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贞静听了,不免奇怪,问道:“既然你连她的真容都没见过,为何还要帮她办事?”
    吉祥也有些懊恼的道:“奴婢那夜去替贵妃娘娘取第二天要穿的小衣,回长信宫的路上,奴婢听到……”
    贞婉见她支支吾吾的,便问道:“你听到了什么,半天说不出来,难道还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么?”
    吉祥有些羞红了脸,毕竟她才不过是十六七岁的黄花姑娘,见贞婉逼问,也顾不得什么不雅,道:“奴婢听到有人在假山后边儿弄玉偷香!”
    贞婉这才明白,有些羞恼的道:“什么人这么大胆敢在皇宫内院干这档子事儿?”
    叶嫤萱自然也很气恼,听吉祥如是说,本来宫女和侍卫私通已是死罪,她怕的是皇上后宫的妃嫔若是干出了与人私相授受的事儿,皇上的颜面何存?
    吉祥看出了皇后隐忍未发的怒气,继续道:“奴婢遇见了这种事儿,自然是又羞又恼又急的,奴婢只想着快点离开,结果一不小心踩滑了石子,便惊动了她们,然后一个黑衣人便捂了奴婢的口鼻把奴婢往假山后面拖。然后他们便拿了黑布蒙上了奴婢的双眼,但是奴婢挣扎之间隐隐约约的看见那黑衣人穿着的是侍卫的服装,至于和黑衣人私通的那位女子奴婢倒是没有看清楚。”
    叶嫤萱开口问道:“既是她们发现了你,那她们为何要留下你的性命,而不是把你灭口?”
    吉祥道:“其实奴婢以为她们是要把奴婢灭口的,结果那黑衣男子问奴婢想不想活命?奴婢自然是想的。然后他们便叫奴婢为他们做事儿,只不过他们怕奴婢转头就禀告给贵妃娘娘了,竟然报出了奴婢老家在哪,家里几口人,她们皆知道得一清二楚,奴婢自然害怕了,便不敢说出来,只有听命为她们办事。”吉祥心里有些发虚,因为她还隐瞒了一点,他们承诺,事成之后给她一大笔钱,那笔钱确实够她们一大家子一辈子衣食无忧的生活了。
    叶嫤萱心里感叹背后的人果然是心思缜密,她有些怀疑,或许吉祥巧遇她们会不会一开始就是一个局。
    叶嫤萱问:“那在纪嫔的酒杯上下毒也是他们指使你做的了?”
    吉祥心里面想起这事儿还是挺愧疚的,虽然不是她想要害死关婕妤,但确实是她经手做的,午夜梦回之时,她仿佛看到了关婕妤找她索命。
    吉祥垂眼道:“皇后娘娘,让小贵子在酒里下毒确实是奴婢吩咐的,那天穿着斗篷带着面纱的人便是奴婢。”
    贞婉问道:“可为何小贵子指证的是锦绣,而不是你?”
    吉祥颤声道:“奴婢进宫前便跟着家中二叔卖艺,奴婢可以模仿很多人的声音,这件事儿只有奴婢的家里人知道,但奴婢心惊的是,那天那个黑衣人竟也知道,他们便让奴婢模仿锦绣的声音,嫁祸给锦绣。”
    叶嫤萱冷声道:“既然他们都能够掌控你的家人,查出你会模仿声音这事也不难,吉祥,与你交接的那人可是那晚上与人私通的女子?”
