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逢寒假,沪大没有什么人, 刺棱棱的枯叶浑浑噩噩地打着转。林长风抬头, 冬日的阳光掠过她的鬓角,平添几点暖意。
她眯着眼, 漫无目的地在沪大闲逛。来到名人长廊, 长廊中间悬挂着各届国奥冠军得主,被簇拥在中间的是奥数国家队的主教练梁波。
梁波, 华国数论的奠基人,亦是数学竞赛国家队的主教练, 为华国带回了五届团体冠军。
“系统,”林长风轻笑着指着主教练的照片,“我真没想到有一天我的照片可以和他的照片并列。”
“嗤!”她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嗤笑。
“这位同学, 你在做什么白日梦, 看清简介没有,那是只有国奥的冠军得主才有资格登上沪大的名人长廊。你算什么东西?”
林长风向后望去, 见是个一身橙色运动服的年轻女生。再定睛一看, 运动服胸口处写着繁体的京字,她恍然,这大概是京都的省队队员。
“你是林长风吧?我知道你, 初赛复赛两次满分,”女生双手交叉于胸前,高抬的下颌锋利, “但是, 你不要太骄傲自满了, 我哥哥也是两次满分,冠军是属于我哥哥的!”
所以,大家都是两次满分,她如果不算什么东西,难道你的哥哥就算什么东西?
“你是专门来找我的?”林长风问道,“还是只是听见我的大放厥词,忍不住见义勇为?”
女生下巴抬得更高,洋洋得意,“告诉你也无妨,我哥哥是林渡,我是林鹤。”
“所以呢?”林长风眼神迷茫,“所以你是故意来找我?我们认识?”
林鹤脸色一僵,声线尖锐,“林长风,我这是诚心来找你合作,你不要给脸不要脸!”
“合作?你是说想和我一起参加世界竞赛?”
“当然欢迎。但是,这位同学你通过国奥选拔了吗?”
林鹤指着她,手指颤得厉害,“你,你不要太过分了,谁要和你一起参加世竟?我是说,叫你在林家的斗争中站在我们两兄妹这边!”
林长风想起了那位林家家主林渡鹤,她恍若大悟,“哦。”
把父亲的名字拆成两个作为儿女的名字,这是什么超凡脱俗的操作?万一有三个孩子怎么办?最后一个难道叫林林?
“哼,因为知道你也是奥数省队的成员,智商差不了我们多少,我和哥哥才会找上你,”看这人总算是明白利害得失了,林鹤继续说,“而且凡是能参加国奥比赛的,都是能够吃得了苦耐得住寂寞,否则怎么可能忍受得了在冷板凳上干坐四个半小时才解三道题……”
“不,我不是,”林长风打断她,一脸认真地说道,“我做三道题从来都不用四个半钟。”
“这位同学,我都是提前交卷的。所以,我们的智商差了很多,大家不是同一路人的,我先走了,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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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多少人敢在国奥上提前交卷,即使枯坐四个半钟冥思苦想却一道题也解不出来。
林长风回到招待处时,众人正神思不属地做着题。她推门进来,咯吱的声音惊起各人的心弦。
郑数率先发问,“长风,考得怎样?”
不等她回答,他便苦笑,“听说你提前交卷了,看来信心十足了。”
林长风点点头,“没有太大问题。”
郑数说,“我这次可能要输给你了,我最后一题没有算出最终答案。”
“如果是解答题思路没有问题只是算不出答案还好,如果整个思路都是错的话,那我今年连拿金牌可就难了。”
郑数难得有几分焦虑,想起他和长风之间的约定,那点不好的心思突然就若隐若现,“长风,你真的觉得没什么问题吗?”
他也不是盼着她不好,只是如果第一天他们两个之间就差了一道题,那么第二天他想赢她就更困难了。
林长风睨他,冷冷不言。
他不死心,“我听说今年最热门的冠军选手京省的林渡和沪市的尤才也没有完全做出最后一题,你真的确定自己的答案是对的吗?”
“最热门的冠军选手?有谁?”
