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楚延卿答应,更不用陈宝吩咐,立即就有小太监快手快脚地送上雨具。
“你别光顾着我。”楚延卿反过来交待念浅安,俊脸漾着柔和笑意举目四望,视线停在知木知土身上,随口道:“将里头冰鉴先撤了,别凉着皇妃。”
顿了顿又加一句,“还有大李氏。等雨停了再重新摆上。”
知木忙蹲身应是,知土飞快抬眼又垂眼,应声是抢先就拐进次间。
李菲雪不言不语面上带笑,等楚延卿交代完撤换冰鉴的琐事,才出声喊人,四大丫鬟应声而入,齐齐行礼,又齐齐进次间换茶换水。
楚延卿目露满意看一眼李菲雪,也不避人,牵着念浅安停在门槛内,弯身轻吻念浅安的眉心,“雨势大,别往外头送了。回去吧?”
念浅安抬手摸额头,目送楚延卿走远又站了片刻,这才转过身,一脸灿烂笑容有点甜,更有点傻。
李菲雪讶然,伸手扶念浅安,轻声询问,“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什么好事儿?”
她自来心思细腻,再置身事外,这会儿也看得出念浅安和楚延卿之间,似乎有那么点不同以往的……腻歪?
念浅安抿嘴笑,笑容更傻了。
迟来的告白算不算好事儿?
以前她还觉得楚延卿反射弧有点长,现在她觉得自己的反射弧也略长。
你关心我我关心你,其实说的都是废话,这么日常的互动,她居然觉得好甜哦!
念浅安心里开花,脸上也笑魇如花,“他刚才说,他喜欢我。”
李菲雪没往下问,疑惑却更甚。
这算什么好事儿?
这,也算好事儿?
第221章 我喜欢你
“殿下心悦安妹妹,果然是大好事儿。”李菲雪很快接上话,笑着揶揄道:“难怪安妹妹笑得跟抹了蜜似的。也难怪东跨院的小宫女都不忍不住议论,直说从来没见过殿下这样流连后院,这几天连二门都少出。”
她治下虽严,但不打算管这类议论——说念浅安和楚延卿感情好的议论,她何必管?
真心替念浅安高兴是一回事,心里无所触动是另一回事。
前世先算计靖国公世子夫人之位,后谋算三皇子妾之位,都和男女情爱无关。
前者为名后者为利,前世重回京城偶然再见徐月重时,她涌现心头的只有后悔和后怕,何况幡然醒悟的今生?
年少无知时自以为是的爱慕,不过如此。
喜欢一个人,喜欢一个男人,对她来说只是件完全陌生,甚至无足轻重的小事。
念浅安觉得是好事,那她就当成好事来说。
李菲雪笑达眼底,握着念浅安的手搓来揉去,“手都凉了!再舍不得殿下,也该顾着自己的身子才是。以后可别在大风大雨里久站了!”
念浅安动动爪子,暖呼呼的哪里凉了?
李菲雪简直比楚延卿更在乎她的寒暖,已然上升到大惊小怪的境界。
念浅安一脸“少女你对我果然是真爱”的感动表情,和李菲雪排排坐上次间贵妃塌,立即将男欢女爱抛诸脑后,喊住四大宫女,“开库房,把丁字号的箱笼都抬过来。”
丁字号箱笼都是徐氏送的添妆,吩咐完又道:“晚膳我要留菲雪姐姐一起用,请康师傅亲自操刀整顿好的来。”
她点菜很接地气,但花样百出,远山近水的二货脑袋不够用,小豆青就拉着小豆花笑,“两位妹妹留下服侍皇妃,康总管那里交给我们就是。”
二人携手而去,远山近水吭哧吭哧抬来箱笼,自觉退到外间的知木知土忙上前帮手,一个递拍子擦雨水,一个帮手开箱笼,知土瞧清里头物件就惊喜道:“这些定是姨娘外祖家搜罗来的!”
边说边展示内里物件,举止热切而有礼,殷勤而不谄媚。
念浅安盯着知土多看两眼,不吝啬夸奖,“菲雪姐姐这两个大丫鬟教得真好!”