    吉祥正了正跪疼的腰,道:“奴婢起初也怀疑过,但是与奴婢交接的女子总是带着一股木兰沉香的味道,但是那天奴婢在假山后面却并未闻到。”
    叶嫤萱想,如果她们两人不是同一人的话,那其中的关系还真的是错综复杂,像是一张精心编织的网,等着人走进去,叶嫤萱定了定心,如果隐忍的态度和仁慈的手段不能安定后宫,那么她便宁可错杀一百也不放过一个了。
    叶嫤萱突然从发髻上取下一根金簪,金簪的上端是华美的牡丹图形,牡丹花底儿连着三颗金珠子,很是耀眼,簪子的下段却是看着便有几分锋利,仿佛轻轻一刮,便会刺破肌肤。
    吉祥见皇后如此,心里想到的便是皇后想要赐死自己,虽然她的确干了坏事儿,但她是真的不想死啊……看着皇后拿着金簪慢慢向她逼近,她心里愈加害怕,抬头便撞见皇后凌厉的眼神,吉祥颤声道:“皇后娘娘,奴婢真的不像死啊,您看在奴婢知无不言的份儿上,饶了奴婢这条贱命吧。”
    贞婉也有些奇怪,轻声问道:“皇后娘娘,您不会真的要赐死吉祥吧?娘娘……要死也不能死在我们坤宁宫,免得污了坤宁宫殿里这些花花草草。”
    吉祥还以为贞婉想要给自己求情呐,想不到贞婉是嫌自己死了还脏了她们坤宁宫的地儿,吉祥看着近在咫尺的金簪,险些晕过去。
    叶嫤萱道:“贞婉你好不容易才救回她一条命,本宫自然不会轻易让她死了,本宫留着她还有些用处,吉祥,今日你便用簪子划了自己的脸罢,在事情查明之前,你就呆在坤宁宫的后院里侍弄花草。”
    吉祥听皇后的话虽然是饶了她一命,但是却让她划破自己的脸,都说女子最重要的便是那张脸,以后得荣华和幸福都和脸息息相关,没了一张赏心悦目的脸便等于没了命!宫里都赞皇后惠泽待下,想不到竟也如此狠心!
    叶嫤萱把吉祥的表情看在眼里,嗤笑道:“让你在性命和容貌之间抉择竟也如此难么?”
    吉祥含泪道:“皇后娘娘,奴婢知道你是不想让人认出奴婢来,奴婢可以脸上抹药点,也不会暴露了奴婢的,皇后娘娘,求求你别让奴婢自毁容貌了!”
    叶嫤萱用金簪轻轻拂过吉祥的脸颊,开口道:“因为,本宫想万无一失啊,既然吉祥你做了害死人的事,也应该预料的到会有今天才对,你动手罢。”
    第33章 梦断花丛何所处
    吉祥看皇后心意已决的态度,心下一狠,从皇后手里接过那根华丽的牡丹金簪,金簪上面的珍珠轻轻碰撞发出细微的声音,吉祥仿佛能透过它听见自己的内心。
    吉祥拿起金簪,往脸上一划,锐利的簪底便划过白皙的脸蛋,鲜热的血便往外冒,顺着脸颊发散下来。
    贞静有些看不得这样的场面,拿起锦帕捂住鼻子,遮掩着空气里淡淡的血腥味。
    吉祥抬起被划了一簪的脸,哽咽道:“娘娘,您看这样您满意了吗?”
    叶嫤萱平静的看着吉祥的脸已然被毁,但熟悉吉祥的人到底就能一眼认出她来,总要划个面目全非才好。
    叶嫤萱被心里这样冷静而又凉薄的想法惊了一下,原来她亦是可以如此的凉薄。
    叶嫤萱的心里有几分烦躁,为着吉祥这张被毁的脸,也为着前方看不破道不明的阴谋算计。
    叶嫤萱敛去心神,终究开口道:“本宫要的是万无一失?可是吉祥你做到了吗?区区一簪罢了,到底是不够的,你便再动手罢。”
    吉祥的脸已然疼的有些僵硬了,如果再划上几簪,那她的脸可真的全然被毁,皇后为了查出背后的人就当真如此狠心么?
    贞婉看吉祥还没有动手,便道:“你刚刚不是说要结草衔环的报答我的救命之恩吗?让你在脸上划几簪还值得你如此犹犹豫豫的么?要不,让我这个救命恩人来帮帮你如何?”
    吉祥素来知道皇后身边的贞婉手劲儿极大,管教起手下的小宫女也是最狠得下心的。
    吉祥只想快刀斩乱麻了,又再脸上划了几簪,鲜血布满了整张脸,有些血点子还溅在了她粉色的衣裙上,脸上惨烈的伤让吉祥疼痛不已,不用照镜子,吉祥也知道自己是面目全非了,说不定连她自己都认不到她自己了。
    和着鲜血,吉祥的眼泪从脸上滚落,手里的金簪也裹着鲜血从手里滑落。
    吉祥颤声开口道:“娘娘这下可满意……了,恐怕连奴婢都认不出自己是何样了……”
    叶嫤萱微微点头,对着贞婉道:“贞婉,你先扶吉祥去你房间,替她上药止血。伤好了之后,吉祥你便到坤宁宫的后院里当差吧。”
    ·
    待贞婉带着吉祥下去后,叶嫤萱拾起地上的金簪,看着簪底的鲜血,用帕子轻轻的擦拭着,道:“贞静你是否觉得本宫这样做太过狠心了?”