“京省的林渡,沪市的尤才,还有柏悦省的你,你们三个都是初复赛两次满分,也是这次国奥比赛冠军的大热门。另外,还有四大小将,分别是京省的林鹤,柏悦省的我……”
“他们做不出,不代表我做不出。”林长风顿了顿,“你不用再试探我,我既然敢提前交卷,那么我肯定自信自己没有坐在教室的必要。”
“比赛还没有结束,一切都有可能,明天加油。”
郑数长叹,“唉,我竟然还没有你看得透。”
“没错,一切都还没有定数,”郑数给自己鼓劲,“反正有个银牌保底,明天就放手一搏……”
“够了,”郑数的舍友突然站起来打断了他,“你们这些人不要仗着自己成绩好就在公共自修室大声说话,有点公共道德好吗?”
他旁边的人被他吓住了,反应过来连忙拉住他,向郑数林长风道歉,“两位大佬,不好意思,他就是考试考差了心情不好,没有别的意思,你们谅解谅解。”
舍友推开他,毫不领情,“难道我说错了吗?这些人不就是仗着自己成绩好在我们面前揭我们的伤疤吗?”
“林长风,说的就是你!”舍友通红着双眼,指着她骂道,“你不要以为自己拿了两次满分就有多了不起,提前交卷还敢说自己没什么问题,还真会给自己贴金,不会是做不出来羞愧得夺门而出吧?我敢打赌,你如果这次还能撞好运拿到冠军我就把这沓资料全都吃下去!”
“还有你,郑数!装可怜说自己有一题做不出,又说自己有银牌保底,你不就是想羞辱我吗?我祝你明天一题都写不出!男人老狗,拜托你有点脸好吗?做事能光明正大点吗?看我不顺眼,大家出去单挑!”
他这话一出,满室寂静。
他旁边的朋友又急又怒,满口发苦。他其实可以理解他崩溃焦躁的心情,毕竟他们两个都是干坐了四个半钟结果一道题也做不出来,写的全是些似是而非的废话。
但是,你心情坏是一回事,嘴毒又是另外一回事,大赛当前,竟然这样咒别人,这不是明晃晃的结仇吗?
更何况,骂其他人就算了,他针对的人还是队里面成绩最为优秀的两位。拜托,有点脑子好不好,朋友崩溃地想,这两人妥妥的前途光明未来不可限量的挂逼,你不珍惜同队情谊,还要硬生生把人往死里得罪,这是嫌自己活得太顺畅?
“第一,招待方提供给我们的只有两个地方,一个是宿舍一个是餐厅。明显这不是宿舍,那么我有理由认为这里是餐厅。”
林长风面无表情地看着舍友,“鉴于我昨天还在这里看到你在用餐,那么我认为你应该也赞同这是个餐厅?”
朋友脸颊一僵,这里确实是餐厅,不过他们习惯集体做题,所以便将这宽阔的餐厅作为临时自修室。
“第二,两次满分确实了不起。毕竟,据我所知,整个柏悦省十多年来也就七八个,而这几位前辈都在数学界都做出了不少成绩。最起码,我不认为就凭你可以轻视他们。第三,我所有奥数考试都是提前交卷,但是我拿了满分。”
林长风越说,男生的脸越僵,刚开始那种考差了要叫全世界陪葬的愤怒心情荡然无存。
“最后,”林长风居高临下地看着男生,“不好意思,我从来不和别人打这种毫无悬念的赌。”
林长风越过宿舍,朝自己的宿舍走去,“虽然,我从来都不认为成绩好的人可以肆意妄为。但是,最起码,垃圾应该有作为垃圾的自知之明。比赛在即,没有抓紧时间学习,反而逮着人就是乱咬一通……”
林长风走进宿舍,回头轻笑,“嗳,讲真,你有没有想过自己的未来?”
“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干一些普普通通的事,过一些普普通通的生活,最后再普普通通的死去?”
“一目了然的未来,真叫人悲哀。”
林长风反手磕上门,咔哒的声音清脆无比。
大厅内的人无不目瞪口呆,朋友喃喃自语,“这也太恐怖了吧,为什么突然好想哭?”
