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夜借着星光看了看离得最近的一根通天柱,转头同郁九歌说道:“上面雕的,也是谁的图腾吧?”
郁九歌应道:“嗯,是云神的图腾。”
云神司四季与天气变化,云中岛这里云多,为求云海稳定,把云神图腾雕刻在通天柱上,倒也能说得过去。
凌夜道:“不过我总觉得,这些图腾有些不大对劲。”
郁九歌颔首:“我也有这种感觉。”
好似那些图腾背后藏着一双双眼睛,能看透他们的体肤皮囊,深入魂灵,以此来断定他们可是货真价实的本人。
这种感觉极令人毛骨悚然。
不过这也恰巧证实了凌夜先前的猜测。
江晚楼号邪尊,性子邪,又满肚子阴谋诡计,看谁都是算计,做梦都在和人斗。能让这种人付出真心和信任的,有几个?
故而尽管他建起云中岛,以此作为道场,还招揽了不少人,但他到底只信自己,这才会把云中岛变为类同牢狱的存在,让他能以各种手段监视岛上的人,免得谁生有异心,他好立即剔除出去,以保他对云中岛的全权掌控。
孰料就是这样的监管,也还是没能压得住某些生了反骨的人,从而墙倒众人推,落个拔了毛的凤凰不如鸡的下场。
凌夜一边想着,一边状似不经意地转头看了眼凌怀古。
就见即使是在这样的大道上,被那通天柱一根一根地严密探查,凌怀古也仍旧面不改色,浑身上下皆十分放松自然,没有寻常人那种进入云中岛的紧张和兴奋,也没出现半点异常。
……这到底怎么回事?
凌夜皱眉深思,他分明不是真正的凌怀古,可她从他身上感应的血脉无从置疑,而这通天柱居然也没探出什么来?
这具身体的确是她生父的。那么体内的魂灵呢?被夺舍也不该是这般。
更何况,这世上真的有那种秘法,能把一个外来的魂灵**无缝地塞进一具皮囊里,严丝合缝地让谁也察觉不出此人已被掉包?
凌夜越想越觉得困惑。
才走到大道的一半,脚步声传来,抬眼望去,前方有许多人直直迎来,当先身穿白衣,其上绣着的纹路与江晚楼惯穿的一样的青年,正是江晚楼逃出云中岛后,暂时接替他位置的副手。
诚然,也正是逼得江晚楼出逃的罪魁祸首。
与别地不同,云中岛上,凡是能入江晚楼的眼,抑或得到他少许信任的,他不赐江姓,反赐云姓。而整个岛上能被赐予云姓的,加上眼前这个青年,也不超五指之数。
青年原本叫什么,早已无人知晓。只知他现在的名字,不止是姓,连名都是江晚楼亲自给取的,算是江晚楼最信任的人了。
然而,就是这么个最得江晚楼信任的,把江晚楼狠狠捅了一刀。
尽管还未真的将云中岛收入囊中,但已收服不少人心的青年笑起来比江晚楼正派上不知多少,说话间更是进退有度,十分从容,甫一照面,就能给对方极大的好感。
他笑着含身行礼:“见过两位至尊。”而后一面请贵客往大道尽头的宫殿走,一面问道,“不知两位驾临我云中岛,所为何事?”
说这话时,他看也不看跟在郁九歌身边的江晚楼,好似当真不知这个妙龄少女就是让他遍寻一天一夜不敢合眼的岛主。
凌夜一眼瞧出他是不打算在明面上撕破脸皮,只准备暗中谋划,便也和颜悦色地顺着回道:“敢问江岛主现在何处?我欲求白云酒,想找他商讨。”
青年闻言,面露难色,答道:“这可真是不巧,岛主不在,没有岛主的应允,我等无法入云海取酒。”
白云酒诞于云海深处,百年只得一盏。
只是云海深处被江晚楼设下了重重屏障与封印,除他自己知道的解法,其余人即便强闯,也是出入无门,要被困死在云海内。
这点凌夜是知道的。
她便道:“那真是太遗憾了。不知岛上可有种植药草?我妹妹受了伤,急需炼药救命,还望公子能施以援手。我妹妹若能醒来,我必当重谢。”
她信手拈来地扯谎,青年也没叫她失望,和和气气地答:“有。我这就带您过去。”
凌夜道:“那就多谢了。”
于是一众人分道扬镳,凌夜由青年带着去采摘药草,郁九歌三人则被带去歇息。
分开时,凌夜和郁九歌对视一眼,交换了个只有彼此才心知肚明的眼神。
——守好江晚楼。
——好。你万事小心。
殊不知这样的眼神看在周遭人眼中,那根本就是目送秋波,眉目传情。若非为了脸面,他们当真要再次目瞪口呆。
没想到这俩不仅是一对,瞧着还挺恩爱的?
果然至尊就是至尊,谈情说爱都和普通人不一样,如此迅速且光明正大。
光明正大的两人在对视后,各自转身离去。
此时天幕如同泼墨,浩瀚银河近在咫尺。星光粲然,连着不知何时点亮的灯火,整个云中岛好似一块永亮的宝石,哪怕世间再不见天日,这块宝石也永远高居云海之中,不会变暗。
去往药园的路上,凌夜和青年你来我往地胡扯一通后,终于问道:“还不知公子姓名?”
