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玥说完这些,脸上已经浮起满意的神情。
周围一时安宁。
李煦嘴角含着一丝微笑,手中似是握着一件物什。
王允似是在思量些什么。
徐清欢半晌叹了口气才道:“周公子是将门之后?”
周玥点头,说的好像不认识他一样。
他自然是……
“周公子可去过军营?”
“去过,”周玥道,“我父亲虽然去的早,可我十五岁的时候,母亲就将我送去军中历练,在那里认识了九郎,只可惜……母亲病重,我不得不回到家中侍奉,之后机缘巧合……”
周玥想到这里眼睛冒出光来,如果不是这样,说不得他已经成为一代名将。
“原来如此,”徐清欢道,“那就怪不得了……”
周玥不明白这话什么意思。
徐清欢看向李煦:“李公子将手里的东西拿给周公子看看吧!”
李煦手心里的物件儿,虽然已经被火烧的不成样子,但是还能看出那是支箭头。
徐清欢指了指广平侯夫人住过的屋子:“窗子直接对着那间柴房,事先在柴房放置好火油等物,想要纵火时只需要点燃一支箭,径直射入柴房中就好了。”
旁边的凤雏终于明白过来,狠狠地点头:“怪不得大小姐问周公子是不是名将之后,两军对阵时,想要在对方城头上放一把火,周公子还能屁颠颠地跑去点不成?”
周玥脸上一红,他的确没想到这一点。
徐清欢道:“广平侯夫人既然是个奸细,必然能敏锐的察觉周围的变化,她怕会有意外,事先做了安排,以备需要时借机逃走,也是十分自然的事。”
李煦将手中箭头递给了衙差:“徐大小姐觉得此案还有没有其他疑点?”
李煦的目光平静而清亮,就似一面光可鉴人的镜子,只不过每个人看过去,看到的都是自己的影子,看不到他在思量些什么。
徐清欢道:“在我看来,这桩案子已经很清晰了,朵甘思想要通过广平侯夫人陷害广平侯,幸亏被我们察觉,如今那奸细葬身火海,许多细节只怕无法说明,正是这样,我们才要上京说清楚,免得广平侯平白无故受了冤枉。”
周玥不敢随便再说话。
李煦看着徐清欢,嘴角仍旧微微上扬,仿佛没有任何的变化。
王允皱起眉头:“徐大小姐的意思是……”
“广平侯为国征战多年,付出多少艰辛,又救了多少百姓,西北若是没有了他,哪有今日的安定,如今侯爷有难,我们自然要帮忙,”徐清欢说着看向王允,“方才大人也说与广平侯早就结交,应当比我们更知侯爷报国之心。
大周少了广平侯,就等于折损一臂,万万不能有这种事发生,我们这一举也算是为民请愿,不可让广平侯爷再受任何委屈。”
王允点头:“如果案情果然如此,广平侯虽然无错,也难逃失察之罪。”
“侯府已经为此付出代价,世子爷英年早逝让人痛心。”徐清欢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身后。
“此事有待查证,”李煦顺着徐清欢的目光看了一眼,她的身后只是树林,并不见任何人影,“世子爷何时被假崔氏所害,尸身又在何处,我听说不久之前世子爷还在西北立下战功。”
“照李公子的意思,谁都有嫌疑,”徐清欢别过头不去看李煦,仿佛极为厌烦李煦的说法,“我父亲和广平侯接连被人陷害,难道还不清楚?这根本就是朵甘思陷害忠良的计谋,大周勋贵被冠上这种罪名,百姓就要对大周失望,不能取信于民,必生内乱。”
“广平侯爷在西北戍边那么久,竟然还要被人猜忌,”徐清欢径直看向王允,“大人从朵甘思逃回大周之后,想必也被朝廷盘查了多次,明明是为国尽忠,却还要受如此之辱,我为侯爷鸣不平。”
王允仿佛被徐清欢挑开了伤疤,眉头微微一皱,不过很快恢复如常:“本官办案,绝不会让人平白受了冤屈。”
徐清欢向王允行礼:“都要依仗大人了。”
望着徐清欢离开的背影,周玥不禁道:“徐大小姐从前一心放在案情上,现在却好像有意维护广平侯,王大人不过说了一句,她便提起王大人在朵甘思被囚禁之事,这些与王大人那些过往有什么关系。”
李煦自然察觉到徐清欢的变化,她仿佛故意问及王大人那些往事,就像是在试探……
刚刚想到这里,就在徐清欢方才看向的树林里,有几骑驰了过来,紧接着是一辆看起来简单却不失华丽的马车。
所有的马匹都是难得的良驹,可见此人出身富贵。
“是宋大人,”驿丞立即上前向王允禀道,“昨晚我和几个隶卒救火时差点陷身火海,多亏有宋大人的人帮忙,才得以逃命。”
王允点点头,方才徐大小姐看的就是他吗?以徐大小姐的年纪,不该问起当年他在朵甘思的过往,很明显是有人透露了消息给她。
徐大小姐今日的一反常态,也应该与他有关。
王允想起孙冲向他禀告宋成暄的事。
“宋大人收到广平侯世子的书信前往西北。”
这么巧。
从东南来到西北,又出现在这里。
王允吩咐孙冲:“将宋大人唤来一叙。”
宋成暄带着人回到驿馆附近,刚刚出现在众人眼前,就感觉到仰面而来的敌意,他知道王允必然会对他有些防备,却不料如此的浓烈。
