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挣扎着要起来下床,步子还是晃的,傅落银赶紧起身过来接住他,就听见林水程说:“我要洗澡。今天我可以洗头了。”
这不是一个疑问句而是陈述句,傅落银心里咯噔一下。
林水程因为头上有伤的原因,连续三天没能洗成头,尽管身上每天都没有落下清洁,但是他依然浑身不舒服。
他爱干净,傅落银直接没收了房里的洗发露,只给林水程发定额的沐浴露。
为了怕伤口感染,他还关了淋浴的阀门,每天林水程进去前,他都会再给他头顶贴一个防水纱布。
傅落银说:“伤口才三天呢,没长好,要不要再忍忍?”
林水程瞅着他不说话。
傅落银这么高的一个人拦在床边,林水程也过不去,就这么被他卡在床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又坐回了床边。
傅落银一低头,指尖就轻轻抚上了林水程的发端。
现在是冬天,林水程一直在睡,家里也干净,头发松软蓬松,傅落银完全没看出这样的头发哪儿要洗了,他低声笑:“林水程,小林老师,林先生,算我求你了,再等等呗?”
林水程喃喃地说:“不舒服,这样要等多久,伤口已经不痒了,也没有很疼。”
傅落银慎重思考了一会儿,给了他一个更加慎重的数字:“两个星期之后再洗吧。”
林水程看了看他,不说话,翻身上床后,从另一边床沿下去了,直接往浴室里走。
傅落银赶紧绕过去拉住他:“好了好了,要洗也可以,我帮你。”
林水程看了看他,抿了抿嘴,不置可否。
傅落银光明正大地跟着林水程进了浴室。
首长没醒,小灰猫被吵醒了,它扒拉着门框想进来,被傅落银赶走了:“去去去,这个地方只有我可以进来。”
林水程瞥他。
傅落银:“只有我和林水程可以进来。”
这个出租屋的浴室比较宽敞,有封闭式淋浴间和单独的浴缸。
浴缸需要清洗,林水程只把封闭式淋浴间打扫了一下,这几天傅落银也是在里边洗澡。
傅落银蹲下去撸袖子,找来清洗剂和软刷软布:“今天用浴缸洗吧,你靠在浴缸边上我好给你洗头发。我先把浴缸清一下。”
林水程轻轻说:“我来吧。”
“没事。”傅落银利落的倒了半瓶洗涤剂进去,卖力地刷了起来,他头也不回地说,“一起租房的室友手术缝针了,我也会帮忙搭把手的。更何况你是我喜……我要追的人。”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而后顺畅的换了一个词。
傅落银继续闷着做事。
“喜欢”两个字他说不出口。
他凭直觉明白,这两个字是千钧之重,这辈子他没有亲口承认过喜欢什么人,爱什么人,因为仿佛说出来了,也不会拥有任何重量。
他会把这样一颗沉默的心带进坟墓。如果有人理解,他会高兴,如果没有人理解,他也不在乎。
傅落银把浴缸刷了三遍,确保光洁如新之后,才拉下热水喷头给林水程放水。
放到一半,他觉得差不多了,回头叫林水程:“可以来洗……”
刚回过头,他的声音卡住了。
林水程安静地坐在门边的洗手台边,浑身上下一丝不挂。
空调修好之后,和暖气片一起开,屋里完全不冷。林水程睡觉时就只穿了一件衬衫和短睡裤,傅落银甚至没听见他什么时候脱了衣服。
林水程好像习惯了在他面前的这种坦然,这种坦然是不分时刻的——确实也没什么必要分。
他们早就熟悉了彼此的身体,更何况现在还住在了一起。
傅落银挪开视线,喉结紧绷,声音也有点僵硬:“……过来吧。”
林水程听话地过来了,他跨入浴缸中,开始认真地洗澡。
傅落银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甚至他一时间有些想不起来自己在哪里。
他给林水程洗过几次澡,次次都像洗大白菜,没有哪一次会有小说电影里的那种旖旎氛围。
现在他知道了,那是饱汉不知饿汉饥——他不知道这个词用得对不对。
他已经一个多月没碰过林水程了。
他快疯了。
林水程浑身上下,从头发丝到指尖,仿佛都能透过腾腾暖气撩在他心口,激得他心脏狂跳起来,浑身上下的血液仿佛都要沸腾起来,把他整个人烧得融化。
林水程给自己洗了一会儿,偏头看他,若有所思地问了一句:“……要做吗?”
这句话仿佛一盆冷水泼醒了他,傅落银深吸了一口气:“不,不,我不想做。”
他不想做不是因为故作姿态,而是他不喜欢看林水程这样不把他自己放在心上的样子——就为了补偿他,或者还他的吗?
