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好车走过去,其中一人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问:“靳言先生?”
靳言点头道:“是。”
那人走上前,沉声道:“不好意思,请你配合我们检查一下。”
靳言明白这是他们的职责所在,配合地把手抬了起来。
那人动作迅速地从靳言肩膀处一直拍到裤腿,没见什么枪械类的武器,又用金属探测器在靳言身上扫了一下,除了衣服口袋里的手机,也没有任何问题。这才松了一口气,侧身让开路道:“靳先生请。”
靳言往里走,在这里照顾宋思乐的阿姨迎上来,和气道:“先生直接上二楼,少爷在房间里等你。”
靳言颔首:“谢谢。”
他走得很慢,把这个屋子的整体构造和楼梯口到大门处的距离都记在了心里,然后才抬腿上了楼。
二楼左手边的第三个房间门是开着的,靳言走过去,果然见宋思乐正坐在阳台的藤木椅上,面前放着几本书,他人却拿着手机在看。
靳言在门边停了脚步:“宋少爷。”
宋思乐眼皮都没抬起来,只从鼻腔里应了一声道:“进来吧。”
靳言走到他面前,宋思乐收了手机,问:“你想跟我说的是什么事?”昨天靳言给他打了电话,说有极为重要的事要面谈。宋思乐惊奇无比,靳言这样的人,居然有事情要跟他谈?就让他今天过来了。
靳言四处看了一下,有些不放心地道:“我们进去说吧,这件事跟少爷有关。”
“跟白昊有关?”宋思乐皱眉。
白昊现在不在金海市,去国外帮他处理一些资产上的问题了。本来宋思乐还有些心不在焉的,看靳言神色如此严肃,也不禁跟着紧张了起来。
他起身往书房里走,靳言跟在他后面,两人刚刚在沙发上坐下,照顾宋思乐的阿姨就端着茶走了进来,放在了靳言面前。
“谢谢。”靳言朝她点头。
等人退了出去,宋思乐才重新开口道:“到底什么事?”
靳言盯着他的眼睛,问:“宋少爷,你知道少爷的父母是怎么过世的吗?”
宋思乐一愣,露出个莫名其妙的神色来:“当然知道,白昊的父母是因为车祸才离世的。”顿了下又道,“这跟你要说的事有什么关系?”
靳言没有答他的问题,目光紧锁住他:“什么关系,你真的不知道吗?”
宋思乐越发莫名了,怒道:“你到底要说什么!别跟我绕弯子!”
宋思乐脸上的神情,没有心虚,没有掩饰,只有烦躁和不耐。靳言心里微微叹气,他本来就不擅长看人,如果宋思乐是在演戏,他根本就判断不出来。
他原先想的计划是行不通了。
“你先等等。”靳言站起身,走到门口处前后看了一下,确认没人后才关上门。
宋思乐皱眉看向他,靳言解释道:“还是小心些好。”
宋思乐没吭声,也没阻止。他在这点上倒是非常信任靳言,更从来没想过要防着对方。毕竟上次他被绑架时,靳言这个蠢货是豁出了命去救他的,甚至连皮肉伤都帮他挡了下来。
关了门,靳言又走到落地窗边把玻璃门拉上,这才重新走回去,脚步停在了宋思乐的左后方。
“这件事,我也是无意中得知的。”他开口道。
宋思乐被他的话引得想侧过身来看他,刚刚扭头,就被靳言一个手刀劈在后颈上,还来不及发出半点声音,人就晕了过去。
靳言把倒在沙发上的宋思乐翻过来,确认他是真的失去意识了,这才在他身上摸索起来,很快就找到了枪。
这跟他料想的一样,宋家现在乱成这样,宋思乐的处境不安全,身上肯定会带着枪以防万一。
靳言把枪拿下来搁在一边的沙发上,又从衣服内袋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细绳和胶布,动作迅速地把宋思乐的双手捆了起来,胶布封了嘴,然后把宋思乐搬去了房间角落。
他做这些事时冷静得不像话,脸上一点表情也无,都准备好了以后,他才拿出手机拨了出去。
宋家老宅外。