就像是有人在一旁添油加柴。
要想抓住凶犯,就要引诱他再次动手,好像在不知不觉中,他变成了一条扭来扭去的蚯蚓,只等着引来大鱼上钩。
宋成暄看向徐家车马的方向,目光深沉了许多,这就是她对他怀疑王允的回答。
让他自己找到确实的证据。
第六十七章 上钩
宋成暄下了马。
周玥抬眼看过去,只见此人穿着便于行动的短褐,漆黑的长发束成冠,更显得眉高迥秀,一双眼睛漆黑如墨,其中闪烁着难以掩饰的锋芒。
李煦俊朗儒雅,待人接物时,偶尔显得冷峻,宋成暄却是英气威严,眉眼之间笼了层霜寒,让人不可直视。
任谁见了他都会生出种退避三舍的心思。
李煦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等到宋成暄和王允见了面,才不卑不亢地抱拳。
宋成暄看过去,只见李煦貌似文雅,不过是个书生,其实便如那藏在雨雾中的青山,等待时机展露真容。
李煦分明看到宋成暄淡淡地扫了一眼他的腰间,此处藏着一柄软剑,从不曾让任何人知晓,却被他就这样发现了。
王允道:“听孙冲说,昨晚是你带着人抓住了奸细。”
宋成暄淡然地道:“东南前不久也出了几桩案子,戍边卫所上损失了两名副将,我身边的人对这样的事就机警些。”
“说起这个我倒是想起来了,”王允沉吟片刻,“你是泉州宋家人,七岁执掌了一条商队,十三岁出入军营,几年前以军功入仕,早些时候听说泉州打了胜仗,杀了几个奸细,烧毁了几十艘敌船,带兵的是不是你?”
宋成暄道:“泉州战乱不断,这些也是平常事,那些奸细不过也是被我碰上了。”
“前程无量,”王允拍了拍宋成暄的肩膀,“大周朝以后都要靠你们这些后生。”
风卷着地上燃烧后的灰烬扑面而来,不知是不是让马匹迷了眼。
宋家的拉车的马不安地踏着步子,马车的帘子随即也被风吹开,孙冲立即向车厢里看去,只见里面摆着几只箱笼,并不见异常。
“大人,”宋成暄道,“这里风大,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说话。”
王允点点头,吩咐孙冲:“看看前面有没有落脚点,此事牵扯甚多,要仔细地做好文书……”说着他又看了看驿馆,“恐怕我也要进京当面向圣上禀告。”
几个人说着向前走去。
宋成暄想起一件事吩咐永夜:“跟安义侯世子爷换一匹马。”
永夜虽然不情愿却也应下来。
宋家护卫将马牵到徐青安面前,徐青安脸上布满了笑容,宋某也是说话算话的人,他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马头,马极不情愿地晃了晃脑袋。
“别急,别急,小爷会将你养得更壮实。”徐青安一边跟马说话,一边不忘记遮挡永夜的视线。
他背后可是妹妹的马车。
宋某不像是什么好人,他不能得了马,将妹妹赔出去。
盯着永夜离开,徐青安走到马车旁:“看样子是要找地方落脚,等官府将文书做好了才能继续走。”
“恩,”徐清欢已经料到,“我们就照王大人安排的去做。”反正接下来也没有他们什么事。
天黑之前,所有人找到了落脚地。
就是一处简陋的客栈,好在收拾收拾能让女眷们住下。
王允和孙冲、宋成暄等人护送了女眷之后,就要去最近的衙门里做文书,徐清欢睡了一觉,推开窗子透透气。
正好看到宋成暄骑马进院子。
“宋大人,”孙冲却跟着上前,“还得劳烦您带我们去一趟那片树林,也许那些探子会在其中留下什么蛛丝马迹。”
天眼见就要黑下来。
这一趟趟的跑,恐怕半夜也不能合眼。
徐清欢忍不住一笑,这些日子宋大人恐怕要受劳累之苦。
宋成暄调转方向跟着孙冲一起出了门,方才一瞥之间,正好看到窗边立在那里的身影。
她的嘴角是掩饰不住的笑容。
此情此景她早就料到了。
走了一段路,周围没有了旁人,张真人找准机会到了宋成暄身边。
“那边有什么动静?”宋成暄询问。
张真人道:“公子说的是徐大小姐那里?女娃娃忙着睡觉、编丝绦,不过手艺不怎么样,忙活了半天,才……”他伸出手大拇指的一截,“才这么长,这女娃娃将来若是嫁了人,她的夫婿可要带足了衣衫,若是靠她穿衣,这辈子恐怕都别想出门。”
宋成暄眼睛微眯,她倒是清闲的很。
张真人道:“那个雷叔在养伤,我出来的时候他那呼噜正打的震天响,其他人也就是护着女眷。”
宋成暄望着远方:“以后不必再提她的事。”
他从来就没觉得安义侯府的人可靠。
张真人到嘴的话只好吞了进去。
宋成暄道:“王允是察觉了我的目的。”
张真人面色一沉,立即变得郑重起来:“那应该多派人手在周围盯着,万一有个风吹草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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