如果是这样,不如不要。
林水程的视线停滞在他脸上,随后往下看了看,继续若有所思。
傅落银开始恢复理智,他捞了一条毛巾开始给林水程擦洗,刚动作了一半,他又石化了。
他听见林水程说:“可是我有点想做。”
平平淡淡的四个字,声线清冷温和,仿佛是一声细微的叹息,从中无法辨别任何情感波动。
刚刚泼下的那盆冷水瞬间蒸发。
“心如擂鼓”四个字已经不足以形容傅落银这个时候的感受了,他觉得血液冲上脑门儿,连耳膜仿佛都在鼓动。
他的声音开始变得有些沙哑,还有点慌不择路的凶悍意味:“……不许浪。”
“病人好好休息,别一天天的……想这些思想不健康的东西。”傅落银的声线最后抖了两下,他自己也没有察觉。“病,病好了再说。”
林水程不再说话。
傅落银为了转移注意力,只能拼命做当下的事。他仿佛在此时此刻化身成全世界最认真负责的男朋友——或者搓澡工,他给变温的浴缸重新放了一遍微烫的热水,随后在浴缸边缘铺上厚厚的两层大毛巾,让林水程可以把后脑勺放在上面。
傅落银观察了一下林水程的伤口,受伤的地方已经结痂了,只是那疤痕很软,好像轻轻一碰就会破似的。
他又贴了一片防水创可贴在上边,随后调低水温,慢慢地浇在林水程头发上。贴着头皮,轻轻地摩挲那湿润柔软的、乌黑的头发,打上洗发露,而后轻轻搓洗出绵密的泡沫,顺便轻轻给林水程按着头皮。
那动作很轻,很温柔,林水程居然又在浴缸里睡着了。
傅落银发现他睡着之后,动作更轻了。他小心翼翼地给林水程冲掉头发上的泡沫,而后把他抱起来,用干毛巾被裹住,走出去放在床上。
他身上已经被水沾湿了大半,但是他顾不上处理。傅落银把林水程抱在怀里,和以前一样,找来吹风机,轻轻地给他吹干头发。
吹头发时林水程醒了,并且没有继续睡下去,他就安静配合地靠在他怀里。
半晌过后,嗡嗡的吹风机声才消退。
傅落银拔了插头,查看了一下林水程的伤口——非常完美,没有沾到一点水,于是笑了笑。
他又低下头问他:“想吃点什么吗?”
林水程摇了摇头,从他怀里抽身出去,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u盘:“我去一下电脑房,你早点睡吧。”
傅落银揉了揉脑袋,感觉到自己确实有点困了,于是起身准备往客房走。
林水程披了一件外套走出去,看了看客房的床上用品。
他的行李不多,被子都是现买的,因为没计划过家里会有客人,一共就只买了两床,现在都在主卧堆着。客房的床上可怜巴巴的只有一床毛绒毯子。
傅落银看着林水程走进去,抱起那床毯子——又回了主卧,直接把毯子往床上一扔。
首长被惊了一跳,喵喵叫了一声,警惕地跳了起来。
林水程回头来看傅落银。
傅落银一动也不敢动。
半晌之后,林水程说:“你就在这睡吧。”
傅落银感觉到自己心上积压的气泡,都在这一刻全部破裂、爆炸了,炸成了粉红色的蘑菇云。
他神情上却没有表现出任何波动,只是向林水程确认了一遍:“床吗?”
“你想睡沙发也可以把沙发搬进来。”林水程说,随后往书房走去。
“等一下。”傅落银眼底的笑意已经快收不住了,他甚至有一点手足无措起来,“你……你明天有时间吗?”
林水程回头看他:“?”
傅落银咳嗽了一下,认真凝肃地告诉他:“七处给我们发了全联盟的体检卡,可以免费带家人体检。这东西我爸妈他们不缺,过两天就过期了,咱俩要不搭个伴去苏瑜医院看看?顺便还能看看等等。”
林水程顿了顿,看着他的眼神又变得若有所思起来:“好。”
第77章 风暴前夕04
书房里,主机传来滴滴哒哒的响声。
林水程没有开灯,随着开机页面浮现,幽幽的蓝光透了出来,照进他乌黑暗沉的眼底,一泓碎星。
他的电脑还是原来的旧电脑,傅落银前几天搬进来的时候,也问过他的电脑需不需要换新的,因为林水程这个旧版本的笔记本电脑已经过时了,运转起来也会有嗡嗡的杂音,但是林水程拒绝了。
他垂眼凝视着手里的u盘。
这枚u盘没有任何商标,纯银色的外壳,折叠式,轻轻一扣就能打开。
林水程手有点抖,插入接口的时候,连续试了三次才成功接入。
“滴滴”一声,他的电脑自动连入了一个之前不存在的域名网络,一个暗蓝色的认证界面跳了出来。
“星际联盟国家安全局第九处登录认证系统,欢迎您。请插入您的权限卡或点击获得动态密码。”
林水程怔了怔。
这和线人告诉他的“全联盟意外事故汇总”不一样,这居然是个联盟国安系统的登录页面。
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学生,没有任何权限卡。
林水程试探着点击了“获取动态密码”,页面却直接跳转成了——一个拨号页面。
林水程一动不动地盯着这个通话界面。渐次浮现的绿色加载条仿佛走了一个世纪那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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