青年微笑着答:“敝姓云,单名一个缚字。”
云缚。
云海千万里,缚人危楼中。
凌夜也微微笑了。
她颔首道:“真是个好名字。”
……
摘完药草,回到郁九歌那儿已是半夜,凌怀古早睡了。
见她回来,郁九歌立即上前去,低声问:“那人可有对你不利?”
“没有。”凌夜反手关门,顺带布下屏障,才道,“是个有意思的人,怪不得江晚楼会被他骗过。”
伪君子很常见。
但那层伪君子皮下,也还是伪君子的,就相当少见了。
“我炼药,你替我护法。”
凌夜说着坐下来,祭出旧王鼎,才从药园里摘的药草一株株投放进去,子时火“嗤”地在鼎下腾起,她即刻进入状态,颇有些时间不等人的意思。
也的确不等人。
再拖下去,谁知道那云缚又会想出什么法子。
能尽早把江晚楼救醒就尽早,她来云中岛只是为了取白云酒,并不想搀和进云中岛的争夺战里。
话虽如此,但江晚楼心脉伤势太重,寻常灵药只能暂缓伤势,没法让他清醒,故而等到天亮,凌怀古都起来了,就见凌夜仍端坐在旧王鼎前,全神贯注地操纵子时火,半点心神都没分出给别的人。
她不分心,郁九歌自不会打扰他,只无声守着包括她在内的三人,顺带挡住云缚无数次的打探。
然而凌夜紧赶慢赶,也还是炼了整整七天七夜,方把灵药给炼出来。
灵药一出,浓郁药香瞬间四溢,连环绕在屋顶上方的云彩都有要变成祥云的趋势,可见此次炼出的灵药品级极高,救邪尊一命并不在话下。
她来不及松口气,立即把灵药给江晚楼服下。
这药果然很有用,不过半刻钟,江晚楼已然转醒。
他醒后,第一反应不是问云中岛此时局势,也不是道谢抑或问罪,而是盯着凌夜那不知何时被郁九歌牵着的手,不自觉喃喃道:“居然被我说中了,他还真是你相好。”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异兽,不仔细看文,问我为什么要杀掉的,我这次在作话里解释一遍【放心作话是免费的,不要钱。
这个问题就好比你明知面前这个小孩本心是坏的,你明知一旦放过他,你一转身他立马会捅死你,结果因为他冲你歪个头卖个萌,你就问我,为什么要杀掉他啊?放过他不好吗?
这文写到现在,一路追来的应该都看得很明白了,主角不圣母,也不白莲,别说卖萌了,卖身都不领情,该杀照杀。
好比最初凌夕和沈千远,很多人问为什么还不死怎么这么磨叽女主也太心软了吧然后弃文,中间还来喷子人身攻击骂我全家,老实说我很无语,文中明明写得清清楚楚,暂时不杀都是有理由的,不认真看还来怪我。就那么想出来一个炮灰死,出来一个配角死,什么伏笔都不填,什么剧情都不走,全看主角一路杀人?
不好意思,我不写这样的文。
同样的,我也不写主角因为一时心软放过灾祸源头,然后死了n多人,之后耗费巨大心力甚至是付出自己的性命,才终于转过头来解决灾祸,再被你们吐槽为什么当初要放过怎么当初没杀,在这个文里堪称是沙雕的剧情。
异兽不算这文主线,解毒和寻找真相才是。我没必要在异兽上水文凑字数,杀了就杀了,没什么需要问的。
第53章 般配
听见“相好”二字, 郁九歌手不自觉地一抖。
他还没生出什么想法,就听凌夜回道:“是又怎么样?”
郁九歌:“……”
他抿了抿唇角,压下从心底浮起的那一丝笑意。
再看江晚楼, 这人十分认真地想了想, 而后竟诚恳道:“不怎么样。你俩挺般配的。”
这回换成凌夜没吭声, 接话的是郁九歌:“你眼神不错。”
江晚楼闻言一哂:“我眼光向来很好。”
郁九歌道:“那现在躺床上的人是谁?”
凌夜噗嗤笑了。
是啊, 眼光好。
要是真眼光那么好,能识人不清, 把自己折腾成现在这个样子?
被两人以不同方式嘲笑的江晚楼:“……”
好在江岛主大度,自诩是个不和女人计较的真君子,便没理会凌夜的发笑,只慢慢的、从上到下的、仿佛在品鉴绝世珍宝似的,仔仔细细将郁九歌打量了一番。
打量得郁九歌都觉着他是不是不仅伤及心脉, 连脑袋也伤到了,就听他更加诚恳道:“你是郁九歌吧?如假包换?”
郁九歌道:“怎么?”
江晚楼道:“我还是第一次听你一句话说这么多字。”他感叹道, “你不是一直比老重那家伙还要话少?你突然这么对我,我有点,嗯……怎么说呢,受宠若惊。”
郁九歌不说话了。
他淡淡看江晚楼一眼, 其中含义不言而喻。
于是江晚楼没忍住, 又往他都那么说了,结果两人牵在一起还是没放开的手瞟了瞟,暗道相好真是个神奇的物种,连郁九歌这等石头都能有这么大的改变, 不知道他俩以后会不会吵架闹红脸。要是不闹红脸, 一直好下去的话,他和老重岂不是要遭殃?
且知二人齐心其利断金, 人又是小两口,齐心起来比他和老重加一起厉害得多,他真是脑子进水了才继续往这小两口跟前凑。
哦,差点忘了,这小两口还是他救命恩人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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