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宁长公主一呆。
实没想到沈穆会为了护着柳念絮, 而直接驳斥她的颜面。
甚至还说她小家子气?
舒宁长公主气疯了 。她活到这个岁数, 无数人夸赞她气度高华, 有皇家大气,还是头一次被人说小家子气,这人还是自己的亲侄儿!
真是不可理喻!为了个柳念絮,他井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太后不悦地瞪女儿一眼,附和道:“正是这个道理,不与旁人一样,才是念念的天真烂漫之处,若她和宫中妃嫔一般, 打个牌都生怕惹恼我, 才叫我看不上呢!”
这个舒宁,平日里看着好好的, 今儿生了气, 对一个小辈发脾气, 真是不讲究!
柳念絮抿唇浅笑,松开掐着沈穆的手,只低头不语,一副受气包的模样。
有沈穆给她出气,倒用不着她出手了。
皇后清咳一声,假意训斥:“穆儿,不得胡言!”又对舒宁长公主道:“皇妹可别跟孩子生气,穆儿待念念好,一向见不得旁人委屈她,并非在说你。”
舒宁长公主的脸色已经僵硬如铁。皇后若是不道歉,旁人还未必会觉得沈穆在说她,结果现在就活活坐实了,她惹了太子不喜。
地位尊贵的长公主,说到底也只因是个长辈,才得几分敬重,真论起权势地位,哪儿比得上正经东宫太子。
至于谁和皇帝更亲近,偏向谁——儿子和妹妹,用得着选吗?
是以,舒宁长公主气归气,却只冷冷看了低眉顺眼的柳念絮一眼,挤出一个笑来,“皇嫂说的是,太子殿下一向孝顺有礼,我心里都清楚。”
沈穆轻轻一笑:“姑母能这么想,就再好不过了。”
硝烟四起,一触即发。皇帝干笑几声,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和稀泥,“母后,今儿中午有什么好吃的,儿子等着呢!”
“你爱的都有。”太后摇头一笑,领着众人去用膳。
命柳念絮和文音郡主坐在自己身侧,太后一脸平静地指了位置,将舒宁长公主挤到最后,瞧见女儿生气的脸,决意治治她,便不理会她。
柳念絮瞧着,心中却升起一股羡慕来。
都说皇家无亲情,可太后对长公主却是极好的,看着她生了糊涂的心思,也不曾放弃她,只想着将人掰回来,给个教训便罢了。
不是亲生的父母,哪儿有这种心思。陛下这个做亲哥哥的,都只想着息事宁人,未曾给长公主考虑半分。
柳念絮垂眸,心中微微一叹。
你看,世上总有人,家世高贵,父母疼宠,夫妻恩爱,样样齐全,让人看了就忍不住嫉妒。
正想着,身侧却伸出一只手来,轻轻握住她的手,柳念絮抬眉看沈穆一眼,瞅见他温和的眼神,心中微微一动。
这个人啊,也不知道是吃什么长大的,总是能看出她的心情。
若在这世间寻一个依靠,的确没有比沈穆更好的人选。
她反手握住沈穆的一根手指,轻轻捏了捏。
在桌案下,借着宽大衣袖的遮掩,两人手指交握,如同两棵生长在一处的树,枝桠重重,交织在一处,分不清彼此。
桌上气氛尴尬,文音郡主沉默不语,抬眼轻轻瞟了一圈长辈,默默低下头。
一顿饭吃的没滋没味的,皇帝觉得自己今天肯定要消化不好,不由得有些后悔。早知道就该把沁嫔带来,有个吸引火力的盾牌,好让大家不要那么尴尬。
由此可见,沁嫔还是得好好活着,否则他都别想吃好饭。
用完午膳,皇帝借口政务,一刻都没多待。甚至还借机带走了沈穆,留下一屋子各怀心思的女人,面面相觑,尴尬不已。
舒宁长公主向来高傲,今儿被沈穆直接驳斥拒绝,丢了颜面,便将心思去了大半。只是看柳念絮的时候,比以前更加不顺眼。
端着茶盏便漫不经心笑道:“既然太子妃对自己的牌技很有信心,我们这就来一场,如何?”
她弯唇一笑,“上次见面,柳家姑娘一曲惊人,令我惊喜不已,今儿可不要令我失望才好。”
柳念絮软声笑道:“我从不说谎话的。”
纵使是针锋相对,她都能说出一股受了委屈的意味,娇美动人的坐在那儿,柔弱无依,像是秋日里一朵花,美的孤独。
舒宁长公主手一重,复有往日雍容,温和道:“那就来吧。”
还不忘看向皇后:“皇嫂一向厉害,可别给太子妃喂牌才好,打牌嘛,凭的就是真本事。”
“这是应该的。”皇后温和一笑。
殿内支起打马吊的桌子,四个人坐下,文音郡主坐在身后观战,一片寂静声中,唯有洗牌的哗啦啦响声。
第一局开始,长公主笑眯眯打出一张牌,“我今儿手气旺,若赢了这盘,母后可别嫌我赚您的钱。”
眼睛却盯着柳念絮。
太后轻嗤:“哀家手气也不错,未必是你赢!”
母女两个互不相让,舒宁长公主还瞅着柳念絮,眼中是势在必得,柳念絮一直垂眸看牌,并不理会她们的剑拔弩张。
长公主打出一张六筒,笑眯眯道:“我快要赢了,小丫头,日后说话可得悠着点,别风大闪了舌头……”
柳念絮骤然开口:“我赢了。”
说着推翻自己的牌。
一片哗啦声后,众人低头一看,她果然是赢了。
舒宁长公主接下来的训话全堵在喉咙里,瞠目结舌,“这怎么可能?”