知木闻言喜色上脸,知土低垂眉眼,蹲身道不敢当。
李菲雪满意而笑,摩挲着徐氏用心送进来的桩桩件件,笑容越发柔和。
念浅安只留几块好皮料意思意思,剩余的全让知木知土抬去东跨院,送出徐氏的心意后提起林松,“这几天辛苦菲雪姐姐了。听说林侍卫这些天摸黑来摸黑走,人都瘦了一圈?”
知土闻言脚步微顿,很快又不着痕迹地和知木合力抬稳箱笼,跨出门槛往东跨院去。
李菲雪不曾留意,只微微皱眉道:“比起我,林侍卫其实更辛苦些。”
林松谨慎稳重,但宫墙不比寻常院墙,摸黑飞来飞去自然辛苦。
念浅安大眼睛眨呀眨,“差事归差事,林侍卫这么辛苦很该犒劳一番。这事儿我和树恩不便明着犒赏,横竖林侍卫还得跟你回报进度,下次再见着人,你顺手送些茶叶点心?”
远山擅厨艺,帮着出主意,“御膳房出吃喝要记档,不如派人去宫外买?大姑奶奶的五香斋正合适。”
说的是念甘然的点心铺子。
念浅安十分怀疑念甘然借的是五芳斋的梗。
近水擅医术,也跟着附和,“奴婢再治两盒补气的药丸子,吃的补的都齐活了。”
俩二货力挺自家主子,念浅安表示很欣慰,看着李菲雪的大眼继续眨,“就这么说定了?”
李菲雪起身行礼,故作玩笑,“皇妃有命,妾岂敢不从?”
念浅安酸倒牙,作势去挠李菲雪,正院欢声笑语,外书房却安静得仿若无人,只有如豆雨点打出噼啪声响。
陈宝的声线应和着雨声低低响起,“那天随护皇妃车架的护卫、婆子,行踪确实古怪。奴才瞧见护卫头儿、远山近水各自散去后,就留了个心眼派人暗中跟上,不见行踪的护卫婆子一不是去找念八姑娘的下人,二是被护卫头儿在分散的暗巷、死胡同找回的。
这是一处古怪。另一处古怪则在那些护卫婆子回公主府之后。奴才让人盯着公主府的动静,加上昨儿殿下陪皇妃回门,奴才寻了个借口试探过公主府管家,那些护卫婆子或换或撤,小半个月内竟打发了大半出府。”
这般润物细无声的做法,若说不是为矫饰太平封口保下人命,他头一个不信。
所谓巧遇迷路的念桃然而几厢错过,至少五分假。
陈宝心中所疑正是楚延卿心中所想,手里随意翻着内务府送来的建府草稿,嘴里问的似也随意,“除此之外可有其他发现?”
陈宝早有准备,“奴才命人仔细排查过皇妃半路折回市坊的路线。行迹正断在市坊后街群房地头儿。那里虽临近市坊,但闹中取静,多是豪富商贾为出行便宜、权贵子弟为方便游玩置办的宅院别业。这事儿本也寻常,倒是其中一户,奴才听下头回禀后不敢擅专不报……”
说到这里弓着的腰又弯一分,“孔震孔司员。当天曾出入过位于市坊后街的名下别院。据下头上报,孔司员离开别院时,隔壁买农货的下人正好瞧见,细论时辰,和皇妃出现在市坊闹市时不相左右。”
隔壁下人不认识孔震,陈宝的人想查清别院户主却不难。
楚延卿抬眼,静默几息后墨眉微拢,“我知道了。”
这是收手不必再深查的意思。
陈宝的腰更弯几分,一声嗻应得依旧低而平稳,轻易被雨声盖过。
夏日阵雨来得急走得也快,雨后新晴的潮润空气中掺杂着泥土腥香,楚延卿回正院时已是点灯时分,送走李菲雪撤下晚膳的正房门扇大开,四大宫女正领着小宫女小太监忙进忙出。
坐镇指挥的念浅安一见人就跳下高椅,扑向楚延卿仰起忙出热汗的脸,“总算有空把李夫人送的观音收拾出来了。我娘拜观音,我祖母也拜观音,全家都在拜观音,祖母说我也得拜。”
左右两间耳房,一间做茶水房,一间改做小佛堂。
楚延卿自然无异议,垂眸看进念浅安清澈如水的干净双眼,积攒一下午的郁气忽然尽数化作朗朗笑意,低下头鼻尖点鼻尖,以牙还牙,“怎么出了这么多汗?好油腻!”
