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衍一下子被他问住了,他认真想了想这里面的关系,瞬间就有些糊涂了。
这事本来是皇帝身体不好,无法临幸后宫,不想让后妃们深宫寂寞红颜枯萎,才想着要放她们出去,有后妃实在不愿意出去,他肯定不会反对,皇帝大概也不会反对。
本来放她们出去,就是为了她们好,她们既然觉得不好,肯定不能勉强。
不过,他好像该支持把所有的后妃都谴出宫去,才比较符合他目前这个能让皇帝遣散后宫的身份?
卫衍想了半晌,弄明白了这里面的关系,顿时有些汗颜了。
“齐兄,这事没必要这么闹,我先进宫去一趟,你什么都不要做,等我回来再说。”卫衍站了起来,和齐远恒说了一声,急急忙忙回正院换衣服去了。
这事不能拖延,必须先把事情压下去再说,既是为了他好,也是为了皇帝好,更是为了后妃们及其家族好。
卫衍换衣服入宫的时候,昭仁殿中,景骊正在看暗卫的密报。
他看了半页,冷哼了一声,手掌拍在了案上,震得案上的茶盏盖子砰砰作响。
“陛下,您的手?”高庸上前去,关切地询问了一声,才将茶盏撤了下去,又将案上的水渍擦了去。
“没事!哼,都是些不知死活的混账东西!”景骊将密报扔在了案上,倚在靠背上,沉吟了起来。
他虽然想要遣散后宫,与卫衍两个人好好过日子,但是自认行事不算刻薄,爵位财物,该给的补偿他全都给了,这些人不肯乖乖谢恩归去,还敢这么搞事,竟然想把卫衍给扯进来,自然个个混账至极。
至于他不肯怜惜她们的舔犊之情,不愿顾虑她们的种种为难之处,暗地里耍着手腕强逼着她们离宫,也是相当混账,这种事,他肯定是不会放在心上的。
罪己这种姿态,需要达成某些目的的时候,他才会装腔作势地用一用,平时,他肯定不会有这么高的觉悟。
“来人,传旨京都府尹,凡有指斥乘舆者,乃大不敬,斩。”
大不敬是十恶不赦重罪里的一条,许多事都可以被套入这个罪名,根据罪行的不同,或处以流刑,或绞刑或斩刑,而指斥乘舆者,乘舆就是皇帝的车驾,代指皇帝,也就是指桑骂槐指责皇帝的那些人,按律要被斩首。
“是。”传旨的内侍,领了这道旨意,很快就出去颁旨了。
“高庸!”他下了这道旨意,心中的恶气依然消不去,开始发作其他人了。
“老奴在!”高庸见他这副模样,一句话都不敢劝,只是俯身听命。
“传旨东西十二宫,朕给她们一夜时间,收拾东西,明日午时之前还不曾离宫的,全部打入冷宫。”
哼,不想离宫是吧,可以,他成全她们,以后永远都别想离宫了。
“是。”
高庸领命出去了,殿内其他伺候的人,更是连喘气声都小心翼翼地放轻了。
自打永宁侯回京后,皇帝的脾气好了许多,不再时时阴沉着脸,让人看着就觉得心里发毛了,没想到这次发作起来,比往日更加暴虐了。
这些内侍,开始盼着天色快点暗下来了。
等永宁侯下了衙,回到了宫里,皇帝的心情大概就能好起来了。
慈宁宫里,太后听女官王尚仪禀报了这些消息,忍不住将手里的茶盏拍在了几上。
“娘娘,您不要和这些人生气!”王尚仪赶紧捧起太后的手,仔细检查了一番,发现没什么损伤,才松了一口气。
“哼……上不了台面!”太后早就预料到有人不愿离宫,劝过皇帝无须把这事做得太过,想留下的那些人就留下好了,结果皇帝不肯听,现在好了,竟然把这事给扯了进来。
她生皇帝气的时候,就要责怪皇帝行事荒唐,恣意妄为,但是此时眼见着皇帝的荒唐事要被人揭开来了,她又开始迁怒那些人了。
“哀家知道她们心里觉得委屈,才要这么做,但是人生在世,不如意事十之八九,谁能不受委屈?哀家贵为太后,尚且要受委屈,更遑论其他人!谢氏难道没委屈?卫家和永宁侯难道没委屈?就算是皇帝,贵为九五之尊,该他受委屈的时候,也得受委屈!就因为这点委屈,就要将皇帝的声名往地上踩,这般不识大体,还敢肖想不该肖想的东西,个个都是不知死活了。”太后冷冷说道。
“娘娘这话说得极是!”这点,王尚仪相当认同。
在这宫里,该受委屈的时候,就得受委屈。
当年皇后心里委屈,但是她不管怎么折腾,始终顾着皇家颜面,就算想要永宁侯死,也绝对不会拿这件事出来说事。这事闹出来了,永宁侯的声名算什么,真正难堪的是皇帝,是皇家。
卫家三世公卿,开国功臣,这事一旦闹出来,就是家宅蒙羞颜面扫地,心里自然也有许多委屈,但是这么多年来,他们敢说过一个不字吗?不管他们愿意还是不愿意,还不是得想方设法,把这事给圆了。
就算是永宁侯本人,何尝没有委屈,但是他说过什么吗?
这才是识大体的做法。
现在有人这般不管不顾地闹,真的太不识大体了。