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谢家时没有察觉异样?”
宋成暄的声音传来。
张真人抬起头:“我查到了白龙王就急着送消息回来。”
“明日你不必跟着我们回泉州了,”宋成暄眯了眯眼睛,“将谢家的事弄清楚再回来。”
张真人听到这话怔在那里,谢家的事并不麻烦,他没有什么太大的把柄在谢远手中,只要等徐青安过去试探一下,就全都清楚了,用不着为这点事就改变行程,从前他出去打听消息,也有类似的事需要善后,公子只是放手让他自己去处置,一切全由他自己把控,这次怎么会变了章程。
“公子……”张真人道,“我还是想回泉州,您要带兵出战,我总能帮上忙。”
宋成暄道:“将谢家和常州留下的尾巴处理干净一样重要,万一谢远是故意针对你,王允背后之人恐怕有其他算计,我要清楚那些人的意图。”
张真人觉得额头更疼起来。
宋成暄站起身走向门口,眼见就要消失在张真人眼前,他又停下来转头看向张真人。
张真人只觉得公子那双眼睛比往日都要更加幽深似的,神情也无比的严肃。
宋成暄淡淡地道:“不要再出任何纰漏。”
宋成暄走后屋子里一片静寂,张真人半晌才深深地吸一口气,看向旁边同样愣着的永夜:“公子这是……该不会……”丢下他了吧!
永夜拍了拍张真人的肩膀:“这次别再让公子失望。”
永夜话音刚落,就有小厮捧着包袱进门,径直送到了张真人面前。
张真人眼皮突突直跳,他定然是做了什么事触怒了神明,回到屋子里他定然要去上一炷香,乞求神明谅解。
张真人接过包袱走出屋子,站在风里,他应该去哪里?
……
“大小姐,张真人回来了。”
徐清欢梳洗好了,正靠在软榻上看书,银桂上前禀告。
徐清欢有些惊讶,张真人不是回去宋成暄那里了吗?父亲从衙门里带了消息,宋成暄就要离京了。
是不是出了什么差错。
徐清欢起身:“给我换衣服,我去问一问。”
张真人叹一口气,没有了往日的洒脱。
徐清欢倒了杯茶:“宋大人说了什么?”
张真人皱起眉头:“公子平日里话就不多,就是让我将谢家的事理清楚,公子说的没错,是我没处置好。”
宋成暄这样的反应倒是让徐清欢有些意外,按理说这件事交给她就好了,他却将张真人留下来,是觉得她的做法有纰漏?总不能是怕她应付不来,让张真人来帮忙的吧。
他做每件事都该有他的道理,他不说明,她总不能跑过去问。
其实依着他这样做也就是了,可徐清欢偏偏又有些放心不下,那天送药她已经算是送行,总不能明日再去一趟。
“真人早些休息,”徐清欢道,“早日查清实情,你就可以回泉州了,来日方长,也不差这一两次。”
徐清欢说完话走出屋子,站在院子里看着天边那轮半遮半掩的月亮,那人的心思怎么就让人猜不透呢。
……
一大早,谢远就起身读书,这是他从开蒙以来养成的习惯,只不过这两日他总会心不在焉,大嫂的死状就在眼前,家中还有两个年幼的侄儿、侄女,这么小就没有了娘亲,当真可怜的很。
谢远一拳重重地打在桌面上。
“二爷,”谢家下人递上一张帖子,“安义侯府来人了,说是安义侯世子爷请二爷一聚。”
第二百零六章 相会
谢远眼睛一亮,面露喜色,难道是安义侯世子有了消息,他立即放下手中的书,吩咐小厮:“让人备马,我要出去。”
谢远一刻没有耽搁,很快就出了简王府的门,一路向徐青安说的那个酒楼走去,总算在闹市中找到了那家天香楼,就发现有个小厮站在门口等着他。
“谢二爷,”孟凌云向前行礼,“世子爷让小的在这里等您。”
谢远点点头弯腰下马:“世子爷在何处。”说着就向酒楼中走去。
孟凌云上前道:“世子爷不在酒楼中。”
谢远一怔,安义侯世子约他前来,自己却不在这里:“是有事耽搁了?都怪我太着急了些。”
“并不是,”孟凌云规规矩矩地道,“我家世子爷没想过来,世子爷觉得这里太吵闹,请谢二爷移步旁处。”
谢远没想到事情又有了变化,安义侯世子爷这是在做什么。
“要去哪里?”谢远问过去。
孟凌云道:“谢二爷请随小的来。”
谢远稍稍迟疑,不过立即就跟上了孟凌云的脚步,只要现在能够查到线索,其余的并不重要,再说安义侯世子看起来也不像是什么狡诈之人。
不过很快谢远就有些后悔了。
孟凌云带他去的是碧水河,一艘花船缓缓地靠近他,然后有人招呼他上船。
河上的微风吹动着船舱外悬挂的幔帐,隐约飘出一股甜腻的香气。
谢远皱起眉头,下意识地就要转头离开,一个穿着粉色衣裙的女子却叫住了他:“看公子这样模样,仿佛我们要吃人似的。”
谢远的耳朵立即红起来。
孟凌云上前拦住谢远:“谢二爷,我家世子爷就在河中的小船里等着您,您不去了吗?”