    贞静心里微微叹息,道:“皇后娘娘您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后宫的安宁,都是为了皇上着想,吉祥更是罪有应得,怨不得娘娘心狠。”
    叶嫤萱把擦拭好的金簪放到桌上,道:“贞静你跟着本宫的时间最久,你可还记得这根金簪?”
    贞静看着桌上精致的簪子道:“奴婢自然记得,当初娘娘送走容氏便是用的这根金簪。”
    叶嫤萱微微点头,道:“不错,当年本宫便是用的这根牡丹金簪送走的容氏,这根金簪还是皇上当时送给本宫的,金簪上面的牡丹花齿里藏有剧毒,簪底锐利务必,若是杀人,正中心脏,顷刻之间便能毙命。”
    叶嫤萱带着几分深意的道:“看来皇上送本宫的金簪不只以前大有用处,本宫看以后它也一定能派上它的用场。”
    ·
    夜沉如水,梅香幽静。
    海棠轻轻拨开珠帘,放轻脚步走进寝殿。
    叶嫤萱方才刚刚沐浴完,如今怀里暖着一个汤婆子,在晕黄的灯下处理着宫务。
    海棠轻轻福了一下,细声唤道:“皇后娘娘。”
    叶嫤萱放下手中的笔,道:“海棠来了,贞淑你下去休息吧,换海棠来替本宫研磨。”
    贞淑知道皇后有话要同海棠说,便让出研磨的位置,告了退。
    海棠上前一遍研磨一遍轻声开口道:“娘娘您让奴婢监视着梅贵人的一举一动,前两个月如奴婢跟您说的那样梅贵人基本上呆在自己宫里做做绣活或是和一个宫里的兰贵人说说话儿,也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但是,就在昨天,奴婢发现一个太监装扮的人进了建章宫,许久都没出来,原先奴婢以为那太监是去给梅贵人送木兰沉香的,但送木兰沉香哪里用的了这么长的时间,莫约呆了一个多时辰,那太监才从建章宫里出来。娘娘,奴婢觉得梅贵人如娘娘怀疑的那般很是可疑。”
    叶嫤萱听海棠说起一个太监在一个妃嫔那里呆了许久,思虑着梅贵人到底想要干嘛,目的是何,突然,一个可怕的想法从她的脑里冒出来,会不会那太监和梅贵人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但太监怎么会……除非那原原本本就是个假太监!若真是如此,那日吉祥在假山后边见到的便很有可能是梅贵人和那个假太监!
    叶嫤萱又问:“海棠,你可确定那日那太监送的是木兰沉香去的建章宫?”
    海棠点头,道:“那木兰沉香味浓,奴婢还未靠近便已经闻到一股沉香味了。”
    海棠心里有些想不明白,问:“皇后娘娘,明明宫里颜昭仪和梅贵人都喜用木兰沉香,为何娘娘只派了奴婢去监视梅贵人,而不让奴婢去监视颜昭仪呢?难道娘娘就没有怀疑过颜昭仪?”
    叶嫤萱用手抚摸着汤婆子外面的绒毛,道:“颜昭仪已经身居九嫔之首的昭仪之位,在这宫里再熬上几年,二皇子大了,封妃自是指日可待的,她怎么会傻到为了一时的欢乐自毁前程呢?相反这个梅贵人,原来在太子府做着侍妾的时候便是个不受宠的,如今才是个小小贵人又不得皇上宠爱,到底是她的嫌疑更大,只不过,让本宫相信梅贵人操纵着背后的一切还是太难了,先下本宫想知道的是,到底是谁同谋了梅贵人,或者是收买了梅贵人。”
    叶嫤萱心里还有些困惑的便是木兰沉香梅贵人在用,且木兰沉香的味道不轻易去除,更何况是林雪梅她长年累月的佩戴呢?假山后面那晚的女子身上是没有沉香的味道的,那么……兰贵人?
    建章宫只住着林雪梅和林雪兰两位贵人,一个假太监都能够轻车熟路的进后宫内院,说明了那太监不只来了一次,也就说明兰贵人一定之情,而和人珠胎暗结的或许不是梅贵人,而是梅贵人的亲妹妹兰贵人?