他话音刚落,舍友突然崩溃大哭,捂着脸撞开所有人往宿舍冲,咔哒一声,门锁落了。
郑数瞠目结舌,,“不,等等,你把门锁了,我上哪儿呀?”
林长风回到房间,完全不受影响继续做题。她将今天考试所涉及的题型列出,主攻今天考试没有出现的题目。
“试练者,”系统突然出现,“你刚刚想到了谁?”
林长风笔尖一顿,“大概也是一个垃圾吧。”
“本系统刚刚检测到试练者激烈的心情起伏,希望试练者戒骄戒躁,心平气和,把心思都放在学习上。”
林长风抓住了重点,“如果我情绪激动的话会对你造成什么影响?”
系统顿了顿,“系统和试练者进行了灵魂绑定,如果试练者情绪激烈,灵魂波动明显,系统的供电会出现不稳定,会造成系统的功能受损,会带来很多很多的麻烦!”
“刚刚你在做什么?”林长风问,“看小电影?”
系统沉默,继而恼羞成怒,“请试练者爱护系统的隐私,做个文明的公民,努力建造和谐的文明社会!”
林长风大笑,“好,都是我的错,我投降,以后一定只把心思放在建设美丽的和谐社会上。”
“不过,系统,”她眉眼生动,“谢谢你让我成为一个不普通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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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前天回老家,一直忙着大搞清洁,今天终于可以恢复双更啦
第23章 第一!
第二天的考试,打头阵的就是数论题。
林长风一点也不惊讶,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华国奥数组的成员尤其青睐数论题,对数论的讨论甚至趋向疯魔。事实上, 数论里的变态不定方程问题数之不请, 甚至一条不定方程的证明可以延伸多个不定方程的证明,导致许多不等方程的证明其实并没有多大的现实意义, 做数论题近乎于数学技巧的炫耀。
这道数论说难不难说易也不易。它难就难在证明不等方程成立的之前要先证明另一条引理的成立,但是, 只要能证明引理的成立,其余证明过程便有理可依轻易而举。
引理过程的证明流丽地从笔下泄出,林长风越看这解题过程越熟悉, 她突然想起自己的那堆资料不正好有涉及这条引理的证明吗?
她笔尖一顿, 扶额轻笑,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好运刚好拿到那份资料了。
四个半钟的考试, 选手们经历了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折磨。
一出考场, 郑数快步追上她问道,“长风,第一道数论题你怎么证?”
郑数是典型的考试型人格, 越紧张他发挥得越好。昨天被林长风一刺激,他考试如有神助,把第一道数论题证明写出的时候, 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先证明, 然后就可以反向证明mn=+k+3。”
“什么, 你先证了一条引理?”郑数细细思索后恍若雷劈,“是了,我为什么想不到?啊!我就说为什么这道题的解答过程这么九曲十八弯,我整整写了两页纸的答案!”
郑数心如死灰,“垃圾数论,毁我青春。”
“只要你做出来,考官肯定不会判你错,”林长风想起郑数那鸡爪般的字,补了一句,“最多就是看着难受,给你扣个卷面分。”
“说起来,”林长风摩挲下颌,目光转向其他人,“我记得我送给你们的那些资料里应该有这道引理的证明,你们有谁做出来了吗?”
这话一出,众人惊呼,面面相窥。
如果事先就知道引理的证明,那岂不是代表半只脚已经踏进了国家队?
“是谁?”有人捂住心口,颤巍巍说道,“究竟是哪个幸运的小崽子?”
众人开始用排除法,“那条引理的证明在数论那沓资料,拿了数论资料的只有我,你……”
“是我拿的,”舍友沉默片刻,突然开口,“不过我也没做出来。”
事实上,他本来计划昨天再看一遍林长风的资料。但是一想到他和林长风的龃龉,他头一热便将那些资料全部丢进垃圾桶。
众人倒抽一口气,想起昨天的闹剧,瘪瘪嘴,细碎骂了几声。
舍友面色难看,嘴唇发白,“长风同学,我为我昨天的不当言行道歉,也,也为我不珍惜的资料道歉。”
林长风双手插兜,“没关系,资料送到你手就是你的了,你想怎么处理是你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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