一辆黑色的宾利从远处缓缓驶了过来,车停在门口,有人小跑上前弯腰拉开车门。
先落地的是一只黑色高跟鞋,样式简约大气。再往上,贴身的低胸红裙勾勒出了曼妙的曲线,一头长长的黑发被别在耳后,把这人精致美艳的五官全都露了出来。
宋潇潇下了车,手上拿着个黑色的皮夹,外壳上还有镶了钻的她名字的英文字母缩写,指甲也全都涂成了火焰般的红色,整个人看起来性感无比。
给她开门的人头都不敢抬起来,喊了一声:“大小姐。”
宋潇潇没应,目光扫过布置在各处的安保,懒洋洋地问:“这么大的阵仗,是要欢迎我呢,还是吓唬我呀。”
这人听到她语气里的调笑,不敢吭声,后背上汗都落了下来。
宋潇潇淡淡看了他一眼,没再开口,往里面走。她一动,跟着她来的一直站在她身后的男人也抬了腿。
走到门口,守在外面的人却没让道,宋潇潇脚步不停,那人伸手道:“请大小姐配合我们检查。”
宋潇潇还没动,她后面的男人就快步走向前按在了那人手上。
气氛一时紧张起来,宋潇潇淡淡地喊了一声:“沈尉。”
那叫沈尉的男人立刻收手,低着头退到了宋潇潇身后。
宋潇潇看着拦住她的男人,把皮夹递了过去,笑道:“当然。”
那人收回手接过皮夹打开,确认没有任何问题后就把皮夹还给了宋潇潇。沈尉也在接受他同伴的检查,并无异常,那人得到同伴示意后,侧过身低下头道:“大小姐请。”
宋潇潇终于进了大门,脸上露出个嘲讽的笑来。
她径直上楼去了宋富华的书房,一进去,连手机都不能带在身上,只能交给宋富华的人保管着,宋富华防她是已经防到了头发丝上。
宋潇潇在宋富华对面坐下。
宋富华正在吃药,桌子上放了好几个药瓶,头发白了许多,整个人也越显老态。宋潇潇先前听说他那一堆病,还以为只是胡扯来蒙人的手段,没想到这次牢狱之灾,真让这人受了不少折磨。
她也不张嘴叫人,眼看着宋富华按照护理的提示把药一份一份吃了,然后歇了口气,抬起头问:“你来干什么?”
宋潇潇露出诧异的样子来,睁大眼道:“父亲生病了,做女儿的当然要来看看了。”
宋富华冷哼一声:“你还记得我是你父亲?”
宋潇潇皱眉,嗔怪道:“爸说的什么话,我怎么能不记得?”
宋富华冷眼看宋潇潇演戏。他这个大女儿,真是青出于蓝胜于蓝,论心机论手段,比他还要毒还要狠。他再晚出来几天,这宋家怕是都不在他手上了。
宋潇潇看宋富华不答话,笑道:“我今天过来,是要跟您讲和的。”
她话音一落,沈尉就上前一步,把一份文件放到宋潇潇手边。宋潇潇把文件慢慢推到宋富华面前,笑容带着几分慵懒。
宋富华把文件翻开,只看了几眼就脸色大变,把文件用力扫到地上,怒道:“你想都别想!”说着,因为情绪太过激动还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您签了这个,大家继续开开心心地过日子,不是很好吗?”宋潇潇动也不动,依然那副懒洋洋的样子,好像眼前的人病死了也跟自己没有什么关系。
宋富华咳嗽得上气不接下气,脸涨得通红,还是旁边服侍的人赶忙倒了一杯水过来。他慢慢平复了情绪,眯着眼阴毒地看着宋潇潇:“我告诉你,我就是死也不会把宋家交给你!”
“是吗?”宋潇潇并不生气,挑眉反问了一句。
两个人的对话陷入了僵局,宋潇潇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一听到声音,神色都变得兴奋起来。
看管手机的人站在原地未动,宋潇潇看着宋富华笑:“我不接这个电话倒是没什么,您可就要后悔了。”
宋富华冷眼审视她,最后还是朝那人示意了一下。
那人上前把手机给了宋潇潇,宋潇潇看到号码,嘴角的笑容越发藏不住。
这是个视频通话,她点了“接受”,那边的画面传过来,宋潇潇立刻“哎呀”了一声。
她把手机朝向宋富华,故作惊讶道:“这是谁啊?这不是我们宋家的独苗嘛?”
