无数次,可谁也不敢顺她的意,徐老太爷也极少回后院来,与其听这老婆子骂骂咧咧儿子、儿媳虐待他,不如在书房里逗鸟观花。
本来,徐老太爷不想对闵老太太下重手的,两个儿子与他说道了几句,才算是说服了他。
徐砚的前程要紧,徐家的生意要紧,如今朝堂上事情颇多,徐老太爷虽不知道皇子们私底下在如何争,但他常常逛东街,听了不少流言,知道局势变幻,现在小心做官是第一条。
老太婆的喜怒哀乐,哪里比得过徐家的将来。
何况,徐老太爷自问没有苛待闵老太太,吃喝用度依旧如常,伺候的人手也没有少,除了被禁足之外,没有任何变化,话说回来,老太太原就不爱出仙鹤堂,禁足不禁足,看起来也没有什么区别嘛。
至于闵老太太叫嚣的底下人不听话了,杨氏只手遮天什么的,徐老太爷才不管呢。
老太爷近来的心情其实是不错的。
北境捷报连连,顾家军大破了北狄营帐,满京城谁还会质疑顾家通敌?人人都觉得现在的顾家小辈们担得起将军印。
镇北将军的名号稳了,徐慧还是将军府的媳妇,一样响当当的,徐老太爷安了心。
今日又得知徐令意有孕,徐老太爷的胡子都飞上天了,大喜、真是大喜!
老太爷高兴了,就想与闵老太太分享一下,教育教育她,明明人生好事情极多,为何非要整日里骂东骂西呢?真真不会过日子。
没想到,失势的闵老太太变本加厉,连徐令意都骂上了,大意是她含辛茹苦了一辈子,却养出了一只又一只的白眼狼。
儿子们被儿媳妇摄了魂,有了媳妇忘了娘,竟然叫儿媳妇造了老娘的反。
孙子孙女又胆胆怯怯的,在儿媳妇指到东又指到西,一点儿主见本事都没有。
徐令婕什么都听杨氏的,吃了多少亏了都不见长进,徐令意更厉害了,自以为嫁得好了就能高枕无忧,大肚子怎么了,谁没有生过孩子似的?
徐老头子你最不是个东西!老婆子给你养女儿、又给你生儿子,到头来你就是这么对待我的,我跟你势不两立!
从头到尾,没有一个字中听,句句骂在徐老太爷的脑门上,骂了还不算,鞋子眼看着又要飞过来了。
徐老太爷哪里能忍这口气,加起来一百多岁的两个人,闹得屋子里噼里啪啦响,丫鬟婆子们想劝想拦都使不上劲儿。
去寻杨氏的丫鬟没有搬来救兵,只能好说歹说地劝两人。
夏天衣衫单薄,徐老太爷脸上脖子上被抓了好几道血印子,嘶嘶倒吸着寒气,竖着眉毛道:“不可理喻!”
第801章 急死他了
徐老太爷再一次感觉到,两个儿子的做法是对的,让闵老太太继续逞威风,她这些乱七八糟的言论传出去,迟早惹来麻烦。
他甩着袖子往外头走,厉声吩咐众人:“好好‘伺候’她!”
看紧了,不能让她的话有一个字传出去。
徐老太爷走出了屋子,他怒气大,撩起竹帘子的手放得急了些,那帘子落下来正巧从他脸上的伤口处擦过,痛得他又是一口寒气。
娶妻不贤,年轻时又没有拧过妻子的脾气,到老了来受这破气!
同样是要晋升一辈的老太爷,这厢徐老太爷气得跳脚,另一厢,纪尚书红光满面。
翌日上朝去,消息灵通的早就知道他家的大喜事了,纷纷拱手与他道喜,也给徐砚道喜。
两人一面回礼,一面往文英殿去。
纪尚书脚步如飞,走得比年轻人都潇洒,不住与徐砚说着对孙媳妇的喜爱。
纪家上下一直都是很中意徐令意的,徐令意本身才华就好,一手字连纪尚书看了都夸赞,最重要的,是徐令意能让前几年吊儿郎当的纪致诚认真念书做学问,功课一月比一月长进。
作为婆家长辈,还能求什么?不就是小夫妻感情和睦,将来的前程如锦吗?
因着纪致诚明年要下场比试,徐令意进门之后,纪家倒真没有急着盼下一代的意思。
三年一比的春闱,虽说对纪致诚颇有信心,但这事儿说不到十成十去。
孕妇怀胎十个月,情绪难免起伏变化,要身边人多用心多关怀,平素倒也罢了,对上一个考期渐近、脑袋晕晕乎乎失了温柔心思的考生丈夫,两个人都受罪。
况且,真要考中了,纪尚书不想让纪致诚在京里消磨。
京城太小了,无论纪致诚在何处任职,与纪尚书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谁会真正历练他?耗费数年,只怕还跟在国子监里一样单纯。
纪尚书要把孙儿扔出京去,穷乡僻壤才好,身边同僚不会因为他姓纪就厚待他,让他自己去官场上摸爬滚打,好好学学。
只要纪致诚不犯什么贪墨、忤逆之类的恶罪,事情有办不妥当的,纪尚书还在朝中,能帮着周旋、改正,总好过他退下来了,才发现护不住了。
年轻时多受些磨砺,免得中年、老年来吃亏。
若是那样,来年放榜后寻了缺,纪致诚立刻就会被纪尚书踢出京城,若徐令意彼时怀着胎儿,或者抱着襁褓里的娃娃,一路颠簸,那真是大人小孩都受罪。
有着如此思量,纪家上下才半点不心急,反而觉得晚些添丁也挺好的。
只是人算不比天算,孩子突然间就来了,虽与计划不合,但谁会不高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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