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那日叶婉萝与吕玄池斗了个两败俱伤,彼时宋渊心中还道伊王与申灵都恐怕又要使坏。谁知伊王见了这般情状,竟只是让申灵都把吕玄池带走。宋渊倒是后来才想到伊王素来盘据伊州,拥兵自重。若无王命便擅自离藩,落到有心人耳中也是罪状一条。且伊王那晚使剑后便咳嗽不止,也不知是否身有顽疾,方不欲与他们多作纠缠。
当夜沉宋二人救走叶婉萝后来到别宅不过两日,樊见纯与徐见山也便到了。宋渊与樊徐二人自从于上饶县一别,已是多日未见。当下相会,宋渊正要同二人叙话,却忽地听得一个娇嫩女声道:“宋大哥!”
宋渊闻声看去,只见一个穿着鹅黄衫裙的圆脸少女笑意盈盈地立在徐见山身后。那少女妙目灵动,顾盼神飞,正是沉宋此前在西毫鬼市遇见的赵星。
宋渊颌首以应,又朝赵星同徐见山身上来回打量了两眼,始笑道:“你果然没回去灵州。”
徐见山那厢见宋渊竟是认得赵星,咦了一声道:“师兄识得她?”
一旁的赵星见此,忙走上前抢先说:“可不是有缘吗?我前头在西毫便与宋大哥并鱼姐姐碰过面,”赵星说着,又悄悄与宋渊挤眉弄眼了一番才道,“啊,我鱼姐姐呢?她可是来了?”
宋渊见赵星如此做作,便知她不愿予徐见山知晓她在鬼市遭悟真教众掳走一事。宋渊既会意,也便顺着她话头道:“她也来了,只我们有个朋友受了伤,她正照看着她。”
此时徐见山乍听得沉鱼来了,一时间竟是神色难辨,“她来了?她不是回泉州了吗?”
当日隐仙叁人于叁清山下作别,樊徐一同回了徐见山于代州老家,而宋渊则托词送沉鱼返还泉州,实质却是回扶风去了。
故而宋渊闻言只笑了笑道:“……这事说来话长。”
那厢樊见纯听得有人受伤,却是眉头一皱,问道:“你那位朋友是谁?我们可认得?”
“认得,”宋渊说着点了点头,“是叶婉萝。”
“怎﹑怎会是她?她不是悟真中人么?”
宋渊听了此话,先让众人落了座,才把几人分别后的事略去扶风一节,粗粗说了一遍。
众人听罢,樊见纯先道:“见源,你与沉女郎此举也太鲁莽了,你二人无恙也是亏得祖师爷庇佑。”
徐见山闻言,也沉着脸点了点头,说道:“听来此战甚为凶险……那﹑那小鱼可有受伤?”
徐见山此话一出,宋渊与赵星均不约而同抬了眼看他。
然而赵星看了看徐见山却并未言语,只宋渊先应道:“表姐无碍,倒是叶女郎伤得颇重。”
“请大夫看过了吗?”徐见山问。
“看过了。说是因伤及心脉,损耗颇多,故而仍在昏迷之中……”
徐见山因略懂医术,听罢此话便自动请缨去看望叶婉萝。此番进了屋子,众人便见得沉鱼正候在叶婉萝塌侧。
此时屋里的沉鱼也早就听得外间动静,她一抬头便见着樊徐二人,后方还有赵星跟着。
沉鱼见此,心中一喜,笑道:“你们都来了!”她说着转脸与赵星道:“星星,你竟没回家,当真碰着见山了?”
徐见山听了这话眉头一皱,赵星却是撅了嘴道:“欸,不就是恰好碰上的吗?”她说着走向沉鱼拉了她的手问:“这位就是叶女郎?”
“嗯。”沉鱼应声点了点头。
“我们都听宋大哥说了,她为了报仇在那悟真教主身边忍辱负重……”赵星说罢朝徐见山招手道,“玉山哥哥,你快来瞧瞧她吧。”
徐见山过来一则是为着见见沉鱼,二则是探看叶婉萝情形,眼下自不会拒了赵星的话。他走到叶婉萝塌前给她把了脉,正好见着旁边放了一碗药渣。他把碗端在鼻子前闻了闻,又伸手拨了几下,正要从袖袋里抽出帕子擦手之时却见赵星已递了条丝帕过来。
“擦擦吧。”
徐见山见状却是摇了摇头。
“你﹑你不是爱干净么?”赵星说着,伸出去的手愣是没收回来。
徐见山听了,只扫了那丝帕一眼又低下头去,“不好弄脏你的,”他说着已拿自个的帕子擦了手,扯开话头道,“那大夫断的症没错,用的药却不对……我家在西京倒是有相熟的大夫,我这就去请来吧。”
赵星讪讪地收了手,见徐见山起身便要走,却又说道:“我同你一道去。”
徐见山闻言止了脚步,回身与她道:“你留下……”他这话刚出口见赵星脸色有几分不好,遂缓了口气说,“你一路从灵州过来,舟车劳顿,还是先歇着些吧。”
那厢赵星连接被他当着众人面前拒了两回,心中也有些丧气,便只“嗯”了一声退回沉鱼身旁。
一旁的沉鱼见此牵了她的手道:“你我许久未见,你陪我说会话吧。”
赵星听得,点了点头坐回沉鱼身边。接着樊宋二人也退了出去,只余沉赵两人留在屋中陪着叶婉萝。
此番沉鱼闻得樊宋二人脚步渐远,方笑着捏了捏赵星的手道:“你那时当真骗了我们!”
那日沉宋二人亲自把赵星送回同行家眷所在的客店,赵星却迟迟不愿进门,原来那时她便又盘算着偷偷溜走,去代州寻徐见山。
赵星听了这话,抬眼看了看沉鱼又低头去扯着手中的丝帕道:“鱼姐姐……我方才那样是不是有些丢脸?”
沉赵二人虽识得不久,但赵星素性活泼开朗。此番沉鱼见了她失落的模样,心中不忍,便摇了摇头道:“怎么会……你喜欢他自然想待他好,这有甚么好丢脸的?”
“可是﹑可是……他却不喜欢我。”
沉鱼在山上多年,真正识得的人怕是一只手也数得过来。自下了山方认得宋渊等人,再经了许多事才通得情窍。在这情之一字,她所经受的都是来自宋渊,是以她听得赵星所言,也只拿了宋渊做对照。
“兴许……他是害羞了?阿渊从前也有些喜欢闹别扭的。”
那厢赵星听罢却是一笑,“这怎能是一回事呢?宋大哥待你可亲热了,”她说着顿了顿,小声地道,“他不用我的丝帕,也不让我陪他出去,他叫我的名字都是连名带姓的……姐姐,我见他对你很是上心又听他喊你小鱼……他﹑他是不是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