画面里,宋思乐闭着眼,嘴上贴着胶布,太阳穴边顶着一把枪。
宋富华猛地站起身来想抓过手机,宋潇潇手往后一收避过了他。宋富华气得浑身发抖,抬手一巴掌狠狠甩在宋潇潇脸上,目眦欲裂地喊:“宋潇潇!”
宋潇潇脸上很快浮现红肿的指印,她伸出舌头舔舔嘴角破皮出血的地方,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你当年弄死了人家的女儿,就没想过,有一天你的宝贝儿子也会有一样的下场?”
宋富华刚刚发了一大通火,身体已经撑不住了,脱力地倒回椅子里,按着心口脸色难看地问:“你胡说什么?”
宋潇潇把手机慢慢放到桌子上,淡淡道:“白雅怎么死的,何叔都已经跟我说了。”
宋富华一下就变了脸色。
宋潇潇轻叹:“这也不能怪他,跟了你一辈子,最后还落了个丧家犬的下场。换了谁,也要考虑找个新主子了。”
宋富华嗤笑了一声:“是又怎么样?就凭你这三言两语,你以为白家人会相信你?为一个早早就被赶出去的赔钱货报仇?”
靳言没露脸,宋富华以为用枪指着宋思乐的是宋潇潇的人,所以说话间毫无顾忌。也就没发现,他说话时那把枪抖了抖,显然是拿枪的人情绪有了极大的波动,连枪也快握不稳。
“赔钱货?”宋潇潇笑着反问,“在你眼里,所有女儿都是赔钱货,都是贱命,再出色再能干,都比不上一个宝贝儿子吧。”
宋富华冷哼一声算是默认。
宋潇潇却失了控,拳头握紧,指甲深深陷进肉里,尖声道:“所以你连我妈最后一面也不见!所以羽羽出生后你看也不看一眼!你只记得你那个宝贝儿子宋思乐!”
宋潇潇的母亲是生第三个女儿时难产死的。
宋富华当时在医院,孩子生出来,一听是女儿,转身就走了。
医生说大人快不行了,宋潇潇拼命打他电话求他回来看一眼,他理也不理。因为他的情妇,在另一个医院也生了,是个儿子,也就是宋思乐。
宋潇潇当时还没升初中,牵着才上小学的妹妹,看她们的妈妈神志不清地喃喃问:“潇潇啊,你爸爸来了没有……他来了没有……”
她就这么一直问,问了不知道多少遍,直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宋潇潇回忆起当时的无助和痛苦,以及这么多年来宋富华对她们三姐妹的置若罔闻,眼神越发狠戾,一个字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带着刻骨的恨意:“我告诉你宋富华,你今天要是不签了那份文件,我就让你亲眼看着宋思乐死在你面前!”
当年的她太小,什么都做不了,既保护不了母亲,也保护不了妹妹。现在的她,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也要把宋家抢过来,哪怕跟宋富华宋思乐同归于尽,她也不会让他们如意!
屋子里的人全都掏出了枪指着宋潇潇,宋潇潇背后的沈尉往前一步站到了她身旁,宋潇潇却笑得狂妄:“我今天就算死在这里,也不过是一命换一命。赔钱货换一个宋家的独苗苗,这桩买卖不亏。”
手机放在桌上,画面里的宋思乐依然未醒,那把枪还是稳稳地顶在他头上。只肖轻轻扣下扳机,脑浆和血飞溅,哪怕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了。
宋富华脸色越来越白,他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指指着宋潇潇,开口要说什么,嘴巴动了动,还没吐出一个字,人就倒了下去。
第43章
李书意知道自己得病后的那个晚上,在阳台上坐了一整夜,身旁烟灰缸里的烟头都堆成了小山。
其实他不是个喜欢抽烟的人。只是在压力大或者情绪不稳的时候,才会点一根浅浅吸几口,看着烟蒂上的微小火光一点点燃尽,思绪也会慢慢冷静下来。
可是这一次,好像点再多根烟,也没有用了。
他觉得倦怠。
所谓的野心,冲劲,对人生的希望和憧憬,如指间流沙,再是怎样用力握紧手,也留不住了。更何况,他现在连握紧手的力气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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