她低头看看自己的牌,再看看柳念絮的牌,一脸不可置信,“我分明算好了的,你怎么可能赢……”
可她就是赢了!
皇后拿她的话回敬她:“皇妹,日后说话悠着点,别风大闪了舌头!”
舒宁长公主怒目而视。
皇后漫不经心道:“我们念念是最厉害的,琴棋书画样样皆精,没想到打牌也是一流,拿了副烂牌都能赢。”
柳念絮软绵绵开口,像只没胆子的兔子,“我爹爹说,世上没有烂牌,只有不会打牌的人。”
舒宁长公主憋的要死,都不知道如何反驳。这话若是旁人来说,她定要觉得这人疯了。可偏偏是柳中郎,那个寒门出身,父亲早死,孤儿寡母相依为命,却爬到如今高位的柳中郎。
他的一生,正是将一副烂牌,打的精彩至极的写照。
看着她气怒的神情,皇后生出几分好心来,“打牌罢了,何必当回事儿,下回说不定就是皇妹赢了,念念,你说是不是?”
柳念絮乖巧应道:“是。”
太后看着女儿像泄了气的皮球,不禁叹口气,觉得她受够了教训,起身道:“哀家今儿有些疲惫,先去歇息,你们若还想玩,就让文音替我。”
舒宁长公主咬唇:“母后!”
皇后却也在此时笑道:“臣妾宫中还有些公务,便带着念念一同回去了,只能对不住皇妹和文音了。”
太后都走了,一个皇后,一个太子妃,做什么要陪着舒宁长公主呢?
皇后脾气好,该有的气派也从未少过半分,言笑晏晏的,就绝了长公主继续找事儿的机会,将舒宁长公主气的脸色发白。
第86章 责罚宫人
舒宁长公主气归气, 却没有资格拦着皇后,只能眼睁睁看着柳念絮跟皇后一起离开, 回头怒气冲冲地跳脚:“皇后也跟着下我的面子?”
“他们瞧不上我的女儿,我们不嫁便不嫁, 我的女儿,还怕寻不到好夫君吗?”舒宁长公主怒道。
文音郡主低眉顺眼不说话。
瞧着她的模样,舒宁长公主便开始数落她:“我早与你说过, 这柳家女才是你的敌人,你总不在意, 现知道了吧!”
“知道了。”文音郡主弱弱开口, “可是, 我乃郡主之尊,若跟人争夺夫婿,叫旁人怎么议论我们长公主府呢?”
舒宁长公主愤然不语。
“还有,”文音郡主眼珠一转,“母亲是舅舅的亲妹妹,如今表哥和舅舅不愿我做太子妃,定是为你我考虑的,母亲还是听他们的话吧。”
“你也觉得我不对?”
“没有, ”文音郡主目光灼灼盯着自己的母亲, 撒娇道:“母亲,您非要为了我, 跟舅舅表哥生分吗?”
舒宁长公主神色骤然变了变, 许久叹口气, “只是委屈我儿……”
“我不委屈!”文音郡主道,“母亲且想想,皇后岂是好做的,三宫六院七十二妃,看着夫君宠爱别人,心里要何等滋味啊?”
“还不如嫁个普通的世家公子,叫他畏惧我们府上权势,不敢纳妾,独守着我一人。”
舒宁长公主一怔,便听女儿言笑晏晏,“母亲觉得,自己和舅母,谁更幸福呢?”
当然是自己更幸福。父母宠爱,兄长亲近,驸马敬重,儿女双全,便是皇后母仪天下,也没自己过的有滋有味。
只可惜,不能给文音夺得天下权势,别的倒还罢了。
舒宁长公主叹口气:“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我总不能让你去东宫做侧妃,只是不满罢了。”
文音甜甜一笑:“我就知道,母亲对我最好,定不会迫我嫁入东宫。”
舒宁长公主深深叹口气,“你就会说好听的哄我。”
“那母亲,你可放下了吧?”文音郡主瞧着她,“可别想这些主意了,没得叫人笑话!”
“我早就不想了。”舒宁长公主冷哼一声,“陛下给太子赐婚那天我就死了心,只是不满,凭什么他们瞧不上你,偏看上个那样出身的姑娘。”
“我还有得问呢,休想这般打发我!”
文音郡主一脸无奈,拿自己母亲没法子。
柳念絮随着皇后走回去,路上便听皇后问:“有些关于你的事儿还是舒宁告诉我的,她所知比我详细,念念,有妨碍吗?”
“没事。”柳念絮弯眉一笑,“最坏不过是太后娘娘不喜欢我,总不能废了我。”
皇后看着她平静的眼神,没有说话。惹了太后厌恶,事情可大可小,念念聪慧绝伦,想来早有计较,不需她多言。
孰料柳念絮却摊手无奈道:“这个我是真没想到,长公主一向性情高傲,为人公正,原本只想让她帮我传一传美名,却没料到,她还有这般想头。”
除却宫中这些个人,外头没人知道舒宁长公主的计较,包括柳念絮在内,都没想过她还有这般私心。
皇后轻轻一笑:“舒宁这是偏执太过,总觉得是我和穆儿在挑拣文音,心中不悦,谁都拿她没法子。”
“我想着,照她的脾气,日后还得找你麻烦,你且放宽心,别将她放在心上就是。”皇后轻轻叹口气,“至于太后那里,不管舒宁说了什么话,我都尽力为你描补,不让太后厌弃你便罢了。”
柳念絮无奈:“所以说,做人还真不能撒谎。”
不管是多么真切的谎言,骗过多少人,最终都有暴露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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