要说之前谢远没有疑惑,现在他却警惕起来,为什么安义侯世子要这样安排?一而再再而三出难题,像是在折腾他。
谢远看向孟凌云:“世子爷到底在哪里?”
孟凌云道:“您上船就知晓了。”说完向四周看去。
谢远心中一亮忽然明白过来,安义侯世子这样做是怕周围有耳目,这是不相信他还是在防备别人。
想明白这一点,他无论如何都要前去,听听安义侯世子爷到底怎么说。
谢远拿定主意微微攥了攥手,转身向花船走去,这是他第一次来这种地方,那些脂粉香和女子的笑声,让他说不出的煎熬。
“公子,去船舱里坐吧!”
有人来相请,谢远却固执地站在船头。
“公子这是第一次来吧?在这里难免要被外面的人看到。”花娘仿佛十分体贴,笑着打趣谢远。
谢远别过头:“你去招待其他人吧。”他不怕被人看到,只要自己什么都没做,别人如何看待他并不在乎。
“这船上就您一个客人啊!”花娘再度笑出声。
谢远背着手一动不动,仿佛根本没有听到,青色的长袍随风轻轻飘荡,他只顾得屏气凝神,并没有发现就在那花船的不远处,有一艘小船停在那里,船中的少女撩开了帘子,向他这边看过来。
徐清欢询问雷叔:“谢二爷没有带其他人来吗?”
雷叔道:“没有,不过倒是有双眼睛在盯着他,看他来到这里,那双眼睛就躲在了暗处,方才谢二爷向周围看去时,那双眼睛恐怕被谢二爷发现,藏得更隐蔽了些。”
这样看来,谢远倒是没有太多可疑的地方,徐清欢道:“谢远已经发现哥哥对他有疑惑,一会儿见了面他们应该会将话说明白。”
雷叔点点头:“大小姐都安排好了,想必世子爷那边也不会出差错。”
徐清欢向船舱看去:“外面那双眼睛,就要让您辛苦了。”
雷叔神情平静:“大小姐放心,只要被我看到了,他就跑不了。”
谢远乘坐的花船渐行渐远,徐清欢推算一下如今的时辰,宋成暄应该已经走了吧,一般有些交情的人要远行,亲朋好友都该去相送。
张真人留在京中对她查案很有帮助,就算看在这一点,她也该去道谢。
只不过他们与宋成暄的关系略为微妙,宋成暄的脾气又冷的很,大约不想在走的时候,他们出现在他面前。
徐清欢思量再三:“找个地方让船靠岸吧!”于情于理,她还是要去一趟。
……
花船到了河中央,一只小船靠了过来。
船公搭好了木板,孟凌云来请谢远:“谢二爷请吧,我们世子爷在船上等您。”
这一次谢远看到了徐青安的身影,没有迟疑,谢远大步走了过去。
“谢兄,”徐青安倒茶摆在谢远面前,“辛苦你了。”
谢远看着徐青安:“世子爷此举是何用意,如此折腾是不相信我吗?既然如此为何还要引我前来?”
徐青安不禁一笑:“谢二爷说的没错,现如今我已经分辨不出,谢二爷之前对我说的那些是真话还是假话。”
谢远皱眉:“世子爷为何有此疑惑?”
“很简单,”徐青安道,“谢大太太突然在谢家病故,按理说谢家应该会请仵作来查看,照二爷说的,衙门仵作都没看出蹊跷,倒被二爷察觉了,这未免太过奇怪。”
谢远回想起当时的情形:“那是因为大嫂之前久病不愈,加之那药丸并非烈性毒药,家中人就没有多想。”
徐青安点点头:“张真人知道用这种毒药害死谢大太太,可见处心积虑,应该与谢大太太素有仇怨,否则不会如此,张真人也是厉害,不但迷惑了谢大太太,也让谢家上下笃信不疑,这样谢大太太才能每日按时服用张真人给的药丸。
谢大太太病情不但没有好转,最终还因此丧命,谢家也没有怀疑到张真人身上,反而一心为大太太操办丧事。
谢二爷,你说是张真人太过厉害,还是谢家太不小心。”
谢远从来没想过这些问题,因为在他心中大嫂和大哥感情甚笃,谢家长辈也对大嫂赞不绝口,大嫂去世,整个家都是一片愁云惨淡,大哥因此病倒,因为挂念亡妻,大哥不准任何人动大嫂用过的物件儿。
就算大嫂是被害死的,害她的也该是外人,这个家怎么会有问题。
可现在徐青安问出这些话,谢远竟然无法反驳:“怎么可能。”照徐青安这样说,为大嫂操办丧事的谢家人,比张真人更可疑。
谢远额头上满是冷汗,他紧紧地攥着手,手掌忍不住开始颤抖。
“谢二爷可知这是哪里?”徐青安道,“孙二老爷进京想要向朝廷高密私运之事,最终死在了这里,案子几经波折才查到了真凶,很多时候真相就是那么的出乎意料。”
谢远沉默,脸色愈发的深沉。
徐青安道:“谢大太太有没有与谢二爷说过什么?谢二爷突然去常州是否与那件事有关?如果有关……那么谢二爷也该小心才是。”
谢远睁大了眼睛,徐青安的意思是,那个害死大嫂的人,也会向他下手。
……
徐清欢的马车到了城外,官路上不见宋成暄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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