念浅安摇头怒蹭,鼻头薄汗全蹭给不躲不闪的楚延卿,坏笑着哼,“幼稚鬼!小气鬼!”
楚延卿似被这新得的昵称取悦,抱起念浅安哈哈大笑,不管外间仍在忙着布置小佛堂,只管大步拐去净房,才停在早已备好热水的浴池边,就熟门熟路地和念浅安坦诚相见,抱着念浅安投入浴池。
他说话算话,隔一天一次,早上“劳累”过念浅安一回,晚上果真老实得很。
念浅安趴在浴池边狗刨,踢出一片片水花,扑满水珠的笑脸红润莹亮,“新府邸也建一座浴池好不好?”
“好。内务府刚送来草稿,回头你看看,随你想怎么改都行。”楚延卿歪头看她,凑过去吻她,话说得断断续续,“如果遇上什么人什么事儿解决不了,记得告诉我,我帮你处理。”
念浅安不做他想,主动回应两个大大的亲亲,嘴角泛甜,“无论什么人什么事儿都帮我解决吗?因为你喜欢我?”
楚延卿眉眼柔和,伸手托着念浅安的后脑勺往身前带,声线沉哑地嗯了一声,“因为我喜欢你。”
所以信任她,她想瞒着他的事,他可以暂时压下郁气和好奇不管不问。
他对她其实很大度。
一点不幼稚,一点不小气。
楚延卿勾起嘴角漏出笑声,加深不带任何欲色的亲吻。
他突然发现,那啥很好,亲吻也很好。
表白心意后,他突然爱上亲吻他喜欢的人的感觉。
闭眼前睁眼后,第一件事就是亲亲他媳妇儿,短短几天就成本能。
次日晨起刚把媳妇儿亲醒,就听媳妇儿迷迷糊糊问,“树恩,听说你喜欢我?”
楚延卿哑然,支着头侧卧,拍着念浅安笑,“嗯,听我说的,我喜欢你。”
念浅安滚进楚延卿怀里嘿嘿嘿,起床用饭还在嘿嘿嘿,“树恩,原来你喜欢我呀?”
楚延卿不厌其烦,出门回房面对念浅安变着花样的傻问题,每每都回答得很坚定,“是,我喜欢你。”
念浅安捧着结束母胎单身的少女心,压不住上翘的嘴角,出口仿佛很嫌弃自己,“我好无聊哦!”
“我媳妇儿哪里无聊了?我媳妇儿怎么可能无聊?”楚延卿却半点不嫌弃,将睡觉不老实的念浅安捞进怀里,边拍边哄,“你想问多少遍都行,问到你满意为止,可好?”
念浅安窝在他怀里拱来拱去应好,仰头啄他的下巴,嘿嘿嘿地秒睡死。
结果乐极生悲,这天晨起楚延卿打完拳“赶走”大黄小黑,扯去一身短打压向神奇地睡到净房里的念浅安,不用她问,就身体力行地“喜欢”了她一回。
等到第二回 时,面对清醒过来的念浅安十分义正言辞,“拜送子观音光靠口头说可不够,总要付出点实际行动才行。我多努力些,观音娘娘才能看得到你的诚意,对不对?”
对个大头鬼!
偏某人谨守隔一天一次的准则,至于一次还能分成几回,念浅安即便有话说,也能被某人堵得没空说、没力说。
什么叫身娇体软易推倒,念浅安切身体会了个透彻,一脸嘤嘤嘤地扶着酸软小腰送楚延卿,“路上小心,晚点回来啊。”
可算熬完婚假能送某人滚去上班了混蛋!
楚延卿低声笑,附耳逗念浅安,“不问我喜不喜欢你了?”
问个大头鬼!
本来晨起沐浴多么白富美,现在被楚延卿闹得简直不可描述。
念浅安瞬间不智障了,翻着白眼挥着爪子,“好走不送。”
然后就听楚延卿边飘走边大笑,笑声简直扎心,念浅安哼哼着摸上饭桌补充体力,才撤下早膳就见小豆青掀起门帘报道:“禀皇妃,十然求见。”
正院上空仿佛还残留着楚延卿的笑声,而正院晨起就叫了两次水的动静,同样瞒不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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