    不论是梅贵人或是兰贵人做了与外男私相授受的事情,都是皇上的一个污点,都是会宁皇室蒙羞的,紧紧的攥着怀里汤婆子,叶嫤萱的手里出了些汗。
    叶嫤萱心想,这梅贵人和兰贵人真的是留不得了,叶嫤萱放开湿润的拳头,眼中浮现出坚定,因为,在嫤萱看来,一切威胁到皇上至高无上的君权的东西,都该被狠狠拔除。
    看皇后沉思,海棠也不知道皇后在想什么,近身服侍皇后三个月以来,她发现这位后宫之主的娘娘心思真的很难猜测,但海棠一心只想替皇后办事儿,在这后宫里有她的一席之地便是她最大的愿望,至于皇后的心思,还真轮不到她去猜测。
    “皇后娘娘,奴婢还需要继续监视梅贵人吗?”海棠问道。
    叶嫤萱用笔在宣纸上写了一个簪花小楷的“除”字,淡淡道:“继续监视梅贵人,顺便,把兰贵人一起看着,她们俩一有什么异常的行为或是那太监又去建章宫送什么木兰沉香,你便速速过来回禀本宫。”
    海棠应下,心里虽然不太明白皇后为什么叫她看着兰贵人,但皇后叫她如此做,那兰贵人便是有问题的了,她一定要好好办好差事。
    ·
    岁旦已至,皇宫里面便是张灯结彩了,各宫主子的宫殿都挂上了喜气的彩结和灯笼。
    来来往往的宫女嬷嬷们也都换上了艳色的宫装,都喜气洋洋的做着活,想着年底多了一倍的月钱和想着事儿办好了去主子那里讨个赏赐。
    吉祥已经在坤宁宫的后院里呆了十几天了,整日里便顶着一副黑色的面纱,在来往宫人好奇的眼神中暗自伤心,甚至看到了十几岁貌美如花的宫女儿,也会默默地自卑。便会想起每日整理妆容时,自己那丑恶的脸庞。
    吉祥每日便侍弄着坤宁宫的花草,坤宁宫的花儿永远是盛开不败的,她游离在繁花似锦的梅香中,心里是孤独和寂寥的,连花儿的鲜艳芬芳都在嘲笑和讽刺她的不堪。
    她有时候也会想起锦绣,那个事事都在贵妃面前压她一头的人,想着她是替自己顶罪死的,心里面便只剩愧疚和自责了。她在想,要是锦绣看到她变成了今天的模样,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她是否会在天上嘲笑自己活该?
    终是一句:“绿梅姐姐,今儿轮到你侍候东边的照水梅了!”
    第34章 自是东皇妆点巧
    所谓岁旦,便指的是宫里的年节了,按照大夏朝的规矩,今儿一大早,帝后便要带着妃嫔皇子公主们去太后的圣宁宫请安,寿康宫的太妃们也会到圣宁宫一聚,帝后,妃嫔,太后,太妃们午时聚在一起用餐便是宫里过年的规矩。
    晚间便回到宫里,不熄灯,守岁,直到第二天天明。
    今儿晨曦且明时,皇上和皇后便带着妃嫔们来到了太后的圣宁宫。
    太后自是起了一个大早,由宫女们早早的便梳妆打扮好了。
    为着过年,太后亦是换上了喜庆的衣裳,妆容紧张,整个人看起来就很是有精神。
    寿康宫里的吴皇贵太妃,刘贵太妃,尹贵太妃,何太妃,齐太妃,以及陆太嫔几人也都坐在正殿里陪着太后说着话儿了。
    殷兰姑姑从殿外进来,冲着太后福身道:“太后娘娘,皇上皇后以及各宫娘娘和皇子公主来给您请安了。”
    太后自是悦声道:“快请进来。”
    ·
    顾辞渊握着嫤萱的手,相携走进殿内,身后跟着贵妃贤妃等人。
    “儿臣(臣妾)给母后(太后)请安,母后(太后)万福金安!”
    太后摆手道:“快起来吧。赐坐。”
    带帝后妃嫔等落座后,太子顾黎和大公主顾娆便带着弟妹们上前请安了。
    “孙儿等请皇祖母安,请各位太妃们安,皇祖母万福金安!各位太妃万安!”
    听见这齐整整的稚嫩的声音,太后心里高兴,忙叫了起。
    又见四皇子一人最小,却跟在哥哥姐姐们行礼,心里自然多疼了几分,道:“琮儿来皇祖母跟前坐,看琮儿乖巧懂事儿的模样,皇祖母真的是疼的厉害,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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